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剑谷有一个名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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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师兄，谷主说，胶东行省的崂山遗址即将开放，我们剑谷有一个名额，她打算给您。”</p>

“嗯。”</p>

“苏师兄，谷主还说，四皇子萧尚贞、洛京上官槿、襄阳陈晏平……以及‘惊鸿笔’的新主人，都将前往崂山遗址。您去时务必好好表现，莫丢了我们剑谷的脸面。”</p>

“嗯。”</p>

…………</p>

小童传达完毕，便默默离去。他深知苏师兄的性情，名声、对手、朝廷、宗门荣誉，乃至神器归属，在苏笑眼中皆如浮云。</p>

他心中唯有剑，追求的唯有练剑、再练剑，直至剑道巅峰，即为大道。</p>

顾旭饭量一向不大。</p>

在吃完三串烤肉、两串烤土豆和一盘烤豆腐后，便觉腹中已饱。</p>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他静静坐着，看时小寒风卷残云般席卷桌上的烧烤，不时发出“呼哧呼哧”声响，嘴角与手指沾满油光。</p>

“结账！”吃完后，时小寒习惯性喊道，准备付钱。</p>

顾旭立即制止：“说好的，今日我请客。”</p>

时小寒认真看他一眼：“你可别打肿脸充胖子。”</p>

顾旭微微一笑：“一顿烧烤而已。我还是付得起。”</p>

言毕，他从衣兜掏出几个铜板，递给卖烧烤的大婶。</p>

“顾旭，看来你去趟陆氏废墟后，连花钱都变得大方起来，”时小寒站起身，低头俯视顾旭，“是不是在那里收获颇丰？怎不叫上本女侠同去？”</p>

时小寒身材娇小，平日与顾旭交谈总需仰视。</p>

此刻，以如此居高临下的姿态审视对方，她感到新鲜。</p>

见此情景，顾旭心中暗想：陆氏废墟水深，女侠你驾驭不住。</p>

然而口中说出的却是：“那废墟中的邪灵只是虚张声势，实则并无传闻那般强大——像我这样的人就能轻易解决，无需女侠大人出手。”</p>

此言一听便知是胡诌。</p>

却恰恰挠中时小寒痒处。</p>

她不禁笑出声，露出沾染辣椒片的小虎牙。</p>

“你说得对！”</p>

顾旭递上一方手帕：“赶紧用这手帕擦擦嘴、手。你这满嘴流油的样子，若被人看见，恐怕会以为你是乡下来的野丫头。”</p>

时小寒接过手帕：“你是在嫌弃本女侠邋遢？”</p>

“我只是觉得，时女侠此刻颇有江湖儿女的豪气。”顾旭改口道。</p>

“那是自然，”时小寒笑嘻嘻，“人生最畅快之事，莫过于大碗喝酒、大口吃肉。”</p>

顾旭心道：时女侠啊时女侠，你连米酒都能喝得醉醺醺，竟还敢说大碗喝酒！就不怕哪天被人灌醉绑走？</p>

时小寒则以两指轻轻捏住洁净手帕一角，感受到其上尚存的体温，实在不舍弄脏。</p>

犹豫片刻，她选择收起手帕，以衣袖抹去嘴角油渍。</p>

…………</p>

结账后，两人沿着狭长小巷，向城郊方向缓步而行。</p>

两侧白墙灰瓦，炊烟袅袅。</p>

阳光照射在青石板路面，泛起耀眼白光。</p>

“这条小巷两侧房屋，皆为八年前沂水重建时新建，”顾旭边走边介绍，“当时，那九婴蛇妖喷火至此，这片街区化为废墟。”</p>

