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地下城奇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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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力，竟是来自这样一个‘死物’！</p>

它虽然没有生命, 但它的庞大, 已足够让人心中畏惧, 喘不上气。它分明是矗立在眼前，但站在它的面前，却让人知觉失调，以为它才是真正的大地——人工的, 古朴的, 黑铁大地。</p>

桑远远闭眼平复了心绪，吐气出声：“光芒从哪儿来的？”</p>

“那里。”</p>

幽无命牵起她的手，领她向着一侧行去。</p>

七彩光是从这黑铁巨物的缝隙中透出来的。</p>

一道细细的裂缝，小指头宽，一尺来长。七彩光从缝隙中透出，照在冰川上，洇进了冰层里, 散向四周。</p>

桑远远躬下腰, 想要凑近些去看。</p>

幽无命重重一拽, 将她拉回来：“危险。”</p>

他用手臂将她护在身后，用黑焰覆住体表，凑了上去。</p>

七彩光芒触到他身上的黑焰，立刻发出细碎的‘滋滋’声。</p>

桑远远轻轻吸了一口气。</p>

这是，浓郁至极的‘天命之力’。</p>

心弦一颤，她不禁再次仰首去看眼前的庞然巨兽。该不会，这里面藏满了这七彩的力量吧？！</p>

幽无命直起了腰。</p>

漂亮的眉毛蹙在一起, 他道：“很深，望不见底。”</p>

“这条缝，望不见底？”桑远远再次倒抽一口凉气。</p>

“嗯，”幽无命快速点了点头，“这壁，厚到超出想象。”</p>

他一边说，一边反手出刀，斩向眼前黑铁。</p>

“铛——”</p>

刀锋竟是没能穿刺，只在黑铁表面划出一道寸把深的刀口。</p>

“比长城硬多了。”幽无命淡定道。</p>

桑远远只觉口干舌燥。</p>

“那这缝隙哪来的？”</p>

“应当是建造时候的疏忽。”</p>

“建造。”桑远远再度吸了一口凉气，“这样的工程，谁做的。”</p>

幽无命摇摇头：“走，看看它究竟能有多大。”</p>

这难以形容的黑铁造物之上，处处都有粗犷的痕迹，看上去像是用传说中开天辟地的巨斧凿出来的一样，任何一道凹痕的宽度都超过了一丈，长度便说不清楚了，因为它们总着顺着某一个方向，绵延到视野的尽头之外。</p>

二人贴着这黑铁造物的边缘，不知飞掠了多久。</p>

它整个被冰川覆盖，幽无命不惜消耗自身力量，用黑焰在冰川之上打开通道，不断向前探索，全力前进，定要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p>

桑远远渐渐便有些犯困。</p>

一侧是冰川，另一侧是平直无边际的黑铁，穿梭其间，就像是坐在匀速前行的列车上，两旁景象一成不变，非常催眠。</p>

地下无岁月。</p>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的冰川上再一次出现了七彩光芒。</p>

“还有其他裂缝？”桑远远神色一震。</p>

“不，绕过一圈了。”幽无命用刀尖敲了敲一旁的黑铁巨壁。</p>

“铛——”</p>

桑远远认出了他先前留下的刀痕。</p>

幽无命点头道：“此物，直径约一千五百里，正圆。跨云、冀二州以及天都地下。上下高度不可测，但我观这纹理走势，不像是个矮平的胖子。”</p>

它太大了，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只能看到无尽的平面，实在是难以推测整体形状。所以它可能是个球，可能是个桶，也可能是个鼎。</p>

桑远远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冀州和天都地下，原来都有冰川么！”</p>

幽无命轻轻点头：“此地的深度，远超想象。”</p>

桑远远：“……”这一跤，真像是摔到了外太空。</p>

略微脑补一二，只觉毛骨悚然。</p>

大陆中心的地底，竟是蛰伏着这样一个黑铁巨物，直径超过千里，高度不知几何。</p>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桑远远道，“冥魔，恐怕正是冲着‘它’而来！”</p>

“不错。”幽无命掂了掂手中的刀，道，“往上走，应当能去到深渊口。”</p>

桑远远默默点头。</p>

他单手揽住了她，双翼一展，向上纵跃。</p>

每到力竭下落时，他便会将黑刀斜斜地插到附近的冰川里，然后像只猫头鹰一样蹲在刀面上歇一口气。</p>

有的地段，冰川与这黑铁造物之间并无空隙，桑远远极为配合地向着上方扔出食人花，那食人花大嘴一张，便像个吸盘一样粘在了冰层上，一阵阵‘噗叽噗叽’、‘咔擦咔擦’的怪声响起，厚重的冰层立刻就被吃出了一条圆滚滚的通道。</p>

