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冠冕堂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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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北尽吓了一跳, 差点惊叫出声，他本能地侧头看去，更加震惊地反问：“吴伸？你怎么在这儿？！”</p>

站在他面前的，正是吴伸。</p>

他不是应该在那个回忆的场景里吗？为什么会出现在玩偶店一楼？</p>

直播间里的观众们也吓了一大跳, 弹幕瞬间就开始了刷屏。他们刚才也沉迷阅读, 压根没注意吴伸的突然出现。</p>

徐北尽震惊于吴伸的出现, 吴伸也狐疑地问：“我才想说……你怎么会在这里？”他举了举手中的信件, “还把这玩意儿也找出来了。”</p>

徐北尽怔了一下, 然后说：“我有点好奇。”</p>

吴伸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有什么好好奇的。大家都是在演戏而已，你要是好奇, 咱私底下偷偷给你剧透啊。”</p>

他笑眯眯地说着。</p>

徐北尽：“……”</p>

说真的, 这人刚刚还是一个变态精分, 把女儿杀了做玩偶的疯子, 现在就这么友好地调侃他……还真是令人感到不适应啊。</p>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吴伸的演技也可以说是非常强大了。</p>

徐北尽和吴伸……熟悉又不熟悉。</p>

在窄楼里，他们是门挨着门的邻居，遇见的时候也会打个招呼。但是也就仅此而已了。在窄楼这个地方, 人们来来去去，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不见了。因此, 少有真正的朋友。</p>

当然也少有真正的敌人，除了那群表面上人人喊打的卡贩子之外。</p>

徐北尽对吴伸的了解并不太多。这个男人是一个非常有事业心的扮演者, 至少在徐北尽的印象中, 他就有十好几次被拉入吴伸的噩梦充当群演。</p>

不过嘛……也不知道是任务者太拉胯，还是吴伸这个噩梦的真结局太难达成，总之这么多次噩梦，最终一次都没有成功过。</p>

这么多次下来，其实徐北尽对这个噩梦也就是一知半解, 毕竟他仅仅只是一个群演。</p>

如果不是直播系统的到来，让他可以远程看到任务者们的调查进度，那么恐怕他也根本不会感到好奇。</p>

窄楼中的每一位居民都有着属于自己的噩梦，如果每一个噩梦他都觉得好奇，那么他早就被成为被好奇心杀死的猫了。</p>

这一次的噩梦，是他成为扮演者之后，第一次主动参与进噩梦的进程之中，但也仅仅只是离开书店，来到其他的场景转了一圈而已。</p>

吴伸的友好态度也惊呆了直播间的观众们。</p>

而推理大佬更是惊呼：“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会有玩家随机到了凶手的身份！之前猜主播，没想到是吴伸！靠，这游戏简直神了！”</p>

徐北尽：“……”</p>

是啊，只不过你怀疑错对象了。</p>

主播凶手论，依旧是徐北尽心中难以释怀的一次误会。</p>

吴伸用肩膀撞撞徐北尽，笑着问：“怎么样，我给你剧透一下？快点决定啊，不然一会儿被其他任务者发现我们两个在这儿闲聊可怎么办？”</p>

徐北尽迟疑了一下，顺理成章地转移了话题：“所以其余的任务者呢？”</p>

“在回忆里呢。”吴伸耸耸肩，“虽然我很有职业素养，但是我可不想真的去做一遍……把小女孩制作成玩偶的过程什么的……”</p>

他脸上闪过了一丝厌恶。</p>

徐北尽几乎是下意识松了一口气。</p>

其实吴伸这样的态度，在扮演者中是较为罕见的。</p>

很多扮演者，自己就已经完全入戏了。他们所扮演的角色，就已经成为了他们自己。他们会在噩梦中追杀任务者，或者真的去做那些可怕的、出格的行为。</p>

虽说只是演戏，但如果无法出戏的话，那么他们就真的成为了戏中的那个角色。</p>

吴伸说：“我可不想变成那个变态。我啊……可还是想去更高的楼层看看的。”</p>

去往了更高的楼层之后，扮演者们所扮演的角色也会进行更换。对于那些在窄楼的底层就已经入戏的扮演者来说，重新更换了扮演对象之后，也会感到非常的不适应。</p>

那些有事业心的扮演者，像吴伸这样的，就会尽可能地保持理智和自我意识。</p>

徐北尽说：“你就快要成功了。”</p>

“是啊。”吴伸给徐北尽大倒苦水，“也不枉我故意把一张可以剧透的道具卡留在窄楼的玩偶店里，然后让一个任务者捡到了……希望他给力一点，赶紧把真结局打出来，然后带着我一起飞。”</p>