时小寒默默聆听，未发一言。</p>

八年前“九婴之祸”爆发时，她不在沂水县，与父亲同在莱州府，故未亲睹那地狱般的惨状。</p>

但她听说，顾旭双亲皆在那场灾难中遇难。</p>

“这些年，他独自走过，”她抬眸凝视身旁少年，“真不容易。”</p>

小巷尽头，是沂河。</p>

两人行至此处，视野骤然开阔。</p>

阳光照耀下，河面波光粼粼，倒映着岸边光秃树木与周围高低错落的屋宇。</p>

顾旭指向河边：“那里有株枣树，被沂水居民称为‘许愿树’——相传，将心愿写于木牌，系于‘许愿树’枝头，心愿即可成真。”</p>

时小寒循他所指望去，果见不远处一棵枣树，枝头挂满红绳，远观犹如新娘红盖头。</p>

“你信吗？”她问。</p>

“半信半疑。”顾旭答毕，率先走向“许愿树”。</p>

树上一根不起眼的枝丫，挂着原主十四岁时写下木牌，内容为：“我要杀尽世上所有邪灵。”</p>

“顾旭，我们志向相同，皆为除邪，果然是同道中人！”看到木牌上稚嫩字迹，时小寒踮脚拍拍顾旭肩膀，“还有，你现在的字比以前好看多了。”</p>

“承蒙夸奖。”顾旭淡然一笑。</p>

他稍作停顿，又道：“时女侠，年底将至，不如今日一起许个愿，看能否成真？”</p>

“好啊！”时小寒毫不犹豫应允。</p>

听闻此言，顾旭蹲下身，从地面置物盒中取出两张特制木牌，一递与时小寒，一留给自己。</p>

随后，他从衣兜掏出随身携带的炭笔。</p>

“谁先写？”他问。</p>

“我先来！”时小寒抢过炭笔，迅速转身背对他，“这是我的秘密，你不准看！”</p>

“好，我不看。”顾旭闭上眼。</p>

世界陷入一片漆黑。</p>

耳边传来风声、沂河水声，以及时小寒写字的沙沙声。</p>

片刻后，时小寒拽拽他的衣袖，将炭笔塞回他手中：“我写好了，轮到你。”</p>

顾旭睁开眼，见她空空如也的双手，不禁问：“你的愿望呢？”</p>

“已经挂上了。”时小寒指向树上的红绳。</p>

只见密密麻麻木牌挂于其上，根本分辨不出哪块是时小寒所写。</p>

顾旭却注意到，时小寒说话时，眼神闪烁，似乎在躲避他的目光。</p>

“真不打算告诉我你写了什么？”</p>

“才不！”</p>

“那我的愿望，你也别看。”</p>

“没问题！本女侠行事光明磊落，绝不偷窥他人秘密。”她说着，双手捂眼，以示信守承诺。</p>

顾旭轻笑一声，拿起炭笔，就在她面前书写。</p>

他所写愿望简明扼要：“三十岁前成圣。”</p>

此刻，时小寒听着笔尖与木牌摩擦声，心中痒痒的，仿佛猫抓。</p>

“真想知道他在写什么呀。”</p>

她跺脚，为自己刚才的话后悔不已。</p>

顾旭写毕心愿，郑重地将其以红绳系于树枝。</p>

他转身对时小寒微笑道：“我写好了，你可以睁眼了。”</p>

时小寒立刻放下遮眼的手：“你写了什么？”</p>

顾旭耸肩：“你不说，我怎会说？”</p>

时小寒冷哼一声，不再言语。</p>

一不小心，便被这狡猾之人拿捏住。</p>

只可惜，自食其果，也只能含泪咽下。</p>

…………</p>

二人默默来到河边。</p>

眼前是金光闪烁的波纹，是游弋嬉戏的鱼群，是小船上悠然垂钓的渔夫。</p>

“真美。”顾旭心中暗赞。</p>

他的生活向来急促匆忙。</p>

鲜有机会如今天这般，能停下脚步静静欣赏周边景致。</p>

