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一斛梅子酿心（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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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雨绵绵，燕临这座曾经的帝都在水雾弥漫中，颦蹙着双眉。再过三日，便是百花祭，满城的花儿都在雨中倔强的鼓起了花苞，只待三日后的绚烂绽放。</p>

各门各派的长老弟子也渐渐往燕临城汇集，今年的百花祭声势格外浩大，在近七八年来，这还是头一次。</p>

在街上游荡的醉汉开始变的小心翼翼，平日他们喝十分醉，而这一阵子，每人都得留几分清醒。保不齐什么时候犯了糊涂，就冲撞了一位大人物。</p>

这几日鹿岳书院停课，偌大的书院冷不丁的就清净了下来，习惯了人来人往，欢声笑语的书院师长们，也分外不习惯。</p>

而此刻，一股磅礴的气场正从太叔倦的屋内散发而出。寻常人若走入这气场中，怕是不出片刻，便会喘不过气。</p>

且说在太叔倦房内，正有七人环绕而坐。这七人分别是太叔倦，赵绝江，慧劫大师，一位气质冷艳的中年贵妇，一紫衣道长，还有一满脸阴翳的鹰钩鼻大汉。这三人也是北地江湖赫赫有名的霏娥宫姜宫主，百褶观犹观主，与九阳峰的谭峰主。除这六人外，还有一男子则站在离众人两丈开外的地方，他始终面带微笑，一脸的不卑不亢。</p>

“自剑墟一别，本院已动用了蛰伏在北莽所有的势力，但却未曾查到关于牙非道的半点踪迹。”太叔倦皱眉道。</p>

赵绝江闻言道：“从少林寺劫走牙非道的那人身份，可查到了?”</p>

太叔倦摇头道：“北莽何其大，牙非道与那人都是绝顶高手，他二人若想藏起来，不被人找到，太容易了。”</p>

“哼！依我看，这事儿还得从剑墟下手！把那叛徒抓回来，还有什么弄不明白。”</p>

赵绝江冷眼瞧了瞧刚才说话的阴翳汉子道：“哦。谭峰主，你此番话是在质疑老剑主的决定，还是不满在下的行事？”</p>

谭峰主闻言呵呵干笑了两声，淡淡道：“老剑主与赵剑主都是江湖上辈分在前的先辈，晚辈怎敢质疑二人。在下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p>

这时，百褶观的犹观主微笑道：“诸位还是心平气和一些的好，千万不能着急，一着急，就谈不明白事儿。”</p>

慧劫方丈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犹观主言之有理。咱们将这事从头到尾缕一遍，兴许能寻到些蛛丝马迹。”</p>

太叔倦道：“这事儿，还是慧劫方丈最为清楚。”</p>

慧劫方丈微笑摇头道：“谈不上清楚，只是少林在老衲手上连遭在了那人手上两次，说来也是惭愧。”慧劫方丈笑叹一声接着道：“二十年前，本寺藏经阁遭劫，一神秘高手靠着里应外合，将一批经书从藏经阁中盗了出来。”</p>

众人对这件事都有所耳闻，也不诧异。</p>

慧劫接着说道：“老衲想，那神秘高手便是后来劫走牙非道，策划墨家惨案之事的幕后黑手。”</p>

听闻此言，谭峰主开口道：“方丈大师，你曾经与那神秘高手交手两次，可知晓他的武功路数来自何门何派？”</p>

慧劫略作考量道：“第一次交手，那神秘高手便身俱数门武功，且门门都用的熟练异常。第二次交手，那人又用了我寺的不传绝学与神拳帮的绝技，老衲对他的身份更是摸不着头脑。”</p>

忽而，谭峰主一敲身旁的桌子粗声喝道：“妈的，神拳帮！这关系江湖存亡的大事，神拳帮作为江湖前十的大派，竟没人前来参与，我看，这事儿说不定就是他们搞出来的！还有排名第十的背刀门，也没见过他们的踪影。照我说，直接上这两家的山门兴师问罪，定是一逮一个准儿！”</p>

冷艳贵妇瞥了谭峰主一眼轻声呵斥道：“谭峰主，你如今好歹也是一派之主，真还改不了你这火爆脾气与满嘴的污言秽语。你九阳峰与神拳帮有梁子，世人皆知，这儿可不是你泄私愤的地方。”说罢，她又白了谭峰主一眼。</p>

谭峰主听得姜宫主开口训斥，脸上竟添了几丝明媚，他微笑道：“我这不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么，姜宫主可得对我这个粗人多加担待。”</p>

这时，太叔倦见状道：“神拳帮向来在江湖上的行事作风就是明哲保身，他们没来燕临不算稀奇。况且神拳帮与其他门派不同，他家的功法武技下到帮众上到长老皆可修习，流传在外，也算不得稀奇。而徐间客的行事作风向来特立独行，谭峰主何时见他插手过江湖之事？”</p>

