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第 1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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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那她也没有什么好迟疑的了。</p>

安抚好惊慌失措的娘和婶娘, 贺兰叶独自一人打马前往十里之外的小别山, 一路疾驰。</p>

她把马随手拴在了山脚下, 抬头看了看绵延的山路，攥紧了手中短刀, 大步上前。</p>

这会子已经临近中午, 日头正热，走了不多时贺兰叶就出了一身薄汗。她抹了抹额头的汗珠, 脚下不停, 一鼓作气登了顶。</p>

小别山是临阳城内一处备受人们喜爱的小山头, 春花秋叶，亭台雪景, 充满了文人墨气。</p>

一直以来游人不断的小别山此刻不见人影，直到山丘顶处, 贺兰叶才看见了人影。</p>

青草地绵延过去, 细如手腕的几颗稀稀落落小树围着一个木亭, 木亭外头候着三五侍女随从，里头站着一个人。</p>

站着不断走来走去的，是一个身着流帛裙的少女，她咬着手指不断在木亭里来回走着。</p>

贺兰叶脚下顿了顿, 她深深吸了口气, 在被随从们现之前, 大步迈出, 弄出了一点动静。</p>

“松临哥哥！”</p>

木亭里的少女被随从一提醒，扭头对贺兰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提裙跑过来，精致小巧的脸蛋儿上满满都是喜悦。</p>

贺兰叶面对奇华公主的亲昵态度，目光沉沉，脸上不见半分笑意，微蹙眉反而退后半步，抱拳行礼：“不知公主此次叫草民前来是有何事？”</p>

“没有事就不能找你了么？”奇华将贺兰叶脸色不太好，吐了吐舌头，伸手就要去牵她，“松临哥哥，我许久未见你了，想你了，想见见你。”</p>

就是这样的态度，漫不经心的，只因为自己的喜好而做出各种令人为难的行为，完全无视了她身后的权势和会带来的祸患。</p>

“奇华公主，草民有话要说。”既然奇华没有正事，倒也省去了她多费一番口舌，贺兰叶也果断，躲开了奇华公主伸来的手，当即朝她深深弓下了腰，“请公主放草民一马！”</p>

此举吓了奇华公主一跳，她连忙退后了两步，一脸无辜：“松临哥哥何出此言？蝶儿有哪里得罪了哥哥么？”</p>

贺兰叶知道不直接说明白了奇华公主只怕还不甘心：“草民是跑江湖走镖的，每每生意场合，公主总会派人来搅局，草民三五个月接不到两笔生意不说，途中公主还派人前来监视。公主，草民手底下还有家人镖局要养，经不住您这般折腾。”</p>

特别是有的人知道她与公主有了那么两份关系，而公主总是几次三番派人来搅扰，对于她的生意影响已经不止一点点了。</p>

以往在漠北时她对于昨儿那种布坊运输的单子都是派人去处理，而现在因为奇华，她要对一个没有多少牟利的生意花费进去心思，自己还要陪着饮酒赔笑，就这样勉强维持镖局营生的一桩生意还被奇华的人给搅了。再这么下去，别说分局了，她过两个月支撑不下去了就得滚蛋！</p>

奇华想不到么？她怎么可能想不到！说到底只是对她犹如对待玩具般，只考虑自己的喜好，没有花费半分心思，也从未曾把她以及她背后的生意当做一回事！</p>

这样的一个公主却在她的面前摆出一副委屈的样子，吸着鼻子娇滴滴道：“你可是我的驸马，我不把你看牢了，你和别的小妖精跑了怎么办！”</p>

“公主，草民不是您的私人玩物。”贺兰叶眼神沉了下来，“而且草民说过，绝无攀龙附凤之心，请您不要再说驸马之类的无稽之谈。”</p>

“可是我都下定决心要嫁给你了！”奇华公主一拍手，恍然大悟，“松临哥哥是担心我只是闹得玩的么，那蝶儿回去就告诉父亲，我们可以尽快成亲！”</p>

贺兰叶一口浊气未吐出来，她胸膛一起一伏，喘着气勉强压住了她的恼火。</p>

“公主，草民说过，从未对公主有半分男女之情，也并不愿意成为公主的驸马。”贺兰叶一字一句认认真真说道。</p>

奇华公主还一脸茫然：“可是我喜欢你啊，你自然该是我的驸马才是。”</p>

眼前的奇华公主完全无法沟通，更不要提理解了。</p>

想到这里，贺兰叶郁结于心，她之前想的没有错，与奇华公主的单纯靠语言去谈，是谈不拢的。</p>

贺兰叶拔下了皮革腰带上挂着短刀，刀鞘一抽，刀刃寒光一闪，折返的阳光落在奇华的脸上，刺得她微微闭眼。</p>

她的刀刚拔出，旁边的侍从慌乱大喊：“危险！保护公主！”</p>

侍从们围了上来，一脸紧张保护着奇华公主退后。</p>

贺兰叶淡定地把刀刃反转了面向，对准了自己：“公主多虑了，草民怎么敢对公主有所不敬。”</p>

她目光扫过一脸震惊捂着嘴的奇华公主，勾了勾嘴，刀刃上的寒光反倒她的脸上，一如她视线般冰冷：“草民人微言轻，公主不把草民当回事，草民知道。只是请公主恕罪，草民也有自己的人生，并不打算因为公主而成为一个任人摆布的……玩意儿。”</p>