此刻，一只鸡毛毽子从身后飞来，落在他们脚边。</p>

两人回头，见几个河边玩耍的孩子。</p>

“大哥哥，大姐姐，能把毽子还给我们吗？”一孩子指向地上的毽子，略显拘谨地询问。</p>

顾旭正欲以真元取毽。</p>

却见时小寒上前一步，以脚背挑起毽子，足弓一蹬，精准地将毽子踢至孩子们附近。</p>

“大姐姐好厉害！”孩子们瞪大眼睛，显然未料路人中竟有此高手。</p>

“我当然厉害喽！”时小寒扬起下巴，骄傲道。</p>

她边说边不自觉加入孩子们的行列，与他们传递毽子。</p>

伴着她银铃般的笑声，毽子如她足下的小鸟，围绕精致绣鞋翩翩起舞。</p>

顾旭在一旁微笑观看，未加打扰。</p>

虽是深秋寒意，她却仿若置身春光，独享那份春色。</p>

…………</p>

这一天，二人在沂水废墟郊外漫无目的地闲逛，直至夕阳西下。</p>

餐后，时小寒与顾旭告别，独自返家。</p>

丫鬟晨熙急忙前来迎接。</p>

她先帮小姐褪下满是油渍的外袍，换上干净衣物。</p>

再让她坐至梳妆台前，为她摘下头饰。</p>

“小姐今日心情甚好，”晨熙一边梳理她及腰乌黑长发，一边微笑道，“又跟那位顾大人一同执行任务了？”</p>

“不，”时小寒否认，“是与顾旭去菜市街吃了烧烤，又逛了沂河边。</p>

“真没想到，顾旭那家伙竟破例主动请客！”</p>

晨熙笑着，未立即回应。</p>

理顺发丝后，晨熙端来一盆热水置于椅旁。</p>

时小寒迅速脱掉绣鞋，将一双白皙小巧的脚丫浸入水中。</p>

少女的脚不大，比例却恰到好处，看似精巧瓷器，惹人怜爱。</p>

她一边泡脚，一边以足尖轻轻拨动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p>

嘴角不觉上扬，酒窝浅浅，似沉浸在自娱自乐中的孩童。</p>

“晨熙，顾旭那家伙真讨人厌！”少女稍顿，续道，“昨晚独自跑去陆氏废墟，竟不事先告知我！以他那弱不禁风的身子，万一被鬼怪近身，丢了小命，可没人帮他收尸！</p>

“哼，除了长得好看点，脑子聪明点，修炼天赋高点……简直是混蛋一个！”</p>

闻此，晨熙终忍不住笑出声。</p>

“小姐总提到顾大人。”晨熙轻笑应道。</p>

“才没有！你胡说！”时小寒跺脚，水花四溅。</p>

此刻，晨熙庆幸时小寒之父时磊远在莱州府，未闻女儿此言。</p>

否则，那位视女儿为掌上明珠的千户大人定会提剑冲出，查探究竟哪头猪欲拱自家白菜。</p>

…………</p>

深夜，星光黯淡，灯火熄灭，沂水废墟陷入寂静。</p>

陈济生结束一天工作，提灯准备至衙门后值房休息。</p>

却在此时，灯笼昏黄光线中，瞥见一个熟悉身影，孤零零静坐衙门前台阶，一动不动如雕像。</p>

“顾旭？”他唤那人名，“你为何独自坐在这里？”</p>

按顾旭惯常，此刻应独自在家刻苦修炼。</p>

今日顾旭此举，令陈济生颇感意外。</p>

“陈大人，我有些烦心事。”闻声，顾旭转头，朝他微笑。</p>

“烦心事？”陈济生一边说，一边整理袍子，坐至顾旭身边。</p>

他一直认为顾旭心智成熟，不似十七岁少年——总能想出种种手段，轻松解决挡路难题。</p>

未曾想他也有被烦恼困扰之时。</p>

“陈大人，我生活节奏一直很快，几乎每分每秒都在向前冲，”顾旭平静道，“今日我赚得五千功勋，心情不错，便奖励自己放松一日——放缓步伐，欣赏身边风景。</p>

