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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下看客们没想到破晓再次逆风翻盘,群情振奋,气势汹汹,对妖孽皆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破晓看遍了无邪的一生,其实只是一晃神的工夫,他泪水模糊的双眼看着手中的光尾,猜到了犼和无邪之间必然存在着某种联系,因此才激发了她藏在他脑海中的今生记忆。犼作为连接自己和无邪又一次“重逢”的媒介,这让他如何下得了手?不过,似乎不用破晓下手了,因为手中的光尾忽然变得发烫,像一根烧红了的铁棍那般发烫,甚至烧得他的双手都冒起了白烟……破晓“啊”的一声,脱手跳起,下意识地看看手掌,果然有一道像烙铁烙过的烧痕。而犼依旧匍匐在地板上,原本血红的身体变得发亮,仿佛体内有光,又似一尊被烧红的金属神像,只是一眨眼的工夫,这尊神像变得耀眼无比、光芒万丈,就像一轮小太阳落在了地面,刺得擂场的所有看客都睁不开双眼!但不包括坐在首排的鬼市三行首,三人脸色剧变,双臂一振,想要离座而起,却又似被光芒压制着,难以动弹。也不包括破晓,他痴痴地看着一团亮光中的犼,隐隐看到一个少女窈窕的身影从天而降,跟它合二为一,甚至在合体之前,回首冲他一笑,笑得阳光灿烂!“无邪……”破晓眼角的两滴豆大的热泪终于夺眶而出,随即被炽热的高温所蒸发。但见遍体生光的犼和无邪合体之后,忽然抬头,发出一声气贯九霄的尖啸,两道炽白的光束从它红闪闪的血目中朝天射出,头顶的白纱顿时被烧穿了一个大洞,犼跟着四肢一振,顺着光束的轨迹冲天而起,就像落地太阳重新升起,又是一片万丈光芒!这一次,连破晓也被刺得睁不开双眼,但敏锐的感知却捕捉到三道气流跟着从大洞钻了出去……当一切尘埃落定,他的视力恢复正常,已然漫天星斗,若非头顶的大洞仍在,鬼市三行首的座位空了,都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破晓,你赢了!”但见林清儿衣袂飘飘地走上擂台,满脸洋溢着欢欣。破晓下意识地挤出笑脸,却是想到了小娘皮擂前发下的誓言,且看她如何收场,真要从良嫁给自己吗?谁知林清儿到了近前,忽然抬手将一张黄符拍在了他的额头,玉面一寒:“此子跟妖孽有染,给我拿下!”破晓顿如尸魃被定住一般,动弹不得,几个保丁得令,冲上了擂台。贴在额上的黄符,仅仅定住了破晓的身体,他的意识仍是清醒的,感觉自己像木桩似地被几个保丁抬了起来,而台下的看客则发出了抗议之声,显然不满林清儿的“栽赃陷害”。看客们大都是凡人,只知道破晓打跑了犼,虽然没杀掉它,但至少没输,没输就是赢,赌客们如何甘心?林清儿很能拿捏,娇声宣布:“按照规则,打擂必分生死,所以破晓不算赢。但今日季擂,只有破晓一个擂手,他活了下来,是以押破晓的算赢。”这一下皆大欢喜,一片欢呼,再无人关心破晓死活。破晓只能在肚中诅咒小娘皮颠倒黑白,舌瓣生疮,不过他随即闻到她独有的体香靠近,接着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不知过了多久,破晓渐渐清醒过来,身体仍不能动,眼睛不能睁开,却不影响其他的感知,他感觉周身清凉,好似光着身子,被摆出一个打坐的姿势,所处之地温暖湿润,甚至比林清儿的寝阁还要舒适。这时,隐隐听到几个人在对话,破晓虽然是打坐姿势,但体内经脉已被封住,想要调息行气,却是休想,内外交感自然释放不出。好在人声渐近,破晓听得真切,其中两人的声音甚是熟悉,分别是药行首和胡不为。还有一人也有点耳熟,他想起来了,是小娘皮的师尊。“那逃走的犼极似女魃主神,可惜我等没追上。”“主神觉醒,主魂为引。魃女就不存在了,我等三十年大计,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女魃分神化魂千万,各有其主。主魂主人性,主神主神性。先人后神,数万载以来,皆是魃女出世。而今若真是主神觉醒,一场前所未有之浩劫不可避免,我等修仙宗门也要受到波及,难以置身事外……”破晓心中悚然,却是想到无邪和犼合体的情形,难道真如他们所说,犼觉醒了主神?