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避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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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的养生还是有成效的, 这次受伤看着危险，但是解毒之后，就只剩些皮外伤了, 飞镖能有多大, 伤口虽微深，却未伤及筋骨。</p>

稍微修养的两天, 仪敏就活蹦乱跳起来了，连月底的册封礼都没耽误。</p>

拿到妃位的宝册, 她深深的松了口气。</p>

早这一步封妃，以后就算止步于此，那也是未来那四妃的‘前辈’了。</p>

吃水不忘挖井人。</p>

她得封妃位固然欢喜, 但她也想知道, 那日究竟是谁绊了她一脚？</p>

可惜那日情景混乱，除了佟妃宜贵人, 还有一大群宫女侍卫，就算聪明如卓沅，也一时推算不出来, 而且也不能排除对方是真的不小心的可能。</p>

但如果对方是有意加害，此刻见她因祸得福，怕也已经气的七窍生烟，倒也不必十分在意。</p>

“绿柳, 去取五十两银子到膳房，给永寿宫上下每个人加两道好菜, 权当一起同乐了。”</p>

仪敏对下从不做二次赏赐，之前封妃的圣旨下来时，她已经给永寿宫上下加了月例，此时自然不会再赏, 只是一人加两道菜还是可以的。</p>

毕竟她也知道，下层的小宫女小太监餐食多为寡淡，极少能打个牙祭。</p>

绿柳领命下去。</p>

她又对青梅道：“之前让你送回家的东西，可送过去了吗？”</p>

青梅点头：“都送好了，是和皇贵妃的赏赐一起的。”</p>

虽说升为妃位之后，往娘家赏赐些没有宫内规制的东西不算逾举，但无奈董家此刻处境有些尴尬。</p>

顶立门户的长子被革职在家，可深宫里的女儿却救驾封妃，别说外人了，就是董家自己人都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才好。</p>

“那就好，我封妃之后，皇上和两位太后，都对家里有过恩赏，想来也能叫嫂子少些担忧。”</p>

也把董大哥革职的坏影响消去些，让一些观望的人家知道：董家并没有失去圣心，都把那些小心思收一收。</p>

青梅轻声道：“送礼的人回来传信说，大夫人很想进宫来见见娘娘，之前娘娘受伤一事，让大夫人很是担心。”</p>

仪敏摇头道：“这段时间不行，皇上还在为之前的事震怒，无论是我还是家里，还是低调些的好，过些日子我再找机会见嫂子一面。”</p>

……</p>

仪敏猜的不错，康熙的心情非常糟糕。</p>

此刻他桌上放在厚厚一沓调查报告和证词，皇上遇刺是关乎朝野的大事，刑部宗人府联手行动，效率极高。</p>

可瞧瞧这上面写了什么啊！</p>

刺客就罢了，禁卫军里竟然也混入了好几个奸细，还有好些都是在任职多年的，若不是这次露出行迹，还不一定能查出来。</p>

最叫他愤怒的是，宗室竟然也有参与者，一位辅国公三位宗室子，堂堂爱新觉罗家的子孙却去加入了‘反清复明’的组织。</p>

他们到底图什么？</p>

又把老祖宗辛辛苦苦打下了的基业置于何地？</p>

“全都是混账！”康熙气的肝疼。</p>

……</p>

刺杀之事的第二天，来自康熙的大清洗就开始了。</p>

最开始是内务府，管事的给换下来一大半，就算没被革职的，也被调离了原先的岗位，多少人十数年的经营毁于一旦，最后都是哭着离开的。</p>

然后是后宫，一批又一批的宫女太监被带走，慎刑司一时人满为患，宫中人心惶惶，谁都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p>

被带走的宫女太监都有自己的朋友、老乡、熟人，他们为其担心的同时，也忍不住怕牵连到自己，很有些草木皆兵。</p>

大部分带走的宫人都没能回来，这次康熙决心很大，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谁的面子也没给，只要觉得底子不干净的一律从严处置。</p>