她反手把食人花一收，幽无命便带着她掠了上去。</p>

到了一处看起来较为稳固的冰台上，桑远远拽了拽幽无命：“等等。”</p>

“嗯？”双翼一收，他停了下来。</p>

“嗯，这地方不错。”</p>

幽无命：“？”</p>

大大小小的碎冰块倾泄而下，看得幽无命嘴角直抽。</p>

“冰块没办法消化，只能吐掉咯。这么多冰装在花肚子里面，冻得我脑仁疼。”桑远远很无辜地摊了摊手。</p>

幽无命：“……”</p>

红胖子们排着队，挨个清空了腹中的冰块。</p>

二人继续上行。</p>

越是往上，越是心惊。</p>

这黑铁造物，根本没什么破绽，幽无命刻意没走直路，而是用螺旋路线围着它不断上潜，无论哪一处，它都精致细密，那些人工痕迹明显的纹路并没有间断。</p>

“是装饰纹。”他淡定地说道。</p>

桑远远深吸一口长气。</p>

“所以，造了这么一座黑铁大山的人，还雕了遍山花纹？”</p>

“未必是人。”幽无命唇角挂着笑。</p>

“嗯。”桑远远叹息，“大约这便是神迹了。”</p>

有些‘花纹’，大到肉眼已经看不出它的宽度和形状。</p>

“先离开这里。”幽无命双翼一展，继续向上。</p>

他并没有放弃探索，仍然走的是螺旋线路。</p>

黑铁巨壁始终一模一样，桑远远有种错觉，自己好像是飞舞在一只巨鼎旁边的小飞虫，可能终此一生，也就飞越到这巨鼎的腰部。</p>

渺小茫然得很。</p>

忽有玉简一闪。</p>

“主君！”阿古的声音传出，“皇甫雄调兵八十万，纵穿屠、晋二州，强行闯入秦州地界，说是要报那一擒之仇，顺便替冀州王收复冀州！战书已送到我这里了，主君，如何处理？”</p>

桑远远只觉一阵恍惚，好似从天上被拉回了人间。</p>

“那就把冀州让给他。”幽无命声音平静。</p>

阿古略有些担心：“主君不是已成功挑拨了皇甫雄与天都作对么？这时节，他怎么反倒打我们来了！他疯了吗！”</p>

“不接战书就是了。”幽无命轻飘飘回道。</p>

阿古还是着急：“那若他一定要打怎么办？”</p>

幽无命：“那就等死咯。”</p>

阿古：“……”</p>

幽无命叹息：“多吃点好的。”</p>

阿古：“……”</p>

玉简破碎。</p>

幽无命颇有些无奈地嘀咕道：“小桑果，人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阿古他跟了我这么久，怎么就一丁点儿也没变聪明呢？皇甫雄说要打我，他就真信咯？”</p>

“他脑筋直。”桑远远道，“这样的人，活得最是简单。”</p>

幽无命眯了眯眼：“皇甫雄原本也是这样的人。如今倒也会使诈了。”</p>

“正因为他原本是那样的人，别人才会毫无防备啊。”桑远远心中颇为感慨。</p>

皇甫雄调这八十万大军，自然是要打姜雁姬。</p>

他被幽无命设计的皇甫俊遗言误导，已恨透了姜雁姬。</p>

当时听着皇甫雄的声音都吐血了，也不知后来是怎样摁下了性子，装傻充楞，假模假样地试探着，调兵向着冀州方向进发。</p>

他自知不是那种擅长谋略之人，若是去与姜雁姬迂回试探的话，反倒容易露出马脚，于是干脆就纠集了大军，以进攻冀都为借口，向着冀州方向开拔——从冀都挥军直下进攻天都，只需要半日功夫！</p>

这也算是阳谋。</p>

姜雁姬要是真以为皇甫雄要打幽无命，那皇甫雄就杀她个猝不及防。姜雁姬要是有所防备，那皇甫雄便挥着这八十万雄狮，与她正面一战！</p>

说起来，这整个事件中，姜雁姬才是真正从头到尾被蒙在鼓里的那一个。</p>

直到今日，恐怕她都还不知道自己的儿子皇甫渡已经死了，而且还是‘她自己杀的’。更不知道数日之前，姘头皇甫俊已经‘死在了她的手上’。</p>

她能去找皇甫雄问姜十三那张弓的事情，便已证明她对东州根本没有起任何疑心——但凡姜雁姬发现东州有异心，以她阴险诡诈的性子，是绝对不会在这当口去触皇甫雄霉头的。</p>

等到这次皇甫雄兵临城下，在阵前宣告她杀死皇甫俊、皇甫渡的罪状时，姜雁姬只会觉得滑天下之大稽，根本不可能去细想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她只会愤怒至极，将原本就一团乱麻的误会打成死结。</p>

解不开的死结，唯有一战了。</p>

“皇甫雄会死。”飞掠途中，幽无命忽然淡声来了一句。</p>

桑远远思忖片刻，点了点头。</p>

当姜雁姬发现皇甫雄是真的发了疯，要与她不死不休的时候，她一定会想办法杀了他，稳定局势。</p>

皇甫雄其人，这一生都被皇甫俊保护得很好，性情仍保留着天真直率，血性浪漫。皇甫俊亦兄亦父，庇护他的天真，又给他留下了大片飞翔的空间，兄弟二人之间可谓情深似海。</p>

为兄复仇的热血，足以蒙蔽皇甫雄的双眼，令他贪功冒进。</p>

姜雁姬有心要杀他，必能成功——皇甫雄此人，算计起来实在是太容易了，像那冀州一战，幽无命随便就能擒了他。</p>

一旦皇甫雄死了，东州军群龙无首必定人心涣散，很容易便能被姜雁姬各个击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