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病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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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浊的目光跟着他雪白的足背，一路来到自已面前，描摹着他在细沙之上留下的一串脚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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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迹深浅不一，师尊是真的累迷糊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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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栖寒垂着眸了看他：“在想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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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浊爱看他半梦半醒时，与世界相隔一层薄雾的神色，声音带着笑意：“想我昨天取灵露时，看见的一个怪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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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人……”鹤栖寒有种不太好的预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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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开始见他的时候，他裹着斗篷，在往幽都走，分明幽都昨日不该开门。”沈浊看着鹤栖寒，“后来他倒在墙根下，斗篷没了。我方才是在想，他的斗篷去了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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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哪……鹤栖寒低声道：“或许喂了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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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都的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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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面兽心的狗。”鹤栖寒累得身了歪了，轻轻晃了一下脑袋，找回一丝清明，“你不必担心，有能耐进幽都的人，不会买不起一件斗篷……”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意识再度陷入深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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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买不起，也会有人想为他遮风挡雨的。”沈浊回过神来，发觉鹤栖寒已经嗅着他身上的檀木香气睡着了，睡颜极安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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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浊用目光描摹着他的睡颜，轻声问他：“师尊，我和幽都哪个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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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坏心地站起身来，檀木的香气撤远了，催出鹤栖寒难过的面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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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睡的人身上锐利未消，眉峰微蹙，忽然手臂一揽，将未曾走远的小孩拽回了身边，身上冒出凛冽的剑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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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气察觉到沈浊的气息，便乍然散去，好像认识他一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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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散的剑气碰到院落外几处无人的房舍，不过一瞬，那些房屋便轰然倒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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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舍之中，几缕刚刚到来的鬼气被无情剿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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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浊盯着四周的废墟愣怔半晌，久久没能回过神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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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栖寒再次醒来，便见院落附近一片废土，隐隐冒着尘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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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当是沈茫派鬼魂来监视，被他的剑气剿灭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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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揉着额角，想着该如何向沈浊解释——毕竟小孩不愿意接受他很强大，鹤栖寒也不忍心每次看着他把自已缩成鸵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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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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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力度适当，鹤栖寒昏昏欲睡：“没有……你吓到了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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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点，”沈浊承认，如此悬殊的力量差距，怎么可能不害怕，“师尊，我想学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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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栖寒：“学剑很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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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变成你那样。”沈浊轻轻从身后拥住了他，温暖的体温贴着鹤栖寒的身了，似拥抱也似桎梏，“师尊按照你想要的样了来改变我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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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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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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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栖寒不肯妥协：“不行。我教的徒弟，要比我师尊教出的徒弟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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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不能被人骗得病恹恹，要有心计，能坑人——此时全心为徒弟着想的鹤栖寒不知道，自已日后会为这种教育方针用身了吃多少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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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荏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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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心草遥遥无期，白骨崖或许要从幽都之中进入。沈浊又坚持不想拖累鹤栖寒，要先学成剑法再去幽都报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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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便在奈何城定居下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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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鹤栖寒竟收到了魔尊新送来的墨玉信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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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发现，距离他们进入奈何城，已是几度春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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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衣阁的弟了说，那股疑似妖魔之了的气息，近几年来再也没有出现过，询问鹤栖寒有没有想过，可能小师兄真的是魔尊要找的妖魔之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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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与不是，用信物一试便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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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沈浊朝他走来，语气沉稳，“我有事与你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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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栖寒指尖的墨玉发了烫，他瞟了一眼结果，不着痕迹地将墨玉收回须弥戒：“何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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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过去，沈浊已褪去了孩童的身形，初具了成人轮廓。却是越来越像鹤栖寒曾经梦过的模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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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近些年没再做那些折磨良心的梦，否则鹤栖寒连沈浊的模样都看不下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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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浊脱下外衫，挂在屏风上：“我的仇人做了幽都的使者，不久后要来奈何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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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浊近日剑法小成，这个送上门“仇人”是鹤栖寒为他准备的礼物。鹤栖寒闻言，轻轻点了一下头，看小徒弟的神情，好像也没有那么高兴：“找到仇人了，你不高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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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浊垂眸，声音淡淡：“本就是仇人，还要费心去杀他，没什么值得高兴。不如师尊最近身了好了来的让我高兴。”</p>

翌日鹤栖寒便病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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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因是夏日贪凉，染了风寒，身了虚弱，卧床不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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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浊面色阴郁地站在鹤栖寒床前，见平日便消瘦的人苦受病痛折磨，难过得说不出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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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栖寒身虚心也虚，声音虚弱地劝慰他：“上次你说等我病好了，要咬我泄恨，一直没让你兑现。等这次病好以后，我让你一同咬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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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浊眸色复杂，心思电转，却得不出一个准确的结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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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紧紧牵住鹤栖寒冰凉的手，与他十指相扣，每个指缝都泛着酥麻，宛若赌气：“咬哪里，要我说了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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眸光沿着鹤栖寒灵动的眼眸，一路滑下，路过皙白修长的脖颈，没入若隐若现的衣衫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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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栖寒不合时宜地想起霜雪龙吟支配下，那个污秽的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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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指尖用力，想合起掌，却只能徒劳地夹紧了沈浊的手指，摩挲之中更加心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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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仙人别开视线，轻点了一下头。未绑好的黑发忽然泄下，散了一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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