后宫嫔妃多少都有些人手的损失，包括应对最及时的卓沅和太皇太后也都没能全身而退，可见天子之威。</p>

各宫都有些熟面孔消失了，很多传递消息的小道中断，骤然间，好多人都成了“聋子瞎子”，就连仪敏这些日子都觉得耳目闭塞了些。</p>

这场清洗足足持续了一个月。</p>

直到仪敏背上的疤痕都渐渐淡去，这件事才告一段落。</p>

“咱们宫里少了几个？”仪敏翻着书页，平静的问道。</p>

玉兰说道：“一共五人，两个是洒扫的宫女，林公公手下少了两个小太监，还有一个是东配殿的小管事。”</p>

仪敏轻轻点头，淡声道：“先不急把空缺补上，再等等吧。”</p>

……</p>

时间推回到五月底。</p>

或许仪敏这辈子真的跟热点绝缘。</p>

明明是单独封妃这种足够在后宫议论一个月的大新闻，却偏偏不到一天就销声敛迹，被另一个爆炸级新闻覆盖了。</p>

——康熙立太子了。</p>

就在仪敏封妃大典的第二天，康熙帝正式宣布：大清有太子了，这片土地都继承人了！</p>

不提朝堂上的震动，就是后宫也是议论纷纷。尤其对育有五阿哥的惠嫔而言，简直是巨大的打击。</p>

……</p>

“这次刺客一事，对皇上而言也是个契机。”</p>

仪敏有些感慨，康熙早在仁孝皇后刚逝世的时候，就已经动了立太子的念头，被太皇太后和一众朝臣以皇子太过稚嫩年幼的为由拦住了。</p>

可天子之心本就难以阻拦，更何况那不仅只是天子，还是一位爱儿子的父亲。</p>

卓沅点头道：“也是为了三藩之事，听说这段时间前线战果不是很好。”</p>

此时立太子，也是为平定三藩之乱打一剂强心剂。也是因此，才没多少人反对。</p>

“再过两日格佛贺就要随多罗亲王世子回科尔沁了吧？”仪敏端着茶杯问道。</p>

早在半个月前，两人就在京城完成了婚礼，果毅公府的三格格正式成为蒙古科尔沁多罗亲王世子妃，只因遏必隆大人不舍，这才在京中逗留了半月。</p>

卓沅放下手里的书，怅然道：“是啊，按照规矩，嫁入蒙古的宗室格格和公主，十年内不能归省，格佛贺被皇上开恩加封为多罗格格，也是算在里面的。”</p>

仪敏安慰道：“格佛贺虽无法回来，但皇上每隔两年就会去塞外避暑，到时不也能见到吗？”</p>

“再说，格佛贺那么聪明，定能过得好的，”想起那对新婚夫妇来宫里请安谢恩时的样子，仪敏不由笑了。</p>

女子一袭华服秀美绝伦，目光坚毅清澈，而男子精壮魁梧，却面带紧张羞涩，眼神时刻不离身畔的妻子。</p>

看上去都对着婚事满意极了。</p>

卓沅也笑了，“所有姊妹间，我最不担心的就是格佛贺了，她最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只要给她机会，她就能把握住！”</p>

