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灯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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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室的巨石门后面,沈巍终于缓缓地现形,他方才指使林静犯坏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忐忑的表情。</p>

赵云澜的目光落在了他胸口的血迹上,停在了那里。他窝在身侧的拳头捏紧了,手背上露出突兀的青筋,看上去就像马上会动手揍沈巍一顿。</p>

然而最终,赵云澜却连一根手指也没有抬起来,他只是一直沉默，舌头抵住了上牙床，强逼着自己闭嘴,然后默默数数，数乱了两次，这个总是自嘲“智商不高”的人终于乌鸦嘴地一语成谶——他足足用了将近两分钟的时间,终于磕磕绊绊地数到了三十。</p>

林静见机很快,沈巍露面的瞬间就一把捂住祝红的嘴，把满脸疑惑的妹子拖到了一边。</p>

赵云澜沉默的时间越长,沈巍就越焦躁不安,终于挨到了赵云澜开口：“沈巍。”</p>

那一瞬间,他的语气让沈巍想起赵云澜识破了大神木中的骗局之后,那一句略带疲惫的“你再这样,那我可真要和你翻脸了”。</p>

沈巍骤然慌了，不管不顾地往前想向他走去,谁知刚提起脚步，赵云澜就一抬手阻止了他。</p>

“别过来。”赵云澜低下头,同时声音压得很低,“先别过来，现在不是你露面的时候。”</p>

沈巍只好僵硬地停在了原地。</p>

祝红不明真相，直眉愣眼地问林静：“什么意思？什么叫不是露面的时候？为什么不能露面？”</p>

林静淡定地说：“阿弥陀佛，你别管。”</p>

祝红：“……”</p>

赵云澜看了看沈巍胸口上破裂的衣服和斑斑的血迹，过了好一会才问：“疼吗？”</p>

沈巍先是本能地点头，随后低下的下巴卡在了那里，又飞快地摇了摇头。</p>

林静正事不行，说媒拉纤之类猥琐的活却极其有一手，乃是广大中老年妇女之友，一看这情况，他立刻狗舔门帘露尖嘴地说：“怎么不疼，疼晕过去两次呢。”</p>

赵云澜抽了口气，脸色铁青，看也没看林静一眼，只是冷森森地冲着他泻/火：“林静，你偶尔闭嘴一次不会死的。”</p>

林静假装饶有兴致地转过身去，拉了拉身边的祝红，指着混战的方向：“哎，女施主，快看，他们打起来了。”</p>

祝红仿佛忽然对自己已经布满了尘土的鞋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专注地研究了起来，并且默默地离林静远了点。</p>

赵云澜微微侧过头，望向外面的混战，放松了身体，靠在了另一边的石壁上，好一会，才说：“所以你通过某种方法让鬼面狗急跳墙……”</p>

沈巍连忙坦白交代：“我诱使他在昆仑山巅用三生石做炉底石，通过炼魂鼎和功德笔与轮回晷相连，用山河锥锁定了轮回晷。”</p>

赵云澜没有看他，语速很慢，似乎要利用这段时间边说边思考：“昆仑山巅……你不说我还没想起来，就是那次，你在所有在场的人身上留下了标记吧？想来想去就只有你了，地府要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做到这一步，早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了。”</p>

沈巍一张手，手心里有一条长长的头发，然后他合上手心，发丝转眼就不见了，片刻后，落到赵云澜面前，曾经叫男人爱不释手的漆黑的长发悬在他面前，缓缓地弥漫出一丝极其不详的黑气来……那是与鬼面收集的混沌如出一辙的黑气。</p>

沈巍伸手一捏，将头发丝收了回来，头发落到他手里碎成了几段。他认罪态度极其配合：“标记就是这个。”</p>

赵云澜点了点头：“哦，其实在小镇，你劈开地面的时候我其实就应该想到了，你才是大封的守卫人，如果连我都能看出那是个阴兵斩，你又怎么会无所察觉。”</p>

沈巍：“鬼面不是他全盛时期，他一部分力量被封在后土大封里，所以他不知道我的感觉比他灵敏些，我当时感觉到了，我们脚下就是混沌的碎片。”</p>

赵云澜：“那你还让他给你一锥子，你是有病吗？”</p>

沈巍：“……”</p>

“别给我装死，说话！”</p>

“我那时……”沈巍的声音哑了一下，他飞快地清了清嗓子，“这确实不是我本来的打算，我本来没那么急，虽然线已经埋下了，但……毕竟还有时间，我没打算这么快动手。狗急跳墙的是鬼面，他用混沌碎片设圈套引诱我，我其实也是灵光一闪想要趁机祸水东引，到后来收集混沌碎片的时候不想功亏一篑，所以……”</p>