“于是发现，在拼命奔跑中，我错过了太多。</p>

“从未留意秋日沂河的美景，从未聆听渔夫们在河上的高歌，从未尽情品尝街边烧烤，从未与同龄人嬉戏踢毽子……</p>

“最重要的是，我竟一直未察觉……”</p>

言至此，顾旭忽停顿，犹豫良久，才缓缓吐出后半句：</p>

“她似乎喜欢我。”</p>

闻此，陈济生不禁笑摇头。</p>

“你到现在才察觉？”陈济生平日关注顾旭工作生活，自然知晓他所指“她”是谁。</p>

时小寒那姑娘，见顾旭时，双眸如水杏般闪亮，如夏夜星辰般动人。</p>

“关键在于，你作何感想？”陈济生问。</p>

顾旭沉默，目光随思绪飘过前方屋宇，飘过废墟大街小巷，飘过宽阔沂河，飘过远处崂山遗址与洛京城，飘向无垠天际。</p>

路太漫长。</p>

他无法望见终点。</p>

最终，他轻叹，脸上浮起一丝苦涩笑容：</p>

“我不敢动心。”</p>

“不敢？”</p>

“或说，不能。”顾旭眺望远方，声音平静无波，“您知晓，我没有足够时间，也无法给她确定未来。</p>

“因此，在此事上，我不能任性。”</p>

陈济生注视少年清瘦面容，轻轻一叹。世人只见他光鲜亮丽，只知他天赋异禀、机遇非凡，却不知他内心的苦痛。</p>

他仅十七岁，本当是朝气蓬勃、意气风发的年纪。然而他活得如同清心寡欲的苦行僧，将所有少年心绪深深埋藏。</p>

早熟，确有代价。</p>

“三十岁前成圣，我相信你能做到。”陈济生轻轻拍了少年脊背。他知顾旭信念坚定，所需并非安慰。</p>

“谢谢。”顾旭微笑。他的人生平淡无味，如修行典籍上枯燥白纸黑字。但少女出现，生活陡增惊喜，如十月小雨清晨递到手中的鱼生粥与桂花糕，所见所闻所感，皆有了色彩。然而理智告诉他，不能贪恋这些斑斓。</p>

他深深吸气，默默闭眼。</p>

…………</p>

此刻，陈济生清晰感知到，沂水废土管理局周边阴煞之气形成巨大漩涡，朝顾旭所在位置汹涌而来。</p>

“这小子又顿悟了！”他颇感惊异。虽早知顾旭修行资质非凡，但闭眼即入定、入定即突破，仍超乎常人认知。</p>

见此，陈济生从衣兜瓷瓶中取出一枚“长明丹”，塞入顾旭口中。身为一县斩妖除魔总领，他常备各类丹药，以便手下修士修行受阴气侵蚀时及时处理，避免悲剧。</p>

此刻，丹药恰派上用场。</p>

顾旭吞下丹药瞬间，《赤炎真诀》疾速运转，将运气转化为炽烈磅礴的真元。</p>

……黄泉第二曲……</p>

……黄泉第三曲……</p>

……黄泉第四曲……</p>

在长明灯火照耀下，顾旭沿曲折“黄泉路”大步向前，连破数个小境界，修为直达“黄泉第四曲”。陈济生默默关注，心中感慨万分。</p>

…………</p>

几分钟后，顾旭睁开眼。</p>

朔风吹散天际薄云，露出弯弯新月。银白月华洒在少年脸上，使他眸子格外明亮。他右手紧握拳，随后缓缓松开。</p>

此刻，他清晰感知炽热真元在经脉中奔腾咆哮，如沉默火山，等待喷薄爆发那一刻。</p>

“谢谢。”他转向陈济生，再次道谢。这次谢的是陈济生及时喂他“长明丹”。</p>

“不必客气，”陈济生淡笑，“作为上级，这是我应做之事。”</p>

顾旭沉默片刻，缓缓开口：“陈大人，我想去做一件事。”</p>

“何事？”</p>

“您应记得，不久前一只‘恶灵’级槐树树妖通过‘跳神’仪式，将一缕分魂寄生于白氏家族少妇体内，”顾旭语气平淡，“我与时女侠接此任务，前往寻柳街，抹杀树妖分魂。</p>

