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父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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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p>

“二哥哥！亏你还知道立下生死文书！父汗让你比武了吗？”</p>

众人一起看去，原来是真如月公主，正气得满脸通红，她觉得二哥哥如此冲动，竟然僭越了父汗的权威，当着外人的面，实在太丢脸了。</p>

耶律德光不以为然：“小妹，此事与你无关！”</p>

剌葛心中一动，连忙说道：“不然，不然，此事却要劳烦公主了。”</p>

众人都是一愣，两个大男人比拼，怎么要劳烦公主？</p>

剌葛笑着向阿保机说道：“可汗，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既然是谈判，还是不要见血为好吧。不如咱们依旧还是比箭法，如何？”</p>

阿保机也被剌葛弄得有些头晕，他也懒得多问，反正这个老弟，虽然计谋百出，但肯定是有利于契丹的，当即随便点了下头：</p>

“嗯，这谈判的规则，就由你来定吧。”</p>

周德威正要上前分辩，却被李克用拦住。李克用听见“谈判”两字才猛然想起，今天是来谈判的！如果任由李存璋和耶律德光比拼，不论胜负，这谈判都会变成哭丧。现在既然剌葛建议回到比箭法的规则上，自己大不了多射一箭，还是稳赢。算了，看看剌葛怎么说。</p>

剌葛见沙陀方面没有提出不同意见，心中偷偷一笑：小公主，既然你要横插进来，那说不得只好请你出场啦。</p>

剌葛向真如月说道：“适才我就说过，射中老鹰和射中大雁，那就不是一个等级！想必沙陀王也知道其中不同，所以才自己加了难度，说要射大雁的眼睛。虽然他箭法不错，完成了任务。但是不公平这个本质，没有改变！现在，请公主去做个靶子，让可汗与沙陀王来射公主耳朵上的璎珞！”</p>

此言一出，沙陀方面顿时骚动起来，周德威、李存璋、李存信等一齐把目光投向真如月娇嫩的脸蛋，都觉得这个建议匪夷所思。李克用却观察到契丹方面并无异议，连耶律德光也是一脸平静，真如月更是已经自动举步走向一箭之地，而阿保机也信心满满拿起弓箭走过去准备射箭。</p>

这是游戏！</p>

李克用顿时心头雪亮。他们父女之间，一定常常做这种游戏！甚至连契丹贵族们，也知道这个游戏！</p>

他思绪未了，阿保机已经快如闪电一箭射去，不出所料，真如月左耳下的璎珞被射飞，但真如月那娇嫩的脸颊却连血印也没有。她的婢女乌云嘎跑了过去，不一会就找到了草地上的璎珞，送了回来给大家观看。</p>

剌葛大笑：“可汗箭法通神！”</p>

契丹将士们一起拼命叫喊：</p>

“神箭！”“真是神箭！”“太厉害啦！”</p>

剌葛顺口夸奖一句：“公主定力惊人，将来必定前程无量！”然后皮笑肉不笑地向李克用略一弯腰：</p>

“沙陀王，请吧！”</p>

周德威大声反对：“刚才就是你们先射的，这次怎么还是你们先射？顺序不对！”</p>

阿保机说话了：“先射后射，都一样嘛。李克用，来吧！”</p>

沙陀众将这才发现掉进了契丹的陷阱里了，现在大王去射箭，就算射中，最多不过打平，剌葛肯定还是不会罢休。最主要的，这次射箭是面对一个活生生的花季少女，稍有偏差，不是香消玉殒，就是偏离璎珞。那璎珞能有多大？此番射箭，大王实在是负面极大。</p>

难怪剌葛一直要求比箭法！</p>

李存信叫了起来：“若是箭射过去，公主躲闪，又该如何？”</p>

这话问的也有道理，毕竟一个活人看见一支利箭扑面而来，本能之下都会躲闪。那么射中璎珞之说，再无可能。</p>

也许只有她父亲，她绝对信任的父汗，而且还经过多次训练，她才不会躲闪。</p>

阿保机笑着问真如月：“真如月，你会躲闪吗？”</p>

真如月咬了一下贝齿，坚定地回答：</p>

“父汗，女儿宁死不躲！请他快射，女儿站的累了！”</p>

完了，被逼到墙角了。就算周德威智谋百出，此刻却也想不出好主意。李存璋更是急得搓手顿足，又把仇恨的目光投向耶律德光，耶律德光感觉到以后，马上也是怒目以对。李存璋正要让对方与他对决，却见一只手伸到他面前。</p>

这也是全场关注的一只手。</p>

李克用的手。</p>

父王真的要射吗？</p>

但是军令如山，李存璋还是无可奈何地把射雕弯弓交给了李克用。</p>

李克用深知这一箭的后果，他走向阿保机适才站立的位置。</p>

沙陀人、契丹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李克用手上。</p>

婢女乌云嘎没有看李克用，她不敢看。她用双手捂住了眼睛。与适才可汗的那一箭相比，这可是真的一箭！会射死人的呀！虽然她现在知道这位沙陀王箭法高超，但……她不敢想下去。</p>

阿保机看着李克用的手开始拉动弓弦，忽然一阵从没体验过的巨大恐慌席卷了他的全身，杀人的弓箭正对着最心爱的女儿！那锐利的箭镞，是否会有些许偏差？甚至李克用心怀报复，故意射穿女儿的心脏？他可是杀人无数的沙陀王，刚才还领教过他的神箭！</p>

箭镞顶端的幽幽光芒，就像死神的森冷目光 ！</p>

阿保机陷入了绝望，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了——去他娘的粮食白银，我只要我的女儿！我要把她抱着怀里，听她叫我“父汗”！</p>

别射！别射！我认输了行吗？谈判到此为止！</p>

请放过我女儿！</p>

然而他说不出这句话，尽管他的嘴唇在不断翕动，他仍然无法说出乞求的话。作为一个男子汉，尤其是契丹的可汗，他永远不会向别人乞求！</p>

哪怕女儿的性命就在须臾！</p>

他努力张大了嘴，他想求饶。但尽管嘴唇不停地颤抖，他还是说不出乞求的话。</p>

他恨自己的嘴巴、喉咙，为什么不能乞求一次？说出来吧，说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