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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相才呵呵一笑,找了处隐蔽的角落,将衣服换上后方才走出。
白发少年微眯着眼看着谢相才,一时间双眼之中恍惚了刹那。
他抽回思绪,嘴角再度挑起一抹轻蔑的弧度,“方才老头那一拳,爽吗?”
谢相才满脸黑线,无言以对。
白发少年悠哉悠哉地坐在一张板凳上,十分娴熟地自腰间取下一截烟杆,捻得桌上些许烟草,放入烟杆半张开的圆形“天窗”中。
只听“滋啦”一声,烟斗无火自燃。
烟草味没多久便是弥漫了整间酒馆,一阵吞云吐雾之后,白发少年方才老气横秋地缓缓开口,“你可知,方才那老头,是什么境界吗?”
谢相才沉吟片刻,缓缓摇头,“不知道。”
白发少年朝地上呸了一口,“那老头是四境武者啊,四境知道不知道啊?”
谢相才面露震惊,印象中谢家那替自己扛下雷劫而死的三大爷,就是四境武者。
四境武者,在谢家已是能够奉为座上长老,没想到在如此一座东风城中,只能用为看门护卫。
谢相才看向白发少年,一脸人畜无害地说道,“小时候练武,只听说过天下武学分十境,然而是哪十境,却并不清楚。”
白发少年有些嫌弃地白了谢相才一眼,“得天时地利方才推算而出的结果,看来现在有些差强人意啊!”
谢相才不解其意。
白发少年嘴中缓缓吐出一个烟圈,接着说道,“既然一路上你那狗屁大师兄和二师兄没有和你说,那我就和你说道说道这十境究竟为何。”
谢相才一惊,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面前满头白发的清秀少年,心中越发觉得对方远没有看起来这般简单。
白发少年吸完烟草,将烟杆重重搁在桌上,缓缓开口,声音稍显沙哑,“武道分十境,十境又分上中下三境,下三境锻体,中三境破体,上三境凝神。”
谢相才正襟危坐,洗耳恭听。
“锻体入门,破体登堂,凝神入境,寻常武夫止于下三境,武夫翘楚跻身中三境,天才妖孽则迈入上三境。”
谢相才来了兴致,将屁股下的板凳往前挪了挪,“下三境中三境上三境的武夫,都会做些什么呢?”
白发少年呵呵一笑,“下三境断流开路,中三境飞水踏空,上三境嘛,不也就只是能拳开九江腿断五洲呗。”
谢相才见白发少年将这九个境界说得极为轻松,不由满脸鄙夷,下一刹,他似是猛然反应到了些什么,开口高声道,“不对,上中下九个境界,那还有第十境呢?”
白发少年没好气地瞪了谢相才一眼,“你小子还算有脑子。这第十境,已是超脱凡人武夫,迈入天人之境,通常被称为天人境。”
谢相才瞠目结舌,依稀记得,原先老祖口中约莫提过一个“七”字,再次之前还提到一个“半”字,合在一起似乎是,半步七境。
少年沉默半晌,回过神来后方才再度抬头,看向白发少年,有些犹豫地问道,“那我是什么境界?”
白发少年不屑一笑,“你啊,不过就是一个二境小废物罢了。”
二境小废物,白发少年当真是大言不惭!
放眼大庆朝万里国土,十五岁时能够达到二境的年轻武者,百里挑一!
不过白发少年不以为意甚至是嗤之以鼻,他眼神之中道尽沧桑,他的一路走来,见证过无数天才少年绝世妖孽,然而真正能够笑到最后的,屈指可数!
武夫有十境,谢相在得知自己只有二境之后,不免有些垂头丧气。
白发少年忽然话锋一转,“虽然呢,你只有二境实力,但是好在年少时根基打得牢,体魄强悍,想来寻常三境武者甚至是刚刚迈入中三境的家伙,都不能把你怎么样。”
谢相才沮丧归沮丧,但心里清楚,这些功劳都来自于那早已驾鹤西去的老祖,那个成天板着脸不苟言笑,将七十年修为尽数留在自己身体里的老头子。
少年攥紧拳头,一时间心中的沮丧烟消云散。
肩头上担着的是老祖和父亲对自己的期望,少年郎低落归低落,终归是要重振旗鼓再度向前。
白发少年仿佛能够读懂谢相才的心声,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抹赞赏的神色。
谢相才抬起头来,脸上神情已是与往常无二,他问白发少年道,“说了那么多,你的境界是什么呢?”
