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你要活着

请关闭浏览器的阅读/畅读/小说模式并且关闭广告屏蔽过滤功能，避免出现内容无法显示或者段落错乱。

烈烈火光完全吞噬了宋归程，他的呼吸几乎无法继续，意识陷入一片混沌之中，然而他清楚地感觉到，与他手心相接的这棵树，蕴含着无数邪恶力量的这棵树在退却。</p>

“妈妈！！”宋归程听到小花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声急切地呼唤着。</p>

小花站在盛开的火光外，不顾自己纸做的身体，拼了命要往宋归程身边靠。可是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挡了她，她急得掉出眼泪，滴滴答答，把身上的所以染湿了。</p>

然而她的力量太过弱小，根本无法靠近能量波动的中心，哪怕一点点。最后在火舌的侵蚀中，小花慢慢陷入沉眠，口中还在喊着妈妈。</p>

下一瞬，所有的灰色灵魂在顷刻之间化作齑粉，浩荡的气息几乎推平了整个地下空间，连带着他身上的火光也渐渐湮灭。</p>

宋归程倒趴在地上，几乎抬不起头，本来混乱无序的空地上早已空无一物，偌大的空间里连一丝风声也不可闻，只余下无限延展的黑暗。</p>

树上的叶子几乎掉光了，露出繁密的枝丫，交错盘结，分为两翼朝天上生长。</p>

有什么东西要来了，宋归程清楚地感知到，可是他已经爬不起来了，这个道具的副作用太大了，几乎可以说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p>

全盛时期的他尚且难以承受，更何况他有伤在身。</p>

即使他兑换了几个价格高昂的恢复药剂，也只能消除他身体上的损伤，却无法抚慰他灵魂里的疲劳和痛苦。</p>

他已经推出了这个副本几乎所有的背景故事，可是系统仍然没有判定他的探索度达到100％，究竟还缺了什么。</p>

宋归程在脑海中艰难地把所有信息连成一条完整的线，加尔文、旅馆夫妻、玩家的死，唯独一块还有缺漏，那就是神父。</p>

“哒哒哒”</p>

空旷的土地上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不迟不缓，不轻不重，那人仿佛从地狱而来，踏着滚热的岩浆，将空气中的炽烈又拉到一个全新的境界，让人的皮肉从里往外翻滚。</p>

宋归程喉头腥甜，猛的吐出一大口鲜血。</p>

他的意识被疼痛拉回来一点，忍着皮肉下涌动的灼热，抬头看了一眼，不出他所料，一双他再熟悉不过的宝石绿的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带着温和的笑意，悲切又怜悯。</p>

宋玉阶缓缓开口：“我找到你了。”</p>

宋归程痛苦地闭了闭眼。</p>

宋玉阶动作温柔地把宋归程从地上抱起来，虚拢着他的肩膀，强制性地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抿了抿他的耳朵：“我好想你。”</p>

强烈的恶心感让宋归程忍不住哆嗦起来，那种恨不得把自己拨皮剔骨的回忆一阵一阵涌上心头。</p>

不，他不能这么放弃，宋归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要搞清楚缺失的有关神父的那块是什么。</p>

他沙哑着声音问：“你究竟是什么人？神父？还是恶魔？”</p>

溯魂游戏，这个看不见摸不着，连入口都不知道在哪里的游戏，宋玉阶到底是怎么进来的。</p>

“我以为你早就猜到了，”宋玉阶感受着怀中人轻微的颤抖，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愉悦，“我是，神明啊。”</p>

神明？神明！</p>

这个词犹如惊雷一般在宋归程耳边炸响，让他登时全身发冷，像是被浸在南极洲的冰水里。</p>

如果这个宋玉阶是神明，那现实中的宋玉阶又是什么？</p>

宋归程觉得自己过往的人生全都被推翻，自己仿佛一直被生活蒙住眼睛，以为自己行走在光明之下，其实周身黑雾弥漫。</p>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以为的现实世界就是现实世界吗？宋玉阶的名字真的是宋玉阶吗？</p>

