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乘其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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蚕丛来不及爬下高塔，便冲着下方叫嚷道：“化蛾回来了！快去迎接！”</p>

四名由他提前安排好的军士，闻令而动。很快便抬着一个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的年轻人返了回来。</p>

中军帐外，除了蚕丛，还有闻声而起的鱼妇立在那里等待。</p>

但蚕丛也只是原地待了片刻，便快步迎了出去。他只是刚从塔上下来，需要缓一口气而已。</p>

传令官飞蛾，在出发时还是一位鲜衣怒马美少年的打扮，一身蜀锦熠冉生辉。这才不过四、五天时间，就落得个无人抬着已是寸步难移的狼狈模样。</p>

他衣衫的破洞处，那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布满了长短不一的新鲜伤痕，默默诉说着伤痕的主人这一路上所遇到的荆棘坎坷。</p>

可即便是如此，在他已经变得枯槁的脸上，一双明眸仍是炯炯有神。</p>

化蛾躺在那具为了迎接他传令归来，而特意提前打造好的担架之上。歪着头，看见了对他有着养育并知遇之恩的长者蚕丛，正快步朝他赶来。</p>

化蛾迎着蚕丛对自己投来的关切眼神，并回还给蚕丛一个胜利者的微笑。</p>

他抽回了小臂，躲过了蚕丛伸出来想要握住他的双手。闭上了眼睛，轻轻吸了一口气。</p>

稍后，用刚恢复过来的些许力气，再度将那只躲过了束缚的手臂抬了起来。慢慢的，从他那自然收拢成半握着的拳头状态的手掌处，颤抖的伸出了两个手指。</p>

见到化蛾的手势，蚕丛欣喜地求证道：“两天吗？”</p>

刚经历过四个多昼夜的连续赶路，为了节省时间几乎没怎么吃东西的化蛾，早已无力说话。</p>

事实上，他的喉咙在与蜀族那五万生力军碰头并传达完蚕丛的指令后，便已红肿溃烂到失声的状态了。</p>

听到蚕丛的询问，化蛾用尽最后的力气将那两根有些弯曲的手指伸的更直了些。又在蚕丛的注视下，微微点了两下头以示确认。</p>

随后，他再度露出一个胜利者的微笑后，手臂重重地垂了下去。</p>

他轻轻地合上了双眼，便再也没有睁开过……</p>

四夜五天六百公里，跋山涉水披荆斩棘。毒虫猛兽，恶谷瘴潭。他以凡人之躯，创造了一个不眠不休单兵越野极限挑战的神迹。</p>

透支了生命，完成了使命。</p>

化蛾除了给蜀族拉开了一条长达三百公里的回旋空间外，还多给蚕丛争取出了整整一个白天的部署时间。</p>

这浓雾确实只能护得住蜀族一时，但无数个甘愿化成飞蛾义扑烈火的英雄，却可以罩得住蜀族的生生世世。</p>

目睹了化蛾的离开，蚕丛的身子一滞，只觉喉咙一紧。</p>

他立刻闭紧了双眼，努力地阻止住了那咸咸的液体从眼角处流出。只一会儿，他便放松了咬紧的牙关，缓缓吐出一口浊气。</p>

当蚕丛再度睁开眼睛时，已是神情凛然。</p>

他朝刚从中军大营内走到这里探看情况的鱼妇用命令的语气说道：“通知所有的管理者立刻集合，同时通告全军，做好行军准备。”</p>

鱼妇的身形未稳，又听出蚕丛反常的语气，不觉一愣。歪过头，看了一眼蚕丛身后，那位正在担架上“睡”的安详的，有着一张熟悉面孔的陌生男子。</p>

待到鱼妇想要定睛端详时，却听蚕丛罕见地发怒道：“还不快去！”</p>

突闻暴喝，鱼妇不及多想，身体下意识地去乖乖执行蚕丛的命令去了。</p>

上一次蚕丛对鱼妇发火时，鱼妇还只是一个五、六岁的孩子。那时尚未学会游泳的她，正在追赶着一只鸭子跑向一条湍急的河水。</p>

对于普通人来说，深更半夜被人从床上叫起来着实是挺恼火的。但对于这些从战火中成长起来的蜀族军士们来说，这只会让他们体会到一种肾上腺素飙升的兴奋。</p>

这可是要比睡觉有意思多了。</p>

即便如此，那来源于身体的本能反应，还是让绝大多数人一时间难免有些睡眼惺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