……</p>

果毅公府。侧夫人舒舒觉罗氏的院子。</p>

格佛贺伏在额娘的膝上，面容平静安宁，“额娘莫要难过了，这对女儿而言，已经是最好的归宿了。”</p>

与她的淡然不同，舒舒觉罗氏面带悲痛，她一双眼早已红肿不堪，自女儿定下离去之期，她的眼泪就没止住过。</p>

“叫我如何不难过，你姐姐入了宫，一年难见几面，已经是刮了我半块心，可如今剩下的半块也要被挖走了。”</p>

她哽咽道：“我天天板着手指算日子，就盼着重大节庆能入宫见阿沅一面，可你嫁去了蒙古，额娘却是连个盼头都没了……”</p>

“哪里没有盼头，十年之后，女儿不就可以归省回京见额娘了吗？”</p>

“十年啊，额娘竟不知还能不能等到你回家了呀！”舒舒觉罗氏抱着女儿的肩膀就痛哭起来。</p>

格佛贺连忙为她顺气，“额娘在说什么呢，怎会等不到？额娘和阿玛定会长命百岁的。”</p>

再多的劝慰之语都弥补不了的，是一位母亲失去孩子的痛苦。</p>

即便格佛贺拉上了哥哥法喀，两人绞尽脑汁的去哄额娘开颜，舒舒觉罗氏还是在日益憔悴。</p>

可即便如此，当果毅公府为科尔沁多罗亲王世子和世子妃送行的时候，舒舒觉罗氏还是盛装出席，全程端庄得体。</p>

不愿给女儿丢脸惹麻烦。</p>

这番慈母心肠，格佛贺又怎会不明白，她低下头狠狠眨着发酸的眼。</p>

方才还在和舅兄拼酒的诺扪额尔赫图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旁，小心问道：“你怎么了？”</p>

抬头看着男人透出紧张忐忑的表情，她柔声道：“只是一想到要离开家，心里便慌得很，世子爷不必管，妾身一会儿就好了。”</p>

对方又岂会不管，这位新婚妻子方方面面都满足了他对妻子的幻想，他再是满意喜欢不过。</p>

“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我阿爸和额吉都很和善，一定会喜欢你的，到时候我带你去草原看星星，草原的星空最美了……”</p>

格佛贺羞怯又带着依赖的看着他，轻轻点头，“妾身相信世子爷。”</p>

——我相信自己！</p>

翌日，坐在驶向科尔沁的车架上，格佛贺抚摸着头上的累丝红宝石簪子，那是新婚第二日进宫请安时，她的姐姐，大清的皇贵妃所赠。</p>

簪子是中空的，原先放着一份科尔沁的势力图，详实细致、言之有物，被她牢记之后便毁去了。</p>

那才是姐姐送的新婚礼物！</p>

她推开马车上的窗户，最后看了一眼京城，气势巍峨，不愧为王居之所。</p>

——十年后再见，希望到时我们都是另一幅样貌了！</p>

……</p>

康熙十四年，六月。</p>

“荔、枝，这个叫荔枝……”</p>

兆佳常在抱着乌希哈，笑看温妃逗弄女儿。</p>

仪敏抬头看她一眼，说道：“一会儿你也装上一碟回去尝尝，这是今年最后一批，下次再想要吃，就要等明年三月了。”</p>

一碟很少，只有四个，但兆佳常在已经很惊喜了，要知道新鲜荔枝储存运输不易，极为稀罕，即便是温妃娘娘也就分得一盘而已。</p>

“这如何使得，该是娘娘留下食用才是，前些日子娘娘已经送来很多蜜饯，荔枝干也是有的……”</p>

“那如何一样？”对她笑了一下，仪敏伸手把乌希哈抱到自己怀里。</p>

“给你便好好拿着就是，荔枝再精贵都是给人吃的，又不是拿回去供起来，你吃着高兴，那它才是有价值的。”</p>

温妃娘娘口中常会冒出一些奇妙言论，相处久了，兆佳常在也习惯了，而且她大多时候都觉得温妃娘娘的话很对，也乐意听从。</p>

用银叉分出小小的一块荔枝肉，轻轻送到乌希哈嘴边，小姑娘迫不及待的凑上来叼走，眉眼弯弯，不停“温额娘、温额娘”的叫着，还想吃。</p>

喂了她大半个之后，仪敏收了手，“可不能再吃了，小心肚子痛！”</p>

乌希哈急了，话都说不清楚了，“咿呀咿呀”喊个不停。</p>

奈何娘心似铁，无论是亲额娘还是温额娘，都装作不知道她在表达什么，一个帮她整理衣服，一个给她擦着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