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一往无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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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咔。”“咔嚓。”</p>

妖丹一次次碎去，浮屠子看起来比她还要伤心。他已经开始病急乱投医，拜起了瀛方洲的祖神，求祖神保佑夫人下次一定成功。</p>

“下次一定……”</p>

宁青青恹恹地抬起两只熊猫眼：“浮屠子……”</p>

“嗯？”胖手合什的右前使立刻挑弯了眉毛，眨巴着眼看她。</p>

“没有下次啦。”宁青青郁闷不已。</p>

“啊？夫人你终于要放弃了吗？”</p>

“不是，妖丹用完了。”她的肩膀垮成塌方现场。</p>

“啊这……都怪属下考虑不周，没想到夫人这般鞠躬尽瘁……哎哎哎！哎呀！”浮屠子双眼猛地一亮，胖手指向前方，“到啦！您看，瀛方洲就在前面啦！”</p>

宁青青抬头一看，只见无穷无尽的蓝色海域边缘，渐渐浮起了一串碧绿的珠，绿珠正中，是一块五彩斑斓，色泽极为鲜亮的陆地。</p>

瀛方洲，到了。</p>

浮屠子操纵算盘，一掠而至。</p>

到了近处，宁青青只觉眼睛不太够用。瀛方洲的主岛屿上，处处都是浓烈的颜色，房屋、衣饰、图腾、道路，视野中能看到的一切，都被染上了极其浓烈明艳的色彩。</p>

就像掉进了一只各颜色交错鲜明的大染缸。</p>

这一路飞过来，看晕了一成不变的大海，乍然看到这么多颜色，心头不由泛起了激动和愉悦。</p>

倒是十分理解海民的喜好。</p>

大岛中心锣鼓震天，像是一个极热闹的节日。</p>

“定海祭？”浮屠子摸了摸下巴，“日子好像差不多。”</p>

传说中，海洋曾经密布雷云海啸，终年被滔天黑浪霸占，任何生命都无法在海中生存。</p>

直到上古神祇用通天手段搬来了定海神山镇住海眼，大海终于恢复了平静，万物自然生长繁衍，成就今日欣欣向荣的景象。</p>

定海祭是四海的传统节日，不过如今仙门鼎盛，修士忙于求仙问道，近海早已不再大兴祭祀，只有在这灵力匮乏、生活封闭的瀛方洲，仍然保留着久远的传统习俗。</p>

这几日里，浮屠子曾临时抱佛脚，向这片海域的本地神祇祈福，求祖神保佑宁青青成功倒饬妖丹。刚拜完神，也不好这么快过河拆桥在人家头上飞，于是大修士收起了算盘，带着宁青青向海岛中心步行过去。</p>