再想到小娘皮也说过一旦魃女不能觉醒,将是一场空前的人间浩劫?而罪魁祸首岂不是……不不,眼前的这些修仙者才是罪魁祸首,若非他们所逼,无邪又怎会死去?又想到重生的无邪也不是自己认识的无邪了,破晓对这些修仙者更加恨意难抑!可惜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纵有滔天恨意,又徒奈所何?破晓眼前浮现无邪和犼合体前的灿烂一笑,心中一柔一痛,默默发誓:“无邪,你的千百世委屈,我破晓若有机会,一定替你一一报去!”少年虽有凌云志,奈何眼前岸上鱼。只听胡不为道:“水掌门,兹事体大,是否通知贵宗的太上长老?”林清儿师尊回之:“已然通知了,还有其他各宗都有知会。”破晓已猜到小娘皮师尊就是水行首,却没想到他真姓水,而药行首姓药,三行首只有食行首胡不为货不对板。胡不为又道:“犼和魃女皆无所踪,眼前此子脱不了干系,干脆搜魂了之。”破晓心头一紧,不是说凡人搜魂必成白痴吗?胡不为在擂台上没害死自己,现在又要公报私仇,何其歹毒!不过有药行首在,姓胡的休想得逞。谁知药行首轻轻一叹:“我的**术对他无效,若想解开谜团,也只有搜魂了。”破晓才知自己在药行首眼中,也不过是一个随时可弃的棋子,自己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一时暗恨不已。没想到,小娘皮的师尊水掌门却道:“不可,正因为此子关系重大,才要徐图缓之,保全其身。天机子算出魃女今年觉醒人间,即便天机有变,但魃去之时不改,我等三十年谋划的最后一步终要迈出。此子既然跟女魃有关,放入聚魃大阵,自有额外效果。”破晓心情一松,对水掌门大有好感,小娘皮有如此通情达理、识大体的师尊,算她有福。胡不为不甘道:“难道关系主魂、主神之密就此放过?”药行首道:“何不让清儿师侄运用她的家学渊源,将此子迷住,有何秘密问不出?”胡不为顿时急眼了:“药老儿出啥馊主意,清儿当这坊主已经够难为她了,怎能再让她以色诱人?”药行首却嘿嘿一笑:“他俩住在一壁之隔,说不定早就暗通款曲。”胡不为大怒:“放屁,清儿妹妹怎会看上这凡夫俗子?”水掌门见两人闹起来,忙打圆场:“你们以为我为何将此子放在这灵泉井边?乃是利用水灵之力布下抽丝剥魂阵,此阵不伤根本,效果跟搜魂相近,只是耗时日久,行的是水磨工夫,我已着清儿日夜监控,将此子所经所历记录下来,总能发现端倪。”胡不为忙问:“要多久?”水掌门道:“快则两三月,最迟五六月,总之不影响年擂。”药行首了然:“抽丝剥魂阵虽不伤根本,但影响修炼根基。此子本已炼气入门,若是再得机缘,不是没可能更进一步,而今就罢了,倒是可惜。”胡不为喜道:“如此甚好。待年擂结束,可否将此子交于我?”水掌门一字应之:“可。”药行首则道:“我在此子身上投入不菲,要先用之。”胡不为冷哼一声:“你是为了那件大事吗?我便让你,就不知此子还有没有命回来。”破晓才知这些位高权重的修仙大能,皆是利字当头,他人死活亦可利益交换。他通读《太清功》,所理解的修炼便是清心寡欲,秉持初心。但眼前所闻跟自己的理解大相径庭,难道境界越高,所求越多?他又发觉奇怪之处,三行首当着自己面谈论自己的生死去留,毫无顾忌,难道不怕自己听到?尤其是药行首,还要自己帮他做一件大事,就不担心自己心存芥蒂,阳奉阴违?破晓于是做出推断,他们一定认为自己没有恢复意识,才会如此言谈无忌。而自己能在几个修仙大能面前窃听机密,说明自己一定有超出他们意料之外的特殊能力,而这种能力的来源,除了无邪还会有谁?鬼市兰桂坊的后院,一间地下密室,一条螺旋阶梯从地面延伸下来,尽头是一口深邃的古井,雾气缭绕,原来古井竟是一口温泉的泉眼。井边的一块圆形石板上端坐一个赤身少年,石板刻满怪异的花纹,对面的阶梯上站着三人,正侃侃而谈,谁也没有注意到,被雾气包围的少年脸上,一滴泪水悄然滚落。当然,即便他们看到了,也只会以为是雾凝成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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