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3、914节 都烈，过不好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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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洛破例取消今年的除夕宫宴，也让群臣难得的陪家人吃除夕家宴。</p>

天子皇恩浩荡，除了让臣子陪伴家人过年，还按照官爵品级，赏赐了鲸鱼肉、鱼翅、南洋燕窝、雪糖、红薯、东州参等贵重之物，以及各地风物贡品，算是体恤臣子。</p>

兵部尚书都烈的侯爵府中，此时也其乐融融的在过年。</p>

要说都烈家，那可是让很多人羡慕的元从勋贵啊。谁不知道，都烈父子是最早跟随陛下的元从？</p>

当年，天子龙潜江华，最先慧眼识真龙，景从效力的人，只有六人。这六人就是都烈父子，乌图父子，还有虎古和光夏。</p>

元从中的元从啊。</p>

如今，光夏已经战死数年，这元从中的元从，就剩五人了。</p>

都烈家和乌图家，乃是大唐唯二的一门双爵。</p>

都烈本人是县侯，官居二品兵部尚书。其子颜隼是侍卫出身，爵封一等伯，如今也外放做了三品营帅。还有他的女儿颜婵儿，也官居内政府宫庶令，四品女官，是皇后陛下身边的红人。</p>

可以说，都烈一家三人为官，简直红的发紫。</p>

此时，颜隼和颜婵儿也都回到家中过除夕。</p>

都烈身披一件皇帝赏赐的黑狐大氅，坐在画堂中的火炉前，一边打算盘核算着朝廷年后招募新兵的花销，一边不满的抬头看了他那高丽娘子一眼。</p>

她娘子也在打算盘。</p>

只不过，都烈是把差事带回家里做，算的是兵部的公账。而他娘子，算的是颜府的家账。</p>

“你能不能不要再打了？噼里啪啦都是你的算盘声，扰的老夫打错了。”都烈重重放下算盘，“家宴快要备好了，你也不去张罗祭祖，这都除夕了，还算什么账目！早知如此，就不该教你打算盘！”</p>

“你这憨货，说的什么浑话！”已经贵为二品诰命的娘子也重重一拍算盘，“许你算，就不许老娘算么！忒也霸道！”</p>

都烈怒道：“老夫算的是朝廷招募新兵的帐，这可是公事！你捣什么乱？”</p>

诰命夫人也不假辞色的说道：“你算公账，老娘自算私账便是！明日就是洪武五年了，可府中的账目还没核完，老娘不算谁算！你们父子三人只管做官，可算过一次家中账目？”</p>

都烈哼了一声，“那是你自找的。管家算的不比你清楚？你偏要不信别人，非要自己再核算一遍，多事！”</p>

夫人冷笑，“老娘多事？哼，今日除夕，你道俺愿意折腾？”她指指账本，“俺觉得数目不对！”</p>

数目不对？</p>

都烈一愣。随即就明白，这不是没可能。</p>

他娘子虽然识写字，会算账，可都是自己教授的。说起来，她就是个没见识的乡下女子。可她有一个好处，就是细微之处不糊涂。</p>

尤其是钱粮之事，很难被糊弄。</p>

“你且看老娘的。”诰命夫人说了一句，就冲着堂外喊道：“把他们几个都叫进来，老身有话问！”</p>

不一时，三个中年男子就神色恭敬进来，先是下跪行礼道：“小人见过君侯，见过夫人。”</p>

这三人，就是都烈府上的庄园管事了。他们虽然不是奴隶，却是侯爵府的家臣，相当于后世的职业管家。</p>

唐廷的封爵制度，既秉承唐宋，又学秦汉，某些方面又用先秦。这家臣制，就是学的先秦。</p>

先秦时代，封臣的最低等级是大夫，大夫有家，所以其家吏被称为家臣。家臣由“士”担任，与大夫属于雇佣关系和主仆关系，但家臣不是奴隶，随时可以“离家”另找饭票。大夫也随时可以让其卷铺盖滚蛋。</p>