自己……真的是宋归程吗？</p>

宋玉阶慢慢把宋归程扶正，强制他看着自己的眼睛：“真是可惜，我本以为你会归顺我的。”他灰黑色的眉毛微微蹙起，眉间的低落像是覆盖在山岭上的银霜。</p>

这种让人看了无法不心疼的表情只让宋归程觉得恶心，他咬住下唇：“是你帮助了加尔文？”</p>

“是我。”宋玉阶给了他肯定的答案。</p>

宋归程脸上浮现出惊愕的表情：“为什么？”</p>

“当然是为了，找到你。”宋玉阶优雅低醇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回响，这声音温柔非常，却只让宋归程毛骨悚然。</p>

因为他深知这个男人计谋有多么深，又有多么偏执，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可以抛弃所有底线。</p>

“我找得太久了，有人掩盖了你的气息，我只好让你奔我而来。”</p>

宋玉阶一下一下抚摸着宋归程的头发，极有耐心地和他解释。</p>

宋归程强忍着一刀捅死他的冲动，问道：“怎么做到的？”</p>

“你想知道？”宋玉阶掀起眼皮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那一眼满是轻佻的笑意，仿佛对他提问的目的了然于心。</p>

宋归程心跳了下，脸上仍然维持着镇定：“是。”</p>

“告诉你也可以，”宋玉阶弯腰贴着他的鼻子，用暧昧的气音说，“叫我一声哥哥。”</p>

宋归程：……去你妈的！！</p>

他深吸几口气，竭力压抑自己的怒意，伪装出堪称平和的表情。</p>

宋玉阶静静地欣赏着，怀里的小家伙眼里流露出厌恶和愤怒，他的睫毛微微颤抖，手指悄悄捏紧又松开，最后一个呼吸间全都收了回去，恢复了那副沉稳的模样。</p>

宋玉阶的眼睛微微眯起，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看着宋归程的眼神像是在看自己最得意的作品。</p>

宋归程嘴唇微张：“哥，哥哥……”他的背脊不自觉地绷直，努力不让声音颤抖。</p>

宋玉阶愉悦地笑了，他贴着宋归程的耳朵缓缓道：“这很简单，只要创造出一个副本就可以了。”</p>

什么？宋归程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他。</p>

“我想，以你的聪慧，你已经猜出来副本因为什么而产生，又依靠什么进行了吧？”</p>

宋归程抿了抿唇，默认了。</p>

是执念。</p>

从「小村丧事」到「幸福旅馆」，几乎没有一个副本的产生不是因为执念，怨恨也好，留恋也好，爱情也好，都是束缚住那些灵魂，让他们不愿离去的原因。</p>

宋玉阶手指在虚空中点了几下，宋归程眼前便幻化出一个小男孩的样子，金发蓝眸，可爱又漂亮。</p>

“怨恨，拥有相当强大的力量，包裹着最纯粹的邪恶，是最容易制造副本的情感，”宋玉阶打了个响指，男孩的身影倏然消散，“当这种情感不断累积，副本就会形成。”</p>

“所以，从加尔文母亲的死，到苹果树不再结果，再到格雷森得知献祭的方法，都是你为了制造加尔文的怨恨从中作祟？”宋归程咬着牙，他对这个男人的疯狂又有了新的认知，“甚至不惜搭上整个农庄里村民的性命？”</p>

当他掷地有声地问出这句话时，系统的提示音响起：</p>

【幸福旅馆副本探索度已达100％，玩家宋归程成功通关。】</p>

【玩家正在脱离……】</p>

【滋滋——发现异常】</p>

【警告，警告，发现异常】</p>

【……】</p>

【……】</p>

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着他的灵魂，带来撕裂的痛感，系统的警报声在脑海里反复响起，刺得宋归程眼前一阵泛白。</p>

