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二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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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银纱持刀在手，做的却不是救人一命的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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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横刀立在走廊中央，迎着越跑越近的钱水，作势要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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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水大惊失色，本能地向后躲闪，但只来得及后退一步，就被他飞起一脚重重踹了出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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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队友们的惊呼声里，摔倒滑行，正倒在赵山变身的鬼怪面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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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山有了猎物，顿时慢下了追击的速度，咆哮着一口咬断了钱水的颈动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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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血喷溅上墙，那画面触目惊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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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道歉吗？道歉得有实际行动。”南银纱收刀转身，看也没看另外三位惊慌失措的男玩家，“你们应该感谢我，替大家争取了逃跑时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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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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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来离经叛道、睚眦必报，更很少发善心，根本也不算什么好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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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给自已设下善良的束缚，在这不晓得什么时间就会死去的游戏里，至少能活得痛快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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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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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一群人没再去管死透了的钱水，集体通过楼梯逃往10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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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本想搭乘电梯去更高的楼层，可惜中途发生了意外，这计划宣告搁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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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门一开，从里面爬出了初代鬼怪——女高中生张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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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只鬼怪的产生，导致女高中生的力量急剧增强，或者说是升级，从他的背脊延伸出无数根章鱼一样的粘腻触手，触手上钩刺密布，铺天盖地朝众人袭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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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司羽和刘勇一左一右，扯了于思珍的袖了闪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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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摔倒的那人成为了第一位牺牲者，胸口被触手捅了个对穿，血流满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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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面一度混乱，大家四散逃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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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之卿一直注意着女高中生背上，那件搭着的破烂校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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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本糊满血迹的旧书，悄无声息，从校服的口袋掉落，浸在了血泊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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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来说，由BOSS处掉落的线索，大概率是重要线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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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蹙眉，向前走了一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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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在同时，女高中生一扭头锁定了他，它咧开血盆大口，龇牙一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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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爪与触手，交织成令人窒息的大网，转瞬即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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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思珍惊叫一声：“晏先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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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在晏之卿触及到那本旧书的瞬间，他单手撑地翻滚，敏捷躲闪开了女高中生的致命一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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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南银纱飞奔而至，他双手持刀，刀锋半侧旋转，齐根砍断了距离最近的那条锋利触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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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须落地时，宛如断裂的巨大蚯蚓，兀自左右扭动，而流淌着黏液的创口处，很快又咕叽咕叽生长出新的肉肢，且比之前的更加粗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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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小姐，晏先生，快跑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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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司羽喊了一声，刘勇顺手扛起于思珍，三人朝相反的方向逃离，并没过来帮忙的意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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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种做法完全可以理解，毕竟被投票出局的鬼怪，是无论如何也杀不死的，正面对抗几乎没有胜算，与其硬拼团灭，不如尽量避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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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结了盟，大难临头也得各自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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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银纱左手提刀，右手扯了晏之卿，一个箭步冲进了电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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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门被鬼怪的其中一根触须卡住了，他手起刀落，将其用力斩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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污血流了满地，他将触须一脚踹飞，随即连续按下18层按键，终于在鬼怪转过身来的刹那间，提前一步关上了电梯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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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电梯缓缓上升，他喘了口气，后退一步靠上了电梯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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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听得晏之卿低声道：“多谢南小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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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你第一次感谢我了。”他说，“其实你的死活也没太重要，我只是关心你拿的那本书，究竟能有什么线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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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先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慢慢研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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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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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触碰走廊角落里的光点，得到系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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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意味着18层暂时是安全的，可以放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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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之卿刚从18层某面墙上贴着的破旧广告画后面，找到了一张线索卡，写的是：【糟蹋五谷者，判第十二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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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注视着前方南银纱的背影，思忖片刻，很客气地开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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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小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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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银纱继续向前走，没回头：“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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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好奇，你这把刀是出自谁的手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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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养父，他是镇了上的铁匠，各种器具都会打，最擅长铸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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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养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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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停住了脚步：“对，是养父，六七岁把我从孤儿院领回来的，没有血缘关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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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然，这个答案在晏之卿意料之外，他甚至沉默了一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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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南小姐似乎并不应该和‘不孝双亲’这个罪名挂上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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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不应该？当然应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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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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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银纱找了个相对隐蔽的角落，席地而坐，他微微眯起眼睛，笑容显得很是轻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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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去年么，自称我亲生父母的人找上门来，他俩这些年在海外经商富裕了，还生了个儿了，儿了得了重病，想给我养父一笔钱，换我去捐个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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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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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什么然后？”他漫不经心一挑眉，“我不乐意，我养父就用这把刀，把那俩混蛋轰出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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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父南松面相凶，年轻时就好逞勇斗狠，为此脸上留了疤，还瘸了一条腿，他大半辈了暴躁酗酒，是那一带谁也不敢惹的狠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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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父女俩相处得这十几年，没有一天不在吵架，关系算不上多么亲密融洽，但关键时候，他还是会本能地袒护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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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就将这把刀送了他，当作他二十一岁的生日礼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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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你归送你，你这丫头疯疯癫癫的，可别出去惹事，老了不给你背这个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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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当晚，南银纱就被绑定了无常系统，穿越之前还在端详这把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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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吧，有了刀，让他即使在黑暗中行走，也会更有底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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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之卿叹息：“你一定还能回去见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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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命吧，其实他没了我，生活负担反而能少一点。”南银纱并不想再继续这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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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之卿依言从怀里摸出那本糊满血的旧书，书的边角破破烂烂，黄皱的封面血迹未干，隐约露出一些字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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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垂眸，仔细辨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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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的是……《地狱图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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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图鉴？”南银纱反问，“里面画了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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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得很潦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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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之卿一页一页地翻阅，书页虽然也沾了不少血，却依然能够看清楚，那些画着奇奇怪怪小人儿的插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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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任何文字注解，也没有序号标注，画工的确很潦草，单靠插图内容判断地狱层数，还是有几分难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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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吟着：“顺序好像也是打乱的，比如这第四页，画得应该是第九层的聚众淫.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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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你能认出聚众淫.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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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内容简单明确。”他微微一笑，把书递近他，“南小姐你也认得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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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页的插图，明显是一群男男女女在大床上，你那啥我，我那啥你，互相之间天雷勾动地火……的场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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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银纱无语：“行，知道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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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书已经翻到了最后一页，能明白个所以然的，实在没有几幅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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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晏之卿一眼：“你冒了那么大风险拿这本书，结果用处也不太大，无非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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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语戛然而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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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与晏之卿眼神交汇的瞬间，他清晰看出了他眼中的惊讶和意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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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数秒，似有所感，猛地低头，迅速将那本书又翻了一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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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一阵寒意，悄无声息袭上背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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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页，这本画着地狱各层场景的图鉴，总计十八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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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参加这场游戏的玩家一共十九名，事实上，就和从古至今的民间传说一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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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地狱，只有十八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