大唐的贵族家臣也是如此。他们的名目，礼部都有所统一。比如管理庄园收成的家臣叫司田，管理奴隶的叫司奴，管理账目的叫司计。</p>

这些家臣的服饰，都有一定要求。他们虽然不是朝廷官吏，不吃朝廷俸禄，可也要纱帽，穿类似官服的蓝衣，如今民间俗称“蓝衣倌儿”。</p>

之所以统一名目，当然也是规范大唐贵族的管理，形成具有东方特色的贵族制度。目的是让贵族成为帝国和皇室的藩篱，也成为传承华夏传统文明和礼仪风范的载体。</p>

所以，唐主对大唐新贵既待遇优厚，又期待很高。他和皇后专门制定《爵典》，要求贵族阶层遵循天道臣道人道。贵族不但要学习文化，还要尚武重艺，要成为道德典范。</p>

所谓家臣制度，就是《爵典》产生的。</p>

这三个侯府家臣，本来都是神色自然，可是当他们看见主母娘子的冷笑，脸色顿时有些不自然了。</p>

“齐司田。”都烈夫人看着一个红鼻子，“你倒是当着君侯的面再说一遍，今天庄田如何？”</p>

红鼻子家臣身子微微一颤，拱手说道：“禀夫人，禀君侯。咱们侯府，八千亩地的爵田，虽说是好大一处庄园，又都是上等田，可荆州今年年景不太好，雨水多了些，平均亩产只有两石一斗，加上损耗，也就一亩两石稻谷。一年两季共是三万两千…”</p>

“好了。这个老身心里有数。”诰命夫人打断齐司田的话，“不说君侯的侯爵庄田，但说伯爵庄田，五千亩也是上田，为何只收了一万七千石谷子？不应该是两万么？”</p>

诰命夫人目光烁烁的盯着红鼻子家臣，透着危险的气息。</p>

侯府并没有分家。除了家主都烈的侯爵庄田，还有一等伯颜隼的五千亩庄园。颜隼的田也是上田，也在荆州，为何平均亩产差了这么多？</p>

事实上，都烈夫人很少过问儿子的庄园账目。毕竟，儿子是成了家的，自有儿媳钱氏负责。可是想不到今日查了查儿子庄田的账目，竟然发现不对之处。</p>

红鼻子家臣笑容一僵，“好教夫人知道。伯爵官人的五千亩庄田，虽然也是上田，也在荆州，却和侯爵庄田隔了几十里地。今天雨多，伯爵庄园位置更低，积水太多，所以亩产更低，只有一亩一石七斗。”</p>

“休要欺我！当老身老糊涂了么！”都烈夫人大怒，“就隔了几十里地，两个庄子的亩产，怎么就差了这许多！说！还有三千石谷子去哪了！”</p>

红鼻子家臣扑通一声跪下，“君侯！夫人！哪里还有三千石谷子？两个庄子共四万九千石谷子啊，小人怎敢胡乱报账？”</p>

他一指傍边的商人模样的胖家臣，“君侯，夫人，王司计可是核查过的，真的只有四万九千石谷子啊！”</p>

都烈夫人又看向胖胖的王司计，眯着眼睛，“你到是说说，真是这么多？莫怕，只要你说话，就算有什么老身也会从轻发落。”</p>

都烈夫人这么一折腾，顿时惊动了阖府奴仆，更是惊动了颜隼和颜婵儿。兄妹两人来到画堂，看到这一幕都是皱眉。</p>

母亲做什么？家宴马上要开席了，为何大过年的还要说这些？</p>

“夫君。”颜隼之妻钱氏小心的走过来，“母亲因何而怒？”她是大儒、礼部侍郎钱选之女，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p>

颜隼道：“似乎是因为庄园的账目，有什么不对。”</p>

钱氏闻言，顿时有点忐忑。因为，她作为少夫人，从来没有主动管理过账目。难道是因为自己只顾琴棋书画，让谁钻了空子？</p>

却听那胖胖的王司计道：“禀君侯，夫人。齐司田所言不差。两个庄子的实际收成，都是小人去查过的。几万石谷子的大事，小人怎敢听他一面之词就做账呢？”</p>

“伯爵庄田虽然和侯爵庄园只隔了四五十里，可收成的确差了不少。县衙和乡村公所的亩产数目，小人都是查过的。”</p>

他说完，就从怀中掏出一张单子，“这是小人抄录的沔阳县财税房的数目，各乡各村，收成都不尽相同。另外，谷子收割时，小人就在沔阳，两个庄子的庄稼如何，小人还是能看出差别的。”</p>

都烈夫人拿过单子，随便瞟了一眼，冷笑道：“你们说，伯爵庄田的积水太深太久，那出产的鱼应该更多才是。可是你们报的鱼账，却两个庄子都一样！这又怎么说！”</p>

“老身也是种过田的乡下人出身！陛下和娘娘提倡稻田养鱼，这一亩地，怎么也有四五十斤！今天雨水多，伯爵庄园的田积水深，鱼儿应该比去年更多才对。五千亩，怎么也有三十万多斤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