片刻，系统的警报声销声匿迹，仿佛被什么东西强行驱逐，连带着那股巨大的力量也消失无影。</p>

宋归程心凉了半截，他知道，自己脱离失败了，宋玉阶的力量比他想象的要强大得多。</p>

宋玉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连呼吸都没变，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一切。</p>

宋归程的心一半为自己的逃脱不得感到悲哀，另一半又为宋玉阶牵扯的无辜的人感到愤怒。为了创造一个副本，那么多人死于非命。</p>

“你已经放风够久了，该回来了。”</p>

宋玉阶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宋归程挣扎、受伤、绝望最后又不得不屈服的表演。</p>

宋归程盯着他，似笑非笑：“操你妈。”</p>

宋玉阶没想到他会爆粗口，愣在原地，随即冷声：“说脏话可不是好孩子应该做的。”</p>

“操你妈逼的。”宋归程平静地又骂了一句，直直地凝视着那双宝石绿的眼睛，看着他眼底的自己，想把那双眼睛扣下来。</p>

“宋玉阶，这就是我讨厌你的原因，”一把匕首悄无声息地插入了宋玉阶的胸膛里，鲜血沿着宋归程的手掌滴落，染红他白色的衬衫，“我自认算不上一个十足的圣人，我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但我绝不会伤害无辜的人。”</p>

仅仅是因为自己的私欲牵连无辜的人这一点，就足够让人厌恶了。</p>

空气都因为宋归程的这个动作静止了，下一秒，宋归程被一道巨大的力量掀飞，在空中翻滚几圈重重地摔落在地。</p>

剧烈的疼痛让宋归程的五官扭曲一瞬，他感觉身上的骨头断了大半，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每呼吸一口都会引起撕心裂肺的疼，他重重地咳嗽起来，淤积的血液喷了一地。</p>

在脱离失败的那一刻，宋归程就知道自己今天凶多吉少了，既然如此，他也不想再和宋玉阶虚与委蛇了。</p>

他这辈子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唯一对不起的人就是自己。</p>

临死前，他什么都不再想了，他只想狠狠捅宋玉阶一刀。</p>

宋归程眼前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但是耳朵还能听见一道脚步声在接近他，走到他面前停下，然后一只脚狠狠踩上他的胸口。</p>

“咳咳咳”</p>

宋归程爆发出一阵猛烈的咳嗽声，鲜血止不住从嘴角溢出来。</p>

一把匕首自上空坠落，朝着宋归程的心口直直插过去，宋归程听到刀刃刺破空气的声音，几乎瞬间就抵达他的心口。</p>

宋归程坦然地闭上双眼，并不害怕，只感到解脱，匕首却在即将捅穿他的心脏时猝不及防被截停。</p>

他听到头顶的宋玉阶传来一阵笑声：“这就是我喜欢你的原因，你永远不向我屈服。”</p>

“玩够了吗？”宋玉阶的语气温柔如初，细听之下却有几分微不可察的冷冽，“跟我回去吧。”</p>

让我死，让我死，让我死……宋归程心中祈求着，他想要咬破自己的舌尖，想要刚才的匕首干脆利落地捅破自己的心脏。</p>

他宁愿死，也不想再被宋玉阶禁锢住做他的玩物。</p>

可是全身一点力气都调不出来了，所有细胞都在叫嚣着罢工。</p>

宋玉阶抹去宋归程嘴角的鲜血，手指微动，一根看不见的丝线插进宋归程体内。</p>

这感觉宋归程十分熟悉，和那天灵魂被强制脱离躯体如出一辙。</p>

他十分虚弱，可是并不能死去，只能清晰地感受着灵魂被操纵着身不由己的感觉。</p>

他的脑海里闪过许多画面，如同一片落叶在乱风中沉浮起落，却勾勒不出具体的形状。</p>

其实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他还没有把人生活出实际的意义，前半生的他为逃脱，为自由，为反叛，为拥有，可是他被圈养太久，被归训太久，直到现在，他仍然迷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