“草民贺兰叶，求公主——放我一马！”贺兰叶刀刃顺着她胸膛往进戳入半分，灰褶蓝的绉纱直裾轻薄，很容易被锋利的刀锋撕裂，刀锋进入一点，殷红血色在她衣襟上缓缓荡开。</p>

“啊！！！——”奇华被这血色吓得面容失色，惊恐大叫着退后，撞到了一个从树林中一个健步冲上来的青年怀中。</p>

那青年搂着奇华也被这变故吓得倒退半步，而后目光复杂看着不含丝毫痛楚，视线直勾勾看着奇华的贺兰叶。</p>

贺兰叶视线扫过忽然出现的五皇子，心沉了沉。</p>

这位素有温润君子之称的五皇子在此，是她没有想到的。只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p>

她紧紧握着沾染上血色的短刀，苍白着脸坚定道：“贺兰叶只求公主当不认识草民，还草民平静的日子。”</p>

“贺兰叶！你欺人太甚！”五皇子挡着奇华，蹙眉看着贺兰叶，“你把奇华当做什么了！”</p>

“草民把公主当做公主，绝无半分不敬，”贺兰叶看着眼前脸色苍白躲在五皇子身后的奇华，眼光一闪，“草民只是命中无福，消受不起公主的厚爱。”</p>

五皇子面色难看：“你被奇华看上是你的福气，继续推三阻四下去就太不识好歹了！”</p>

高高在上的皇子，不食人间疾苦的公主，完全不懂得何为对人的尊重，她在这对兄妹面前犹如一只被玩弄的蚂蚁，心情不好，随时就能踩死。</p>

贺兰叶勾起了嘴角，目光灼灼直视着五皇子，掷地有声：“草民从未在公主面前被自己当回事过，也从来知道，只要公主愿意，草民的命都只是草芥。但是草民……不甘心做公主掌上的玩物！”</p>

她手腕一抖，拔出刺入胸膛的刀锋，同时殷红的血犹如一道水流般从被大面积晕染红的胸口喷射而出，下一刻，她高举起的刀带着凛冽地寒光毫不犹豫重重落下，直直朝着她已经伤痕外露的胸口再次刺去！</p>

“啊！！！”奇华又出尖锐的一声惨叫，带着哭腔嘶吼道，“快拦住他！”</p>

早在贺兰叶举刀的时候，旁边的随从们已经扑了过来，刀锋插入她胸膛时，那几个随从已经七手八脚按住了贺兰叶，阻止了刀锋的进一步深入。</p>

贺兰叶顺势倒在地上，她的胸口插着锋利的短刀，血涌而出。那些人没有任何急救的办法，不敢动她分毫。</p>

奇华已经吓得腿一软跌倒在地上。她颤抖着唇眼泪扑扑直掉，看着地上躺着的贺兰叶，抽噎着道：“松临哥哥，你别这样……”</p>

贺兰叶嘴角一丝血迹缓缓流出，她一句话都没有说，闭上了眼睛。</p>

耳边是奇华断断续续的哭泣，以及五皇子沉默过后令人意外的冷笑声：“以死相逼，好一个贺兰叶！今儿你要是死了，一切作罢。只要你没咽气，我绝对会把你绑了送给奇华，让你再无镖局可操心！”</p>

五皇子赶走了受到惊吓的随从们，不许靠近贺兰叶去救治，同时强行拽着哭哭啼啼的奇华要走，嘴里还不断说着：“一个贺兰叶哪里值得你哭，他要活着哥哥把他送给你去，他要死了，哥哥给你网罗一些俊俏的小郎君，保准让我们蝶儿满意……”</p>

随着五皇子的声音越来越远，耳边已经听不到奇华公主的哭泣，零乱的脚步声消失到山丘顶上重归平静时，闭眼躺在地上的贺兰叶缓缓睁开眼，被阳光刺了刺，她虚着眼抬手抹了抹嘴角。</p>

