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琏条式拐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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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完120, 陈美兰还得给阎肇打个传呼。</p>

她刚刚才抢了范祥的生意，小旺和圆圆还在东方学校上学，他俩整天又喜欢四处跑, 卖磁带都能卖到煤场去。</p>

以范祥的心狠手辣，再别哪天指使个人，开车的时候故意撞一下。</p>

就像阎西山说的, 一脚油下去, 于一个家庭可是灭顶之灾。</p>

……</p>

大年初一，正是公安系统最忙的时候，尤其交警部门, 简直是事故重灾区。</p>

公安局全员在岗, 电话响个不停, 时不时铐子铐进来一个，一楼大厅里有醉酒的, 吵架的，还有哼歌的, 铐起来都不老实, 个个要打。</p>

早晨开例会，按理应该是由阎肇这个缉察队长来分配工作任务的。</p>

但新上任的副局长赵雷却洋洋洒洒, 说了半个小时, 还让机务科的人替自己拍了很多张照片, 一看就是准备要往内刊投稿的。</p>

津东分局今年可是西平市几个分局里的先进, 这个先进谁干出来的，大家又不是眼瞎，心里能服他赵雷？</p>

尤其是马勃和熊向党这些军转干部们不服气，鼓掌鼓的七零八落。</p>

等阎肇上了台，已经没时间再讲了, 他左右四顾了一圈，只能说句：“各回各岗，抓紧工作。”</p>

老一派的公安们闲闲散散，马勃带的一帮从部队上退下来的却是啪啪鼓掌，掌声如雷，而且走的一点都不留情面。</p>

赵雷据说在省厅有关系，最近孙怒涛身体不好，在休养，他现在是代局长，心思蠢蠢欲动，就想把那个代字取掉，升而为正。</p>

看马勃等人态度不对，就要跟阎肇讲一下：“阎队，大家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有意见你们要提，我是领导，但我主张民主作风，特别欢迎大家提意见。”</p>

阎肇停了下来：“您多虑了，全局上下，都以您为瞻，尤其是我。”</p>

话是这么说，但现在津东分局的情况是，老一派那帮懒散混日子的，被那帮从部队上退伍的，骡子一样生猛的给架着搞工作，个个叫苦连天，调岗的调岗，下海的下海，快走完了。</p>

新来的全是阎肇原来手里带的兵，还以为自己是在部队上，几乎不把赵雷放在眼里，长此以往，他还怎么开展工作？</p>

不过算了，先谈工作吧，赵雷又说：“今天市局有领导要下来视察工作，你应该在局里呆着吧，咱们一起见领导？”阎肇影响力大，赵雷怕要是自己一个人见上级，下面那帮军转的不服气，对他有意见，要越级打他的小报告。</p>

“不用，我出外勤，市局的领导您接待吧。”阎肇说。</p>

赵雷说：“那下面的同志又该说我抢你的功劳了，我这领导不好干啊。”</p>

“他们不会，他们只以任务为重。”阎肇说着，转身了。</p>

赵雷远远望着阎肇，既点头又摇头，既遗憾又欣慰。</p>

他给阎肇的定义是，他就是头骡子，能干，不争功，还是一杆好.枪，指哪打哪，有这么一个好下属，领导工作真的太容易干了。</p>

原来市局那些领导们，尤其是范振华，总喜欢打听一下阎肇在干嘛，工作做得怎么样，现在喊他去训话，连阎肇在干啥都懒得问了。</p>

这种骡子，大家现在算是明白了，他只会把自己累死在工作岗位上。</p>

赵雷于是笑着说：“那阎队就替咱们好好出外勤，大后方我来守。”</p>

功劳他来抢，风头他来出。</p>

正在这时，阎肇收到了美兰的传呼，马勃在后面问：“嫂子要祝你新年快乐吧，别回了，赶紧走吧，煤场那边报案，说有人过年不休息，在悄悄拉煤，超载的特别厉害，轮胎都压扁了，还开飞车。”</p>