“现我想解决树妖本体，以免其继续危害沂水百姓。”</p>

尽管顾旭面色平静，语声平静，但陈济生感觉得到，少年此刻心情并不佳。</p>

“你有把握吗？”陈济生问。</p>

顾旭点头。</p>

“那树妖虽为‘恶灵’级鬼怪，但在失去一缕分魂后，实力已大幅下滑，”他认真分析，“我现在虽仅第二境修士，但持有‘惊鸿笔’，与第三境修士对抗亦能不落下风。</p>

“再说，我身上还有司首大人赠的‘替身手环’和‘破空珠’，即使打不过，也能全身而退。”</p>

说着，顾旭微微一笑，展示手腕上的“替身手环”。</p>

“好吧。”陈济生回应。</p>

显然，顾旭早已下定决心，最后一句话实为让自己安心。</p>

“不过，顾旭，目前废土管理局尚未发布击杀树妖任务，你的功勋如何计算？”</p>

“回来再算吧！”顾旭说着起身，一手握“惊鸿笔”，一手以铜币占卜槐树树妖方位。</p>

随后施展“流星走月”身法，瞬间消失在街道尽头。</p>

此时，衙门前只剩陈济生一人。</p>

朔风迎面，裹挟压抑、烦躁、窒息情绪，钻入衣袖。他望着洒满月华的青石地面，那朦胧白光，仿佛薄薄积雪。</p>

…………</p>

约一刻钟后，顾旭身影重现陈济生视线。</p>

他衣袂飘飘，步履如风，青布衫依旧一尘不染。眸子依旧澄澈干净，如平静湖面，倒映天地万物，却不见本心。</p>

“陈大人，我回来了。”</p>

“树妖呢？”</p>

“死了。”</p>

他语气随意，不似谈论“恶灵级”鬼怪生死，却似提及寻常琐事。同时从腰间取下玉佩，轻敲两下，置于陈济生面前。</p>

只见一株高大槐树矗立山坡，枝干壮硕，煞气逼人。清瘦少年立于树荫下，提笔细描。</p>

山坡忽降雪，白雪覆枝头，宛若春风拂过，梨花盛开。待雪化，高大槐树已枯萎，化作灰烬。</p>

“真是无趣。”少年轻叹，转身离去。</p>

一日放纵过后，顾旭生活重回正轨。</p>

当太阳升起，他携楚凤歌所赠小册子，踏入沂水废土管理局大堂，再度找到上司陈济生。</p>

“又有烦心事？”陈济生放下公文，抬头问，“需我帮忙？”</p>

顾旭摇头：“是选择困难，想请陈大人提些建议。”</p>

“选择困难？”顾旭将小册子置于陈济生桌上，微笑道：“完成陆氏废墟任务后，我能挑选一门上品法术作为奖励。但这目录上好东西太多，让人眼花缭乱。”</p>

“顾旭，你不是号称‘博览群书’？”陈济生一笑，“这类事，你岂不比我更清楚？”</p>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顾旭回应，“正因为读过众多书籍，了解诸多法术，我才知目录所载皆极好，更易生‘样样想要’之念。</p>

