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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的身份再明白不过:一个为君,一个为臣,君,是真正一言九鼎的帝王,而臣,则是一个小小的六品“微臣”。</p>
这一层,李序南能看的出来,黄锦虽然知道仲逸有时‘不安套路出牌’,但当下之际,还是要适可为止。</p>
不过,他们还是看错了,也想错了。</p>
不是黄锦的境界不够,也非李序南还是那个书生气的‘愣头青’。</p>
朱厚熜,本就是一个不按套路出牌的人:纵观他的一生,从起初整顿朝务、雷厉风行,到后期一心佛道、闭关修炼,简直判若两人。</p>
帝王,竟能做到如此近乎于荒诞之事,简直不可思议。</p>
好在,他还能将大事紧紧攥在手中。</p>
但,不可思议的事儿就是发生了,而且就在眼前。</p>
“如你所言,仅是榆林府就耗时三五年,然后换个州府,再来他三五年,这里不行,那里也不妥,照此下去,没有个百十年,怕是不成了”。</p>
朱厚熜睁开双目,目视前方,而后又微微闭上双眼:既然是这样,那就什么也别干了,一辈子也做不成一件事。</p>
“嗯”,一个简短的颤抖,黄锦不知该说什么,他只得走到火炉旁,挑挑火星。</p>
李序南更是不知所措:皇帝之言,明显有所暗指,嫌时间太长,没有魄力。</p>
可是,这话到底是说给李序南听呢?还是正在‘面圣’的仲逸呢?</p>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两个人都有所指。</p>
仲逸却并不慌乱,他只是顺着方才的话继续道:“万岁息怒,微臣所言并非久拖不决,而是在方法上有所调整,若方法得当,无论南北、无论农田、水利,皆可实行”。</p>
屋内再次一阵沉默。</p>
此刻,能开口的,只有朱厚熜和仲逸。</p>
看似‘话不投机’,实际上才刚刚开始。</p>
距离火炉最近,然而黄锦此刻的心里却拔凉拔凉的:原本打算是一次简单的面圣,现在看来,一时半会是结束不了。</p>
果真是不按套路出牌,见两个五品、六品的小官,有时比六部尚书、内阁辅臣都用时之久。</p>
“微臣建议:由户部牵头,吏部、刑部、工部协同,各地详情,包括农田、荒地、水利、畜牧、副业,进行一次大调整,根据各地实际情况,统一采取措施,实行新举措,对执行不利、阳奉阴违者,予以严惩”。</p>
仲逸一字一句道:“具体细节,要会同地方知县、县丞,甚至当地老农、村民,掌握真实情况后,统一由朝廷下旨执行”。</p>
如此一说,朱厚熜的脸色缓和了许多,竟然不时的微微点点头。</p>
仅此一项,黄锦心中长长舒口气:这个仲侍读,简直就是能掐会算,每次见皇帝,都有个不错的结果。</p>
各自有各自的差事,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和打算。</p>
对黄锦而言,地方衙门的差事与他关系不大,他也无需操那个心。只要将皇帝伺候好,就是最大的功劳。</p>
“那你说说,是不是对各地的知府、知州、知县等进行一次大的调整?”。</p>
朱厚熜微微向李序南望望,继续向仲逸说道:“他这个知府,还需不需要继续留下榆林府?”。</p>
这话?皇帝任命人,需要问这两个‘微臣’吗?</p>
时而糊涂,事儿清楚,这大概就是朱厚熜的特点之一吧。</p>
未等仲逸开口,李序南急忙跪拜道:“启禀圣上,微臣存留,全凭圣裁,只要能办好差事,微臣个人绝无半点怨言”。</p>
这个话题,终于还是来了。</p>
仲逸与李序南心中再明白不过:或许,就是在接下来很短的时间内,皇帝一句话,将决定李序南的命运。</p>
既然问到了,还是要回答的。</p>
“微臣以为,既然李大人在榆林府任上已有一年之久,当地的风土民情、农田水利,他已十分熟悉,今年又是第一年实行新举措,无论从衔接性、可行而言,他都应继续留在榆林府的任上”。</p>
这一刻,仲逸已经忘了那晚与樊文予、李序南叙旧时,所说过的话了。</p>
从私交而言,李序南留在京城,最好是做到户部郎中,那便是最好的了,若到榆林府,虽然知府也是一方父母官,但毕竟远离京城,西北荒凉,下次进京,就不知是什么时候了。</p>
当然,还有一点不得不提:李序南这个知府,还是‘暂时’的。</p>
显然,不能为了私交而忘了大义。</p>
“就这样吧,今日先到这里”。</p>
朱厚熜微微动动身子,有些疲惫道:“让内阁会同六部,尽快拿个章程出来,细节当然要重视。不过,事情该做的时候,还是需要些魄力的”。</p>
“遵旨”。</p>
黄锦如释重负:总算结束此次面圣,至于向内阁、六部的旨意,那也就是一句话的事。</p>
才走一步,却又听到朱厚熜淡淡的说了一句:“那个,仲侍读,留一下”。</p>
好吧,白高兴了一会。</p>
李序南跪拜,缓缓退了出去。</p>
黄锦原本想说一句:圣上注意龙体,可看看朱厚熜意犹未尽的样子,话到嘴边,还是算了吧。</p>
“最近到裕王府去了吗?”。</p>
朱厚熜简单的问了一句:“自从东南福建抗倭战事结束后,咱们君臣间,还没好好说说话呢”。</p>
多么熟悉的感觉,这样的说话,才是真正的说话,与常人无异。</p>
试问,几人能有这份殊荣?</p>
但仲逸此时却感觉到:朱厚熜那有些吃力的神情,明显是药物所致,体力不能久支。</p>
“回万岁的话,微臣从福建回京后,一如既往去裕王府侍读,不敢有丝毫懈怠”。</p>
仲逸也只得放慢语速:“微臣也想见万岁,当面聆听圣训,只是圣上日理万机,万不敢打搅,保重龙体要紧啊”。</p>
本是一句平常的话。</p>
“怎么?你听到什么风声吗?朕只是微有不适,难不成,在有的人眼里,就要变天了?”。</p>
朱厚熜脸色顿时不悦起来:“最近,裕王府,是否有什么异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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