权势真好。</p>

贺兰叶忽地露出一个笑，缓缓坐起身来，目光直视着灼人的太阳，片刻就眼前黑。</p>

血还在流，插在她胸口的短刀牢牢稳着，没有因为她动作的改变而松动。</p>

贺兰叶也没有去理会自己一片狼藉的身上，盘腿坐在被血红色浸染了透的青草地上着呆。</p>

过了不知多久，贺兰叶忽地听见了一个脚步声，轻而慢，由远及近，在草地上出细不可闻的沙沙声。</p>

片刻，这个脚步声停在了她的身侧，一股有几分熟悉的清香扑鼻而入。</p>

“啧，弄得这么惨烈，贺兰局主当真是个烈性人。”</p>

声音也是熟悉的，只不过不是以往的冷清，也不是故作娇柔，而是贺兰叶未曾听到过的戏谑，清灵的声音中带着两份调侃，含着笑意慢慢悠悠的好似老友闲聊。</p>

贺兰叶了会儿呆，而后吐出浊气，大大方方昂起头笑问：“柳姑娘，你之前的提议……还作数么？”</p>

她防了许久，这么长时间以来奇华一直没有出现，直到前一刻，她都以为奇华听懂了她的意思，终于玩够了放弃了，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奇华能做出这种不顾身份不顾后果的事情来。</p>

当街拦迎亲队伍，得罪她，没有什么，可在柳家还有等待着出嫁的柳五，误了吉时，柳家一门对奇华自然是会有不喜，再加上她行事莽撞，最后至少也免不了一顿责骂。</p>

奇华她还很是……喜爱她啊。</p>

贺兰叶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再一次后悔她当初多管了闲事，摊上这摊子烂事。</p>

她驾着马慢吞吞顺着中间往前走，前头的队伍和乐人们纷纷往两边散了散，任由她一路畅通走到队伍最前头，和吴尧隔着不远对峙。</p>

后头抢钱的百姓们这会儿钱都不抢了，挤在一堆伸着脖子凑前头看热闹，对着贺兰叶与吴尧指指点点，窃窃私语。</p>

“宫里头的人？”</p>

“我大舅哥的姨妹子认识，是宫里头的侍卫，跟着公主的。”</p>

“这不会是来替公主抢亲了吧？”</p>

嗡嗡哄闹声一波不断接连一波，看好戏的兴奋目光如一个巨大的火圈牢牢围着贺兰叶，其中不乏充满嗤笑的，鄙视的，以及……满满恶意的。</p>

贺兰叶直视着吴尧，勾了勾嘴角：“吴侍卫若是来贺在下，请前往小东楼吃一杯酒。”</p>

“贺兰局主，今天，我不会让你从这里过去。”吴尧目光也不躲闪，直直对着贺兰叶，他慢慢吞吞扬起手中弯刀，浑身布满了战意，“除了公主，你不会有任何迎娶别人的机会！”</p>

吴尧的弯刀有一截刀刃出鞘，在正午的阳光下闪着冰冷的金光，刺眼，而耀目。</p>

贺兰叶盯着那截刀刃了会儿呆，直到眼睛有些酸涩，她才慢吞吞把目光挪到吴尧的脸上：“吴侍卫，在下重伤未愈，和你玩不了武的。”</p>

“我知道，”吴尧毫不意外，“所以你只能退亲。”</p>

贺兰叶却笑了：“吴侍卫，在下的意思是说，我能和你玩的，是命。”</p>

迎着吴尧略带震惊的眼神，贺兰叶咧开嘴露出小虎牙笑得可爱，眼睛里却毫无笑意，满满都是沉甸甸的阴郁：“在下曾起誓，除非身死，不然柳家的五姑娘，在下绝对会娶回贺兰家！”</p>

“你的刀，能要我的命，”贺兰叶缓慢地解下革带下佩戴的短刀，装饰所用的短刀刀鞘上有着精细花纹和宝石，她随手拔出刀锋，直直比着吴尧，冰冷的视线如同渗骨的冰刺，充满杀机，“而我的刀，能让你永远……回不到公主的身边去！”</p>

贺兰叶一双大大的杏仁眼圆圆的，本该是可爱无比的相貌，却透露出一股疯狂的执拗，大有不顾一切拼杀的姿态。</p>

吴尧迟疑了。他想到了贺兰叶重伤由来，他慢慢退缩了。</p>

他手中的弯刀上金光消失，没有了阳光的强烈折射，他一张脸清清楚楚印在贺兰叶的瞳孔里。</p>

面无表情，嘴角和眼角的肌肉却有着微微的痉挛，他抿着唇，是紧张了。</p>

果然如此。</p>

贺兰叶刀锋一转，毫无犹豫插回了刀鞘，在手中转了一个圈，重新佩戴到革带上，与此同时，她抬起手有气无力咳了咳，眸光中闪过一丝冷光：“吴侍卫，在下是个记恩的人，也是个……记仇的人。在下能给吴侍卫的唯一建议，就是……”</p>

“不要给在下接触到公主的机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