宁青青好奇地东张西望。</p>

她发现这个岛上家家都不闭户。一眼望去，屋中只有日常的生活用具以及一些储备的海洋食材，连个藏私房钱的地方都没有。</p>

浮屠子看出她的疑惑，悠然道：“这种地方嘛，信仰特别虔诚，祖祖辈辈都信祖神，谁也不敢有半点私心。而且就这鸟不生蛋的地儿，也攒不出什么家产。”</p>

宁青青点头。</p>

她探出菌丝往路边的泥土里面扎了扎，发现土壤里也没有养分。</p>

难怪这么大一个岛放在这里，四海都不争。</p>

越接近海岛中心，周遭的图腾柱便愈加密集。这些五彩斑斓的图腾柱上，都顶着同一张微笑的白脸。</p>

“那就是祖神。”浮屠子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p>

看惯了大红大绿，忽然这么一张白惨惨的脸浮在柱顶，总觉得叫人毛骨悚然。</p>

“寒毛一竖就对了，”浮屠子道，“这就是神该有的威严哪，就像咱道君，一眼瞟过来，我都能听到后背‘刷’一下，汗毛全在喊‘立正’。啧啧，这就叫神威盖世。”</p>

宁青青：“……”她算是看明白了，拍谢无妄马屁的习性，已经融入了浮屠子的骨血，成为他人生的重要一部分。</p>

一人一菇加快了脚步，半走半掠，很快便到了锣鼓喧天的地方。</p>

前方密密全是人群。</p>

海民都披着大红大绿的麻布，脸上也涂抹了五彩条条，个个神态狂热，身体摇摇摆摆，嘴里念念有词，是些语意不明的咒。</p>

人群的正中心，空出一片巨大的白石广场，在一片五颜六色里面异常醒目。</p>

更醒目的，却是广场正中一座近十丈高的塑像。</p>

塑像不辨男女，看不出材质，表面泛着一层朦胧奇异的金色光晕，它把双臂合在身前，抱着一块倒立的大山石，镇向身下的广场中心。</p>

广场中心有一处黑色漩涡状坑洞，洞中有一道黑色的影子，正被祖神手中的巨山兜头镇下。</p>

“那就是海眼，”浮屠子非常自来熟地介绍道，“海眼里面有恶灵，一般都是纸糊的，定海神山镇下去，消灭了恶灵，定海祭就完成啦！”</p>

“哦……”</p>

圆胖的浮屠子蹦起来，‘怼怼怼’地踩了踩脚下的泥地：“喏，我们踩着的，就是那定海神山。”</p>

“那个祖神为什么会发金光？”宁青青眨巴着眼睛，认真求教。</p>

“呃……”浮屠子直挠头。</p>

最近他被夫人问倒的次数是越来越多了。</p>

宁青青极有学术精神地与他探讨：“五行灵力，都不会发出这样的金光。金灵力白中带银，木灵力为绿，水灵力淡蓝偏黑，火灵力则赤，土灵力浅黄。哪一种灵力外放，都不会是这样的金色。这样的色泽，唯有灵宝可能发出。”</p>

“难道这个大家伙是个法器？”浮屠子一脸懵懂。</p>

“看，那个人。”她指向那座十丈巨像下方一道舞动的身影。</p>

浮屠子神念一扫，只见那是一个身着彩衣，脸上戴着象征祖神的白色面具的人，此人身量不高，身材纤瘦，难辨男女，倒是与那祖神雕像十分神似。</p>

此人十指之间牵引着道道金光，落在那座巨大的祖神雕像上，就像偶师控制着木偶一般。</p>

“瀛主。”浮屠子道，“只有瀛方洲的瀛主才有资格主持定海祭。”</p>

宁青青转过一双无辜的眼睛：“那他为什么会发金光？”</p>

浮屠子：“……”又被问倒了。</p>

再细看时，一人一茹都发现了个中蹊跷。</p>

只见整个广场上的狂热海民，身上都覆着了一层淡到几乎无法感知的光，淡得像是浅浅的黯铜色，这些光芒汇入脚下的广场，然后聚到了那个“瀛主”的身上。太多光芒汇聚在一处，便凝成了金光。</p>

聚沙成塔，成就了那个庞大的祖神金身。</p>

周遭那些摇晃着身体、神态近乎疯魔的海民们发出绵绵不绝的低语，与那四方轰隆隆的巨鼓汇聚在一起，凝成一股一股的金浪，不住地供奉给广场中舞动的瀛主以及那具似是放大了几十倍的瀛主金身塑像。</p>

“这玩意好像不太对劲啊……”浮屠子轻嘶一声。</p>

“的确不对。”宁青青面无表情地转过脸来看着他，“胖前使你仔细瞧瞧，海眼中的那个恶灵，像谁？”</p>

浮屠子额角青筋狠狠蹦了两下，心头浮起了不妙的预感。</p>

神念扫过那个方才被他忽略的角落，看清了那一道正与祖神巨像对抗的挺拔身影。</p>

“……道君？！”</p>

激动之下，浮屠子的声音不自觉地拔尖了一些。</p>

沉浸在祭祀之中的海民倒是一无所觉，只有侧前方的巨鼓之下，一道蓝色的身影好像敏锐地感知到了什么，不盈一握的纤腰微微一晃，从人群中退了出来，缓缓转头，望向这两个不速之客。</p>

云水淼。</p>

此刻的云水淼，与往日大不相同。</p>

那些娇柔造作的神态荡然无存，抬眸望过来时，她的脸上仍然残留着狂热之态，与周遭海民一般无二。</p>

在看清楚浮屠子与宁青青的那一瞬，她陡然冷下了脸，檀口开合，发出了奇异的迭叠重声——</p>

“天圣宫入侵。”</p>

宁青青脊背微寒，目光下意识地扫向四周。</p>

只见附近那些身着彩衣的海民已齐齐转了过来，神态木然，嘴巴张合，发出了与云水淼一模一样的声音。</p>

“天圣宫入侵。”</p>

一双又一双僵木的眼，直勾勾地盯住了宁青青和胖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