“换成陈大人，或许更能一针见血看出我当前所需。”</p>

“你小子，真会说话。”陈济生淡淡笑，“难怪讨姑娘喜欢。”</p>

顾旭沉默。</p>

见此，陈济生敛去笑容，接过小册子，仔细阅读。</p>

册页上，每一页记载一种上品法术名称及简介，还附有前人修炼心得。</p>

上品法术与中品法术最大区别，在于蕴含大道真意——唯有领悟真意，方能充分发挥法术威力。</p>

这意味着修炼上品法术时，需与法术创始人心意相通。</p>

倘若理念不合，难有成就。</p>

如心慈手软者，难练杀气滔天的“修罗身”；留恋红尘者，难练斩断尘缘的“忘情法”。</p>

故前人修行体悟，对后人选法术极具参考价值。</p>

册子扉页，洛川司首写下一行字：“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强。”</p>

“你有何偏好？”陈济生翻阅册子，问顾旭，“身法类？控制类？还是——”</p>

“杀伤力越强越好。”顾旭站在一旁，毫不犹豫。</p>

他知道，此刻急需一门杀伤力极强的法术。</p>

“杀鬼符”虽对鬼怪威力巨大，对人族却无威胁。</p>

万一再遇唐荟般狠辣之人，顾旭手中暂时缺乏足够威慑力的手段。</p>

…………</p>

《引雷诀》《倒海咒》《玉虹贯日》《炼狱火海》《泰山压顶》《星沉地动》《鸾翔凤舞》《追风踏雪》……</p>

册子上每一门法术名称，均气势磅礴，加之神奇描述，令陈济生看得眼花缭乱，甚至心生向往。</p>

“这门法术如何？”陈济生指册页，对顾旭道，“我记得你近期刚修习火属性新功法，应与它挺匹配。”</p>

顾旭认真一看，笑道：“《焚天七式》……陈大人，这法术废土管理局百年无人练成，您对我信心十足啊！”</p>

此页目录第一条留言如下：</p>

“此法术威力巨大，易学易练，错过悔一生。”</p>

而后几条留言分别是：</p>

“前辈误我！”</p>

“第一条留言是谎言，万万不可信！选它才悔一生！”</p>

“一入‘焚天’深似海，青丝从此是路人。”</p>

“若我在修炼《焚天七式》中不幸身陨，望诸位帮我收尸。”</p>

“此法术如天书一般……若有人能懂，我愿跪拜称其为爷。”</p>

“五年过去……我连《焚天七式》第一式都没学懂。这真是给人学的法术吗？”</p>

…………</p>

看来的确令人望而却步。</p>

陈济生抬眼，看向顾旭笑问：“姓顾的小子，你心中已有主意，对吧？</p>

“我翻到这页时，你双眼比平日更亮几分——若我所料不错，你并非来咨询建议，而是来我这找自信，对吧？”</p>

顾旭点头，未否认：“陈大人真了解我。”</p>

他稍顿，续道：“《焚天七式》创始人赤阳子前辈——当代大齐国师师尊，曾拥有接近第八境巅峰修为，距飞升仅一步之遥。</p>

“当年，他凭借《焚天七式》，于大荒几乎所向披靡——目录中，应无更强法术。</p>

“又因赤阳子前辈亦是符师，擅长阵法——我推测，《焚天七式》之所以难学，因其涉及符道与阵法奥义，比一般法术复杂许多。</p>

“加上火属性特性，我认为它简直是为我量身打造。”</p>

顾旭这番话看似狂妄，语气却平静，仿佛陈述事实。</p>

“你为何犹豫？”陈济生问，“据我所知，你绝非会被难度吓退之人。”</p>

顾旭淡然答：“赤阳子前辈距飞升仅一步时，突然走火入魔，自废修为，沦为凡人，两年后因病去世。</p>

“故我怀疑，他所追寻的‘大道真意’，可能存在问题。”</p>

“但若退而求其次，选个不太适合的法术，又觉不甘。”顾旭轻声叹息。</p>

选项繁多，带来的是不尽完美。</p>

未得之物，始终撩人心弦。</p>

废土管理局在发放奖励时，常将整本目录抛给修士，使人眼花缭乱——此举无异于以美好愿景刺激众人奋勇向前。</p>