白发少年灿烂一笑,打了个哈哈,“我?仙人之下,地上无敌。”
谢相才就这样静静地望向白发少年,良久之后,无趣地一挥手,嘴里冒出一声“切”后,转身离开酒馆。
此行已是不虚,既混到一顿饱饭,又了解了武道十境,总而言之不是一份亏本买卖。
然而就当门上的风铃再度响起之时,白发少年却是将谢相才叫住。
谢相才疑惑,顿住脚步转过身来,不解地看向对方,以为他还有什么话想说。
白发少年伸了一个懒腰,大声说道,“先前那个酱油炒饭,一两银子一碗,那一套衣服,五两银子,前面让你挨了一拳,给你打个折,一共五两银子。”
谢相才身子骤然僵硬在原地,转眼之间,脸色变得极为精彩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从腰间扯下一个钱袋,用力砸向白发少年。
“滚啊!!!”
二
白发少年美滋滋地掂量着手中的钱袋,站在窗前看着谢相才逐渐远去的背影。
直到少年背影消失在转角处时,他的笑容方才缓缓收敛。
只见白发少年袖口一挥,小酒馆之内的门窗尽数合拢,窗帘随之落下。
他吹着口哨,摸黑走到桌边,指尖升起一抹细小火光,将桌上油灯点燃。
“袁老头,这才几天没见,怎么看起来又憔悴了一分?难不成是窥探天机久了,引得天上仙人降罪于身,大限将至啦?”
油灯燃起,桌前方寸变得清晰可见。
桌对面,一名身着暗红色道袍的白胡子老者,正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他听得白发少年这话,缓缓睁开眼睛,吐出口中一口浊气,没好气地说道,“老虎(o),积点口德吧你!”
白发少年拉开椅子自顾自地坐下,托着下巴看向对面的道袍老者,漫不经心地问道,“龙椅上那小子,又叫你来传什么话啦?”
那贵为大庆朝五代单传,合了天时地利人和以及一国气运的“道法通天”大国师,一时间正襟危坐,神情有些不容分说的严肃,“这次你玩大发了!半月前居然敢强入皇宫,当着圣上的面将沁贵妃夺来清梦城。圣上受了惊吓昨日方才痊愈,现在满朝文武上书弹劾你意图谋反,你再不有所表示,下次来清梦城的就不是我,而是圣上亲兵了!”
虎姓少年丝毫不把这放在心上,慵懒地打了一个哈欠,“亲兵?五千?一万?他狗屁皇帝老儿就算来五万亲兵,老子我照样一拳打翻!”
国师白眉倒竖,“虎颉!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清梦城百姓想一条生路吧?圣上早就视你清梦城为心腹大患,等时机一到,就算你身为大庆朝护国神将,圣上都有理由将你以及你那八个弟子尽数压入大牢!”
虎颉一头柔顺白发,忽然冲天而起,周身凌厉气息瞬间将面前木桌震碎成粉末。
油灯跌落而下,燃起火光。
只见火光之中,一柄长剑凝结而出,被白发少年握于手中。
“既来之,则灭之。既然他皇帝老儿有种来,那我就一剑灭你大庆千年国运,如何?”
虎颉声音沙哑,但却充满杀意。
“虎颉!世道将变,大庆朝气运十年之内必将转折,若是这时候你还得插上一脚,恐怕只会玉石俱焚,送葬你虎氏长生一族的最后一缕气运啊……听我的,这次低个头,给清梦城的百姓留一条出路,也给你的弟子谋一条长远的去路吧!”
国师叹息着说道,一番话让虎颉陷入沉默。
良久之后,他紧握拳头,另一只手掌之中的火焰长剑,烟消云散。
“我长生一族早已堙灭在光阴长河之中,天门半开我早已心有余而力不足。”
“罢了罢了,那就给皇帝老儿一个面子,拉下老脸来个负荆请罪,如何?”
国师听得白发少年这两句话,脸上的神情方才舒展开了些许。
他微微点头,回味起“天门半开”四字,手指轻捻,神色大变。
虎颉有所感应,微微摇头,示意国师不可泄露天机,祸从口出。
国师沉吟良久,随后站起身来,身形逐渐变得虚幻。
“虎颉,圣上知道你收了关门弟子,想要见识一下他的风采。等负荆请罪的那天,一同带到京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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