谭峰主讪讪一笑道：“我也只是猜测而已。”</p>

赵绝江鄙夷的瞧了眼他后开口道：“那神秘高手费尽心思救出牙非道，又千方百计毁我山河巨剑，诸位可知道是为何？”</p>

慧劫方丈缓缓道：“当年牙非道成立拜古教，在大宋江湖搅动腥风血雨，其目的便是要毁坏山河巨剑，好借天地气运激荡之时唤出天阙，好踏入仙门。不过七十年前，正值大宋气运鼎盛，江湖蓬勃，那牙非道才没得逞所愿。想来今日那神秘高手救出牙非道，毁坏山河巨剑，也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天阙吧。”</p>

赵绝江闻言摇头道：“我看不然，当日牙非道之意是在天阙。而今日那神秘高手，却非如此。那神秘高手不至于为虚无缥缈的天阙而费如此大周折，况且山河巨剑崩塌那日，也并未见有天阙出。如果那神秘高手当真是为了天阙而来，他必将在山河巨剑崩塌后，在江湖上闹起更大的腥风血雨，好激荡气运，召出天阙。但这些日子江湖平静似水，诸位也都看在眼里。”</p>

太叔倦皱眉道：“那依赵剑主所见，神秘高手意欲何为？”</p>

赵绝江淡淡道：“崩山河，扯去牵扯大宋的最后一丝气运。我看，才是那神秘高手的真正目的。”</p>

犹观主闻言道：“既然如此，费尽心思想要推到大宋国脉的人，定然是辽国之人喽？”</p>

赵绝江点头道：“十有八九是如此了，恐怕连牙非道，都是那人手中的棋子。”</p>

众人虽早有猜测那神秘高手是辽国之人，但此时听赵绝江说出口，也不由得一阵心惊。</p>

“若他是辽国之人，那他现在摧毁了山河巨剑，怕是早就潜回辽国了。”太叔倦听罢，忍不住担忧道。</p>

赵绝江笑而不语，这时站在门旁的男子上前微笑道：“诸位拜托我家大人查的事，已有眉目了。”</p>

太叔倦惭愧一笑道：“怠慢了赵知事，还望见谅。”</p>

男子抱拳笑道：“太叔院长此言可是折煞在下了，我赵运吉多受院长恩惠，站上两三个时辰又有何妨。”</p>

闻言，太叔倦不由得暗叹赵运吉言谈圆滑，他这一句话便让自己欠了他一份恩惠，“调查这事，当真麻烦张大人了。”</p>

赵运吉微笑道：“太叔院长严重了，在北莽三十六州了，还没什么事对我家大人来说，算的上麻烦。”</p>

如今有求于人，太叔倦此等江湖巨擘，也不得不对赵运吉一个小小的知事赔几分笑脸。二人又闲聊了几句后，赵运吉才说起正事儿：“经我家大人查明，这一阵子，辽国并无南下发兵之意。”</p>

听罢此言，谭峰主冷声道：“说了半天，那人也不是辽人。”</p>

太叔倦几人心中也是此感想，若那神秘高手真是辽人，如今山河巨剑已崩，大宋闹起天灾人祸，正是他们发兵的好时机。但此时，辽国却无发兵之意……</p>

“赵知事，张大人的消息可是千真万确？”太叔倦不由得开口问道。</p>

这时，赵运吉的脸上罕见的显露出一丝不悦道：“自然是千真万确。我家大人不是辽国的府尹，也不是宋国的府尹，而是北莽三十六州的府尹。若诸位以为我家大人会联合辽国来扰乱各位的视听，那在下也无话可说了。”</p>

“赵知事莫怪。”</p>

“诸位先聊，在下告辞。”赵运吉说罢，便挥袖离开了屋子。</p>

待他走后，太叔倦叹道：“又是大海捞针…”</p>

而赵绝江则是突然大笑道：“好好好，不出我所料。那贼子就是辽国之人，而且如今他还在北莽三十六州之众！”</p>

赵绝江此言无异于石破天惊，慧劫方丈道：“不知赵剑主有何把握，口出此言？”</p>

赵绝江没回答慧劫方丈的问话，而是反问道：“慧劫方丈我问你，你第一次与那神秘高手交手时，他都用了哪几种武技？”</p>

慧劫方丈虽不知赵绝江是何意，但仍是讲当日那神秘高手与其交战时所用的武技一一讲了出来。他每说一样，众人心头疑云更甚。</p>

慧劫方丈一连说出了十三样武技，这十三种武技有的是极普通的功夫，而有的则是某些大门派的不传之秘。</p>

赵绝江听罢道：“如果他是辽人，泛不着用如此多的武技来故布疑云，掩饰自己的身份。”</p>

谭峰主有些不耐烦道：“赵前辈，说那人是辽人的是你，说不是的还是你，依您老所见，难不成他不是人？”</p>

赵绝江听罢冷笑道：“谁说他不是辽人了？我只是说他不是普通的辽人。或许那人你我都认识，但只是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罢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