阎肇却往办公室去了：“这个必须回，你等我一会儿。”</p>

工作时间陈美兰从不给阎肇打电话。</p>

她要打电话就肯定有事情。</p>

……</p>

听完陈美兰说的关于范祥的事情，阎肇顿了会儿，说：“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p>

陈美兰还得说说阎西山的担心，像范祥那种地头蛇，早该被处理，但她不希望阎肇有事，也不希望自己家，孩子出事。</p>

“兰……你别担心，我不论做任何事情，先顾及的肯定是家，你们不会有事。”</p>

电话里这声音听起来倒是很温柔，当面他怎么就不说？</p>

黄三嫂两口子还没收拾好救护车就来了，坐上120救护车，黄老师又叫了毛嫂子帮忙，一起去医院。</p>

陈美兰则在后面收拾孩子的襁褓，裹单，奶瓶，奶粉这些备产的东西，要随后提到医院。</p>

大过年的，等陈美兰坐个三蹦子到医院的时候，黄三嫂已经在住院部住下了，医生正在给她听胎心，做检查。</p>

“先去做个B超看看？”值班医生说：“您是高龄产妇，必须要主任主刀，但主任今天休息，大过年的，除非情况特别紧急，要不然我们也不好通知，你说呢？”</p>

今天初一，医院大部分的人都是放假的，各个科室也只有值班医生。</p>

不过省医这种大医院，B超科是随时有人值班的。</p>

说起来，范祥的大儿媳妇就在B超科当主任，陈美兰还想亲自见一见来的。</p>

不过年初一的，她肯定放假了，休息。</p>

到了B超科，陈美兰就又要想起胡小眉。</p>

其实现在，国家有出台相关政策，严厉打击B超科医生借着职权私自告知孕妇胎儿信息，以及贩卖胎儿信息的事情，一旦有人举报，经查实，奖励就有一万块。</p>

胡小眉要真缺钱，举报了范祥的儿媳妇，不也能赚笔钱。</p>

但世道就是这样，有些人就喜欢走歪路，并且一条道走到黑。</p>

B超室的女医生人很年青，倒是很负责任，亲自把黄三嫂扶到了病床上，刚搭上探头就已经拿起了电话：“喂，主任，这儿有个胎儿脐绕颈两圈的产妇，孩子已经缺氧了，产妇高龄，42岁，请您尽快来趟医院。”</p>

电话是免提，还能听得出热热闹闹的划拳声。</p>

电话那头立刻就是毫不犹豫的一声：“让值班医生和护士们准备好，我马上到。”</p>

医院是个很奇怪的地方，会有像范振华的爱人那样，借着B超科主任的头衔，借着B超探头能探男女就大肆敛财的人。</p>

但几乎所有的主刀医生，在任何一个年代，拿起手术刀，又都是以救死扶伤为已任的。</p>

就像产科主任，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总是笑眯眯的，据说主刀主得特别好，剖腹产后缝的伤口也是整个陕省出了名的好看。</p>

听说主任要来主刀，黄三嫂也心安了：“但愿这回生个闺女，我特别想要个闺女。”</p>

黄老师心神不定，头上直冒冷汗：“是男是女都好，只要健康平安。”</p>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产科主任急匆匆的跑来了，进门就在问：“产妇是不是年龄42岁，孕38周，胎儿脐绕颈两周，羊水指数6？”</p>

显然，主任对于所有孕妇的情况了如指掌，值班医生拿着病历直点头：“已经在手术室，患者家属也签过字了，麻醉师也准备好了，正在等您。”</p>

主任要进手术室，还回头对黄老师说：“别担心，今儿大年初一，是个好日子，我们一定会尽我们最大的努力。”</p>

黄老师连连点头，千恩万谢，恨不能跪下给主任磕头，陈美兰抱着衣服，眼泪差点要下来了。</p>

医院这个地方真是让人又爱又恨，人最不想来的是医院，但有了病，能指望的也唯有医院。</p>

不过每个时代的习惯不能丢，她趁着主任不注意，悄悄塞了一个贰百块的红包在他兜里，不管对方会不会收，红包塞了，患者家属的心就是安稳的。</p>

只过了二十分钟，仅仅二十分钟，手术室门口的绿灯亮了，出来的护士怀里抱着孩子，包的正是陈美兰衲的小襁褓，她笑着说：“黄正德在吗，六斤七两，大胖小子一个，不过只能看一眼，立刻要转儿科重症室，因为孩子有点缺氧。”</p>