赵云澜头靠在石壁上，酸溜溜地笑了一下：“是啊，你多急智啊，在昆仑山上听了我两句话，就编出了一个半真不假的洪荒世界——所以你用‘砍胳膊’这件事试探了我一下，发现我果然是个玩不起的，于是果断连我一起骗进去了？”</p>

沈巍声音低了下去：“你不会同意的……”</p>

他嘴唇微微有些颤抖，林静冷眼旁观，一时竟然分辨不出这位施主是装的还是真的——总之林静觉得沈巍的表情就像是知道自己犯了大错，被抓住后站在法庭上等着审判的罪犯一样惴惴不安。</p>

赵云澜又不出声了。</p>

沈巍忽然消失在原地，赵云澜敏锐地感觉到一个人贴了过来，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撑在他身侧的石壁上，随后他的拳头被一只冰冷的手握住了。</p>

沈巍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你要是不高兴，就打我吧，我不躲开。”</p>

赵云澜一缩手，挣开了。</p>

沈巍一把抱住他，死死地把他抵在石壁。</p>

赵云澜皱眉：“放开，别搓火啊我警告你。”</p>

沈巍一声不吭。</p>

赵云澜抬手一摸就碰到了沈巍，侧身把他往一边推去，沈巍却低低地痛哼了一声，赵云澜感觉到他轻轻地颤动了一下，立刻收了力，缓缓地摸索到沈巍的胸口，碰到了他衣服上已经干涸的血迹。</p>

过了一会，赵云澜缩回了手，口气不咸不淡地说：“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p>

沈巍沉默了一会，有些落寞地开口说：“不怎么，只是坐山观虎斗——我……我大概生来就这么卑鄙吧，不想放任这些人整日里蝇营狗苟、躲躲藏藏地等着别人庇护。”</p>

沈巍感觉到了赵云澜的抗拒，于是终于还是放开了他，往旁边退了半步：“鬼面虽然一直把我当他的宿敌，我的敌人却不是他，我只应了神农看守大封。”</p>

沈巍的话说得含蓄，却不难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他压根没把一直追在他屁股后面跑的鬼面放在眼里。</p>

两人忽然都沉默了下来，赵云澜回头看了一眼那死气沉沉地浮在水面上的镇魂灯，摸了摸裤兜，摸出一根烟点上，眉头依然是夹得死紧，对林静和祝红说：“没我们的事了，走吧，回去加班赶报告。”</p>

林静摸了摸鼻子，被迫听见领导和家属冷战，顿觉尴尬，只好竭尽所能地插科打诨说：“刚开始上班就加班哈，眼看就龙抬头了，咱也不发点东西吗？”</p>

“发。”赵云澜眼皮也不抬地说，“一人二十斤和尚肉。”</p>

林静：“……”</p>

然后林静抬手在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双手合什：“阿弥陀佛，让你多嘴。”</p>

祝红却忽然出声说：“赵处，我得留一会。”</p>

赵云澜回头扫了她一眼。</p>

“我四叔还在，我跟你走了，总不合适……”祝红说。</p>

“嗯，”赵云澜想了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于是他点了下头，“好吧，躲远点，你自己小心。”</p>

说完，他带着林静扫着边往外走去，间或有不长眼的鬼族扑过来，都被两个人悄无声息地解决了。</p>

祝红一直目送着他们俩的背影，眼见两个人搭档老道，低调地溜边走毫无存在感，她才放下一点心来，试探地说了一声：“斩魂使大人？”</p>

虚空中男人应了一声：“什么事？”</p>

祝红：“……”</p>

而后她跳了起来：“卧槽，你怎么还在？”</p>

沈巍沉默了片刻，低声问：“我该去哪里？”</p>

祝红匪夷所思地说：“你干嘛不跟他们走？”</p>

这一回，沈巍沉默了更长的时间。</p>

祝红：“斩魂使？沈老师？喂，喂喂，听得见吗？还在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