陈济生见少年神色肃穆，微笑道：“顾旭，还记得我初次教你绘制‘太上北极镇魔杀鬼符’时，对你讲了什么？”</p>

顾旭不假思索：“画符须遵循严格规范，一旦落笔有误，符文即失效。”</p>

“然而数周后，你自行改良‘杀鬼符’，使其威力提升数倍。”陈济生语气轻松，“那时起，我便知这世间所有法术于你而言，不过借鉴之物。</p>

“顾旭，你志在三十岁前步入圣境。而欲超凡入圣，必寻己之道——得己之道，他人之道即便存隐患，亦不足惧。”</p>

顾旭默然两秒，点头：“确是如此。”</p>

陈济生实乃其无名导师。</p>

虽如今陈济生无法如往常般频繁指导修行，但在关键问题上，他以丰富修行经验与人生智慧，助顾旭拨云见日，明辨内心。</p>

陈济生接着笑言：“你眼神早已揭示，对此你充满信心。”</p>

顾旭性情稳健，然稳健有时意味着过多顾虑——正是这些顾虑，让他看起来全然不像十七岁少年。</p>

…………</p>

归家后，顾旭取出“神机令牌”，试图联络楚凤歌。</p>

不久，视野中出现楚凤歌发来的消息——</p>

【鲲：终选定心仪法术？】</p>

【朱雀：是的，楚大人，我决定修习《焚天七式》。】</p>

【鲲：《焚天七式》？百年无人练成之法，你竟选它？】</p>

【朱雀：已下定决心。】</p>

【鲲：咳，好……我这就告知司首大人。】</p>

【朱雀：多谢楚大人！】</p>

…………</p>

洛京城，废土管理局总部。</p>

此刻，楚凤歌于静修室内闭关修炼。</p>

顾旭通过“神机令牌”传来消息，打断了他的冥思。</p>

楚凤歌端坐原地，愣神许久，心中暗道：顾旭愈发狂傲自大，得“惊鸿笔”便以为无所不能，竟敢挑战号称废土管理局最难修习的《焚天七式》？他把自己当作何人？谪仙再世？真君转生？</p>

然而，楚凤歌忽忆起司首大人亲口言及顾旭拥有一品天赋，且命格尊贵无比——如此天资，与神仙转世相比，恐也相差无几。</p>

楚凤歌再次长叹，烦恼与如此妖孽同处一世。</p>

身为司首洛川亲信，他曾偷窥《焚天七式》。</p>

深知若能领悟此法，他即可傲视群雄，自称“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大齐废土第一天骄”。</p>

遗憾的是，他并非天命所钟。</p>

《焚天七式》于他，如同天书般晦涩难懂。</p>

仅看一眼，便觉头晕目眩，极度不适。</p>

他未入门径，便果断弃之。</p>

并时常告诫他人：“智者练剑，愚者才去修炼《焚天七式》那等费力不讨好的玩意。”</p>

上官槿因此对其嗤之以鼻：“那你连愚者都不如。”</p>

楚凤歌对她的嘲讽并不在意。</p>

因他知道，上官槿私下也曾偷窥《焚天七式》，只是打死不肯承认。</p>

…………</p>

此时，废土司首洛川悄然出现在楚凤歌身旁。</p>

楚凤歌立刻起身，拱手行礼：“见过司首大人。”</p>

洛川淡然问：“顾旭选了何种法术？”</p>

楚凤歌答：“《焚天七式》。”</p>

洛川沉默片刻，低语：“确实最适合他。”</p>

“司首大人何出此言？”楚凤歌问。</p>

“若这世上有人能解赤阳子留下的法术，必是顾旭。”洛川淡然道，“他懂符道，懂阵法，修习火属性功法，符合修习《焚天七式》所有条件。</p>

“此外，修行中他从不顾忌前人规矩。虽道行尚浅，却有破旧立新的胆识。”</p>

言至此处，洛川停顿数秒，转向楚凤歌：“可知《焚天七式》中隐藏的大道真意为何？”</p>

楚凤歌摇头，诚实地答：“不明。”</p>

他连《焚天七式》内容都无法理解，遑论领悟其大道真意。</p>

洛川叹气，解释：“赤阳子当年追寻的‘道’究竟为何，我也难以揣摩。但知《焚天七式》最后一式名为‘日月换新天’——或许，这就是答案，亦是赤阳子走火入魔之源。”</p>