这就生了，而且又是个儿子？</p>

黄老师伸手来扶陈美兰，没扶住，双腿一软，栽地上了。</p>

护士还在笑着说：“当爸的别那么开心，快去补交住院费吧，产妇目前也得到重症室观察，不过放心吧，主任说她各方面情况都很不错。”</p>

黄正德是备着钱的，整整三千块，一大沓子，走路虚虚浮浮，慢慢飘飘，跑去交住院费了。</p>

孩子，也被护士抱走了。</p>

孩子顺产，母子平安，陈美兰是把几个小崽子撇家里来的医院，现在当然得赶紧回家，不过虽说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心中一念，陈美兰就怕万一，万一齐冬梅和胡小眉真的跑医院来偷孩子呢，万一的万一，过年期间医院孩子本身就不多，毕竟黄老师和齐冬梅两口子熟悉，再万一他们趁着黄老师一个人忙不开，来偷黄老师的孩子呢。</p>

不过也不怕，省医的妇科有个名字叫苏春霞的医生，是五支队苏春草的堂妹，也是黄正德的学生。</p>

刚才陈美兰路过妇科的时候，看见她在值班，过去跟她打声招呼，让她在值班的时候，帮黄老师盯着点就行了。</p>

“美兰？你怎么来了？”苏春霞正在坐诊，大年初一没什么人，她在看报纸，放下报纸说。</p>

陈美兰不好直说齐冬梅和胡小眉想偷孩子的事，只说自己最近听说有人从医院偷孩子，让她帮忙照看一下黄老师家刚出生的小宝宝。</p>

“你还真说对了，前阵子医院就出过有人来偷孩子的事情，不过你放心，现在医院，尤其是妇产科，上下警惕的厉害，黄老师有个孩子不容易，一会儿我亲自去盯着。”苏春霞放下报纸，伸手居然来搂陈美兰的腰了：“美人儿，躺床上去，我摸你一下。”</p>

“你摸我干嘛，春霞，咱可是正经人。”陈美兰看她两只手居然真要撸她的衣服，心说春霞这什么爱好，居然要耍流氓。</p>

“帮你查个乳腺，赶紧的，躺下。”苏春霞说。</p>

“不挂个号不好吧，就这么检查？”陈美兰说。</p>

但她立刻就脱了外套，开始往上撸毛衣了，不挂号占医院便宜，不占白不占。</p>

女性的乳腺确实应该经常检查，上辈子圆圆一直跟美兰说要自查乳腺，而且是月月查，时时查。</p>

陈美兰长期独居，对自己的身体并不在意，所以没那个心思，也没查过。</p>

“天啦，蕾丝内衣，谁给你买的？”苏春草突然一声惊呼。</p>

“阎肇买的，怎么啦？”陈美兰笑着问。</p>

苏春霞也知道陈美兰嫁给了阎肇，不过，陈美兰不知道的是，阎肇其实是她表哥，而且是亲表哥。</p>

阎肇娘，就是春霞亲姑。</p>

同一大队，都沾亲带故，很正常的。</p>

“阎肇？你说我表哥啊，他还会干这个？”</p>

“他是你亲表哥？”陈美兰很是惊讶。</p>

苏春霞撇撇嘴：“我姑父驴脾气，跟我姑常年关系又不好，我姑也死了，亲戚认得不多，但他真是我亲表哥。”</p>

“你姑，我见过吗？”陈美兰再问。</p>

村里的老太太们，嫁过来七八年，陈美兰见得不少，但是具体对不上号。</p>

人老了就会被这个世界遗弃，她们没有名字，没有人关注，统一代号：老人。</p>

“我姑你原来见过的呀，就是原来常在卫生所门口晒太阳那个。六十多岁的时候还那么漂亮，难得吧，可惜跟我姑父一辈子感情不好，死的时候我姑父也没在身边，她跟我姑俩年青的时候感情很好的，因为我小表妹的死，生死不见，太可怜了。连带着，我姑父也不喜欢我三表哥，陈美兰，你可要对我表哥好一点。”苏春霞又说。</p>

陈美兰是80年嫁到盐关村的，没去过一支队，但是原来经常去五支队，曾经见过一个老太太，长的确实特别漂亮，不过精神状态不太好，有点痴傻，经常坐在卫生所的门口晒太阳。</p>

要是陈美兰路过，还总会喊陈美兰叫闺女，叫星星。</p>

陈美兰给老太太送过自己蒸的麻食卷儿，虽说并不认识，但跟老太太聊过好很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