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李沝儿时回忆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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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山岁月容易过，寒竹舍里又一年。</p>

一年的岁月眨眼就过去了，人间似乎再没了鬼兰魔神的故事，也没了瘟神钟离幻的传说。</p>

魔界也平安无事，单代秋费心费神，虚魔宫比二十几年前更为势力庞大。</p>

本以为在这一年里张妄会有大动作，结果也是风平浪静，只是偶尔的下峰，不知道看谁。</p>

峰主司空翁还是老样子，有时候温和和蔼，有时候阴阳怪气，对云忆住在寒竹舍的事情也从来没有过异议。</p>

反而李沝和钱满让云忆颇为上心，因为钟离幻担心张妄会伤害他们，所以云忆经常跟踪他们。</p>

但是跟踪了好几次，也没有遇见什么不安全的事情发生。</p>

也是那几次跟踪才让他们彻彻底底的了解到了两位师兄弟，了解到了他们的家室，了解到了他们的故事，还有他们现在所做的事情。</p>

原来李沝出生在一个叫李假庄的庄子里，那是一个美丽富饶的地方，春有百花齐放，夏有瓜果飘香，秋有金麦成堆，冬天了，他们会在屋外堆雪人，打雪仗。</p>

而李沝则生活在一个书香氛围的家庭中，父亲是个教书先生，全村的孩童都是他的学生，他不计贫富，有钱的就给点小银子，没有的也就免费了。</p>

他的母亲是一个裁缝，说是裁缝，倒不如说是给庄里人缝缝补补的优秀女工罢了，她和父亲的做事一样，有钱了就给点，没了就算了，随心罢了，不过她的贤惠在庄里可是人人称赞的。</p>

不仅仅如此，他们还经常施舍庄里的穷苦人，庄里的穷人基本都受过他二人的恩惠，所以他父亲有一个名副其实的绰号，“李百善”。</p>

李沝出生时父亲算过，说这个孩子火旺，缺水，所以给他取名李沝，字为水淼。</p>

他从小受父亲影响，从会拿筷子开始就能拿笔了，他喜欢读书，痴于读书，经常一读就是一夜。</p>

他读书一更天的时候，母亲就在他旁边添油脂拨灯盏；</p>

他读书二更天的时候，父亲会为他磨墨膏笔尖；</p>

他读书到三更天，母亲会端来热茶，让他润一润喉咽；</p>

他读书直到四更天，父亲基本上把梅花篆字都教全了；</p>

五更时候公鸡早鸣，母亲便陪着他到了天明；</p>

本以为岁月安稳又静好，春去秋来待君长，他没有什么超大的梦想，没想过仕途平顺，拔萃翰林，也没想过娇妻美眷，似水流年。</p>

他唯一想的就是和父亲一样，做一个教书先生，他要在李假庄建一所大大的学堂，取名就叫“百善学堂”。</p>

然后把方圆百里的孩童都招进来，最好女孩子也可以读书，他觉得男女都一样，男孩子可以的女孩子都可以，何况自古以来，女人的功劳永远不比男人小，孟母三迁的故事，三娘子断机杼的故事，还有他的母亲，在他心里也是一个传奇。</p>

所以他并不在乎女子的容颜，他在乎的是德，如果他长大以后能娶一个和自己母亲一样贤良的女人就好了，他一直都是这样想的。</p>

但是天不遂人愿，他日日盼，夜夜盼，盼来的不是他长大成人，也不是他成了教书先生，更没有盼来他的贤良淑德。</p>

而是一场滔天大火。</p>

那一年，他五岁，在一次夜读的时候，他睡着了，胳膊肘不小心碰到了炕桌上的油脂灯，因为炕上堆了很多书籍，还有冬天的棉衣棉被，星火很快蔓延了起来！</p>

当他被浓浓的烟雾呛醒的时候，已经跑不出去了。</p>

火苗像一头红色恶魔一样吞噬着屋里的一切，熊熊的火焰肆无忌惮地扩张着它的爪牙，企图把所有的地方全覆盖和毁灭。</p>

他本能的开始呼喊“爹，娘，爹，娘，快救我！”他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但是他太小了，火势也太大了，他根本无法跑出去。</p>

很快，棉衣棉被燃烧的气味将他熏晕了过去。</p>

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天已渐渐破晓，天空朦朦胧胧的，如同笼罩着银灰色的轻纱，他看着朦胧的天空，心想，我没有死。</p>

