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人间有白头（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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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西音到的时候，孟惟悉胡茬微冒，一身家居服没换，后背睡得皱皱巴巴，整个人似乎瘦了一圈。他见着人，情绪遮得密不透风，指了指沙发，“坐吧。”</p>

赵西音不跟他这么多假客套，“孟惟悉，伸手。”</p>

孟惟悉身子明显僵了下，“干什么？”</p>

赵西音不跟他废话，直接上手，冲过去抓住他手臂往外翻。动作太快太突然，孟惟悉本来就精神不佳，一时没防住人，真被她得了逞。</p>

她把他的右手翻过来，匀称结实的手腕处戴着一块积家的白金表。这个系列表盘精致，表带却稍宽，合在皮肤上，贴得严实紧密。</p>

孟惟悉眼里的慌乱一闪而逝，很用力地妄图挣开。赵西音遇强则强，不知哪来的劲，指甲都掐进了他肉里，拽着扯着就是不松。</p>

表扣解开，滑落，露出了孟惟悉手腕的皮肤。</p>

这一瞬，时间暂停，两个人都不动了。</p>

暗红色的疤痕三五道，虽已淡化，但狭长褶皱依旧丑陋怖人。赵西音盯着，一直盯着，孟惟悉眼神深邃幽宁，整个人静得离奇。</p>

“小西。”孟惟悉叫她。</p>

赵西音维持着姿势，像一座雕塑。半晌，她哑声：“孟惟悉，这样做不值得的。”</p>

孟惟悉笑了笑，眼角的纹路顺着上扬，两条浅浅交错，像檐上飞燕的剪尾。</p>

他说：“你值得。”</p>

她站起身，“孟惟悉，我们都好好生活行不行？我们向前看好不好？！你不该这样的，你不该这样的！”</p>

泪痕沾在眼角，一遍遍的重复后，她声音渐弱，负疚感压在心头，整个人无所适从。</p>

孟惟悉沉默许久，忽然把人抱住，压抑许久的吻如雷鸣闪电后的暴雨，撕裂云层的最后一力遮挡，就这么倾盆而降。</p>

赵西音奋力抵抗，推他的肩，踹他的腿，孟惟悉失控得红了眼，屈膝一顶，把她的膝盖压住，同时将她的双手一掌定于头顶。他身上有干燥清冽的沐浴香，嘴边的微微冒出的胡茬刮疼向女孩儿白皙的肌肤。他捏住赵西音的下巴，舌尖却抵不开她死命闭紧的唇。</p>

赵西音拼劲全力的一推，伴着一声无望的尖叫，一耳光打到了孟惟悉脸畔。</p>

孟惟悉如梦初醒，红着眼怔然失神。赵西音被他压在沙发上，又惊又惧地看着他，孟惟悉整个人喘息不止，低着头，然后埋进她的颈间。</p>

几秒之后，几滴灼热滴了下来。</p>

孟惟悉失魂落魄地起身，颓然相望，大概也反应过来自己做了多混蛋的事。他道歉，不停地道歉：“对不起，小西，对不起。”</p>

暴风雨之后的平静。</p>

赵西音走时看了孟惟悉一眼，还是那句话，“孟惟悉，我们之间已经过去了。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再也回不到从前了，你明白吗？你好好生活，别让你母亲担心。”</p>

孟惟悉猛地抬眼，嘴角是混乱之中被弄伤的血口，殷红一小片。他眼神比这血渍还要红，“我家里人是不是找过你。”</p>

赵西音说：“重要吗？重要的是，我不是二十岁的赵西音，你也不是二十三岁的孟惟悉，但路还长，生活还要继续。你懂我的意思么？”</p>

目光相碰，像一场拉锯战。</p>

良久，孟惟悉忽然笑了起来，英俊逼人，飞扬自信重新上脸。他说：“小西，我会给你态度的。”</p>

——</p>

几日后，晚上。</p>

茶馆正是最忙的时候，其实老程一般不会把生意做到晚上，但今天不一样，客人不敢怠慢，全是昭昭的朋友。昭昭人特好，从小大的的人际缘一直不错。男男女女，年龄相仿，个个青春飞扬。</p>