楚凤歌犹豫一下，问：“司首大人，若顾旭修炼《焚天七式》，是否也会如赤阳子前辈般走火入魔？”</p>

洛川回答：“楚凤歌，你要明白，顾旭修炼任何法术，从不生搬硬套，而是融会贯通，化为己用。这一点，你日后需向他多加学习。”</p>

“司首大人所言极是。”楚凤歌低头应道。</p>

自此，楚凤歌生命中又添一“别人家孩子”。</p>

天行二十三年十月三十日黄昏，残阳西坠，暮色渐浓。</p>

平安巷十七号院内，满地金黄的银杏落叶堆积。</p>

顾旭结束整日修炼，步入自家厨房，煮就一枚鸡蛋、一碟野蔬，再舀一碗糙米糊糊。</p>

随后，他坐在餐桌边，手持木勺，细细品味。</p>

这是他生活的常态。</p>

犹如那碗糙米糊，平淡而无华。</p>

此刻，屏风后的侍童忽然走近顾旭，躬身禀报：“少爷，有客来访。”</p>

侍童只言“客人”，并未指明身份。</p>

顾旭心知，这位来者应是一位未曾谋面的陌生之人。</p>

他披上斗篷，推开屋门，只见门外站着一名身着黑袍、蓄长髯的中年人，身上沾染风尘。</p>

“请问阁下是……”</p>

“在下何逸群。久闻顾小友大名，今得一见，果真英姿飒爽、气宇不凡。”中年人笑容可掬。</p>

尽管中年人态度亲切，毫无架子，顾旭却不敢有丝毫懈怠。</p>

他连忙拱手行礼：“见过何先生。”</p>

他清楚，这位何先生乃六境修者、大齐国师之师弟、符道宗师、废土司特聘顾问，地位尊崇非常。</p>

然而此人素来放浪形骸，追求自由，于大齐朝廷并无正式官职，常年独步天涯，即便是大齐国师亦难与其取得联系。</p>

未料今日何逸群竟翩然降临自家门前。</p>

“我此番至沂水县，乃是受洛司首之托，将《焚天七式》交予你手。”何逸群直言来意，“不过，此非主要原因——若我不想来，洛司首也无法强令。”</p>

“那么何先生您——”</p>

“——只是对你颇感兴趣，想亲眼一睹。”何逸群打断他的话，笑言解释。</p>

…………</p>

顾旭恭请何逸群入内，侍童为其奉上一杯热茶。</p>

随后，何逸群自袖中取出一本薄薄小册，递至顾旭手中。</p>

顾旭惊讶发现，这部传说中的上乘法术《焚天七式》，竟仅有七页纸！</p>

“这《焚天七式》，昔日也曾有幸在师尊指导下，勉强习得前两式。”何逸群举杯轻呷，对顾旭言道，“你先自行参阅。若有不解之处，尽可询问我。</p>

“至于后面几式，我自身亦未能领悟透彻，还需你自己钻研。”</p>

顾旭点头致谢。</p>

他翻开册页，专注研读其中内容。</p>

何逸群静坐一旁，默默注视。</p>

这位大齐国师师弟向来率性而为，行事皆为追求内心欢愉，寻觅世间一切有趣之人与事。</p>

凡是他感兴趣的，即刻毫不犹豫投身其中；凡是他不愿做的，任谁都无法强迫。</p>

他对顾旭的兴趣，主要源于“惊鸿笔”。</p>

因他知晓，那支纤细脆弱的毛笔，乃世间最为挑剔主人的神器，亦是符师梦寐以求的法宝——能得其认可之人，必有过人之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