这时，突然一声犬吠，划破了这寂静！</p>

他猛然的坐了起来，发现自己躺在地下，而天空的朦胧也不是什么轻纱，而是，而是大火燃尽后的黑烟。</p>

眼前是被大火吞噬后的一片废墟，星星点点的还留着一些残物，他认得，那是他们屋子里的东西。</p>

“沝儿，你醒了，”一个中年妇女拍着他的肩膀，这是他们隔壁的李大娘，丈夫因病去世多年，留有一个老公公和六岁的儿子“李郎”。</p>

因为家里贫困，李百善夫妇便经常帮助他们，不仅仅让李郎免费读书，还经常送一些简单的用品和蔬菜，所以李大娘格外感恩。</p>

李沝这个时候才从惊恐迷茫中清醒，急道：“李大娘，我爹娘呢？他们在哪里？”</p>

为什么我在这里？我的爹娘不在呢？大火明明已经烧尽了房屋，他们应该陪着我才对，难道......不会不会的，他心里努力的否定着。</p>

五岁的孩子一般是不会知道生离死别，但他不一样，他细腻敏感，他聪明成熟，其他孩子不知道的他都知道，其他孩子没有想到的，他都能想到。</p>

当然，老天爷不会因为他是一个孩子就改变结果，也不会因为他的细腻聪明让死人复活。</p>

李大娘不忍的摸着他满是烟灰的脸蛋，悲痛的道：“他们，他们在那边，”她用粗糙的手指了指李沝的背后。</p>

李大娘的神情和他自己的直觉让他不敢回头，他害怕极了，他没有勇气回头，他没有勇气接受。</p>

但是最后他还是回头了，仿佛接受审判一样的回头了。</p>

“......轰！！！”</p>

他的脑子一片空白，空白的让他不知悲伤不知哭泣，他们真的……死了！</p>

庄里的男人都站在那里，小孩和妇人远远的望着，那是他们家的一块肥田，父亲曾经说过那里风水好，那些男人拿着锸，扬起一股一股的黄土。</p>

在土坑旁边躺着两张卷起来的席子，席子用麻绳捆绑着，看不清里面情景。</p>

李沝知道，他的爹娘就在席子里面，他不像其他孩子那般懵懂，却也不似大人那般沉稳，他有的更多的是迷茫和无措。</p>

他扶着李大娘的手站了起来，腿脚是麻的，胳膊是抖动的，他还下意识的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p>

突然，他倏地弯起手臂，向着席子大步跑去，仿佛那里有光，那里有家。</p>

李大娘赶忙追赶，但是常年劳作导致他腰不好，刚一跑就闪了一下，她只能扶着腰边喊边追：“沝儿，你慢点！孩子......”</p>

正在用锸挖土坑的男人闻言全部转头来望，“孩子，沝儿，你慢点，小心摔着了。”</p>

远远观望的孩童和妇女也紧随着来到了席子边，他们知道李沝懂事，不会乱来，所以他们并没有劝阻，而是希望他痛痛快快哭一场。</p>

可是李沝并没有哭，他淡然的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惊，其实这只是崩溃前的沉默罢了。</p>

他跪在席边，娴熟的解开了绑着的麻绳，破席簌簌的摊开了，尽管这个孩子已经淡定的不能再淡定了，但是他依然惊恐的向后一个趔趄。</p>

“哇！”一个光屁股的小孩一声哭了出来，他是被眼前的黑色东西吓着了，孩童的母亲一把将他抱进怀里，叫着“宝儿，回来，宝儿回来......”</p>

庄里的人经常这样，只要孩子吓破胆了，或者吓破魂了都会这样叫魂，不然丢了魂的孩子容易生病，容易招鬼。</p>

李大娘也闭着眼睛赶紧把李沝的脑袋埋进了自己的怀里，用手死死捂住了李沝的眼睛。</p>

两俱焦黑的死尸卷曲的侧躺着，散发出一股浓浓的肉焦味，衣服早就看不见了，面目皱缩，四肢如婴儿一样卷缩着。</p>

李沝一直没有哭，冰冷的神情让人感到恐惧，也是从这个时候，没有人看见过他掉眼泪，大家都知道他懂事，却不知悲伤彻底只剩淡然。</p>

后来，一个好心的人送来了一条白布，系在了李沝的头上，算是给父母戴孝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