顾和平只是来闲逛的，这会儿也被拖着当起了服务员。他无所谓，如鱼得水，时不时地把小年轻们逗得哈哈大笑。</p>

“程吉，你是不是紧张啊？”顾和平窜回他面前，忽然发现了真谛。</p>

老程往小炉子里添了点橘皮，“我怎么紧张了？”</p>

“小昭这些朋友，跟她一个时代的，跟你估计得差个八年十年的。”顾和平挑眉，“你俩谈了这么久，您没点儿危机感？没想过给小昭个名分？”</p>

老程真挺无奈，“不是我想不想给，是她压根儿就不想给我。她要是同意，我立马拉门歇业，带她上民政局顺便把准生证一并拿了。”</p>

顾和平说：“这事儿你抓紧，瞧见没，一桌子的小鲜肉，就问你怕不怕了。”</p>

“她要愿意，十个易烊千玺都拉不走，她要不愿意，铁链拴都拴不住。”老程身上就是有种很踏实的安全感，散发的自信也这么靠谱，“我陪她一程，就让她开心这一程。别的不想。”</p>

顾和平酸的发抖，又看了眼楼上，“他还没醒呢？”</p>

老程嗯了声，“我刚才上去看过，睡着呢，别吵他了，这几天他的事也够多的了。”</p>

顾和平压了压声音，“找上门的多么？”</p>

“多是多，但也没一个靠谱的。”老程说：“你看他放弃过吗，咱们认识十五年，他做过多少努力，投入多少人力，就差没全国张贴寻人启事了。”</p>

顾和平也是惆怅，哎了声，“周蝌蚪找妈妈，别说，我还挺心疼他。”</p>

老程呵了呵，“你的心疼他看不上，换那一位来，周蝌蚪分分钟回血。”</p>

正说着，昭昭跑过来，从后边搂住老程的腰，小脑袋从他身侧钻出，漂亮的眼睛仰看他，“我的茶好了没？”</p>

老程空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脸，“去吧，待会儿我给你送来。”</p>

昭昭又蹦蹦跳跳地跑开了，老程操着老父亲的心，“慢点儿，别摔着。”</p>

送走她同学，茶室关门。</p>

周启深从楼上下来，睡了两小时，舒坦。</p>

老程给他泡了杯猴魁，“醒醒神。”</p>

周启深坐在高脚椅上，用力掐了掐眉心，又甩了甩头。</p>

“怎么样，符合要求的有几个？”顾和平问。</p>

“三个，我上午都见了。”周启深喘了口气，“就那样吧。”</p>

老程：“之前不是说在西北那边儿吗？缩小了范围，找起来也没那么难了。你也别太着急，虽说事在人为，但命运这种东西，多少也讲究点缘分。”</p>

周启深点了下头，倒出一根白条烟点燃，“我知道。”</p>

一阵子安静，烟抽了半截，周启深侧头看了一眼顾和平，“平时你最胡说八道，怎么这会儿不吱声了？”</p>

顾和平刷手机，确实半天没变过姿势。</p>

他抬起头，眼神闪了闪，忽问：“周哥儿，你加过孟惟悉的微信么？”</p>

周启深目光笔直如剑，杀气腾腾，褪去斯文，糙得明明白白。</p>

顾和平看懂了，那肯定就是有过。</p>

“我跟你说个事，你就当笑话听听——我一朋友给我发过一张截图，是孟惟悉之前还没屏蔽朋友圈时候的内容，他那两三个月吧，也不发圈，就喜欢转载文章。”</p>

周启深烟也不抽了，衔在手指间，轻烟白雾慢吞吞地淌过他平整匀称的指节。</p>

顾和平说：“我就随便给你念个标题吧——《义海云天替兄弟坐牢，出狱后女友成兄弟老婆》《警惕身边狼，渣你没商量》《开最大的挖土机，撬最美的墙》。”</p>

老程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p>

顾和平不敢说了，直接递过手机，“你自己看吧。”</p>

周启深视线垂至屏幕，孟惟悉下午发的一条新动态，照片里，粉色香槟玫瑰搁在副驾座，色调温暖极富浪漫。孟惟悉没别的废话，只配了一行诗——</p>

“背灯和月就花阴，十年踪迹十年心。”</p>

这是委婉的意思，不明白的还以为孟惟悉在伤春悲秋了。周启深可太明白了，姓孟的这意思翻译过来，就一句话——抢你的人怎么了，爷我就跟你姓周的正式宣战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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