徐北尽不免一笑。</p>

他想，眼镜男或许以为自己是运气来了根本挡不住，估计是没想过，会有窄楼的居民在背后推波助澜吧。</p>

吴伸看了看徐北尽，突然说：“你真的……”</p>

徐北尽茫然问：“什么？”</p>

吴伸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你知道你刚刚笑起来，就很像是一个大恶人吗？”</p>

徐北尽：“……”</p>

……好了好了好了，他知道他长得很像反派了！</p>

吴伸又说：“我也听说过你的一些事情……你真的不考虑，让任务者们去你的噩梦里试试？”</p>

徐北尽沉默。</p>

吴伸说：“我猜测你一直不愿意，是因为噩梦主人的身份和行为过于可怕，让你不敢去尝试扮演。但是，你一直不睡觉，也不是个事儿吧？你喜欢喝饮料，也是为了给自己提神吧？”</p>

徐北尽叹了一口气，缓慢而坚决地摇了摇头：“我不会让别人进入我的噩梦。”他又奇怪地反问，“你这么关心我？”</p>

吴伸讪讪地笑了一下，说：“对不住，本能、本能。在窄楼里呆久了，就本能地想去琢磨点事情，不然真的……要生锈了。”</p>

徐北尽赞同地点点头。</p>

是的，窄楼就是这样的。</p>

他们这些人，在窄楼中不会老、不会死。虽然有可能迷失在噩梦中，但是扮演者中这样的情况并不多见。</p>

此外，他们还不能透露自己的身份，不能加入任务者们那样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狂欢之中。</p>

在这种情况下，窄楼的居民大多浑浑噩噩，也并不是不能理解的。</p>

吴伸算是一个特例，他事业心爆棚，于是也总是让自己保持冷静与理智，长久以来，就锻炼出本能一般的分析与推理能力。</p>

他又看了看徐北尽，心想，他的这位邻居啊……脾气可真是好。</p>

他这样直白地说出对徐北尽行为的猜测分析，居然都没有让徐北尽生气。</p>

当然，他也知道徐北尽并不是没有底线的圣母。此前有一位任务者强硬地想要把徐北尽打晕，尝试就此进入他的噩梦，结果反而被徐北尽扔出了书店。</p>

其他人也不知道徐北尽是怎么做到的，毕竟听说那位任务者十分强大，虽然不及林檎，但也确实是靠身体力量就能称霸一方的强人。</p>

但是就这么颜面扫地，被徐北尽扔了出来。</p>

这件事情发生在许久之前，那之后任务者们就不敢过于放肆了；再之后，发现了徐北尽居然是一个不会睡觉的怪物之后，绝大多数任务者就彻底对徐北尽失去了兴趣。</p>

时至今日，曾经名声在窄楼中传得沸沸扬扬，谁都想进入其噩梦一探究竟的书店老板，每天的生活也就只是在窄楼的书店里宅着，以及，在各路噩梦之中划水。</p>

对了，还有关于饮料的奇怪交易。</p>

这些饮料的来路其实十分简单。窄楼里有一些居民的身份就是超市老板，或者其他类似的身份，从他们那边就可以尝试获得日用品。</p>

此外，每通关一个噩梦，都可以获得一次抽取奖励的机会。奖池里有受尽追捧的道具卡，也有生活物资。</p>

窄楼里的生活水平极低，反正他们都可以说是游戏中的角色，不会饿也不会渴，理论上不睡觉也没什么大事。</p>

虽然个人面板上有着精力值的设定，这让他们进行剧烈运动的时候，也会气喘吁吁累到极致，但是只要休息一段时间，就会自动恢复。</p>

不过人类对于生活质量的追求，可以说是刻入了骨子里。</p>

因此，这些从奖池里抽出来的生活物资，在窄楼中就成为了一种硬通货；并且用以物换物的形式，形成了非常简单的商业形式。</p>

但是也就仅此而已了。</p>

卡贩子、制衣者、废卡收藏家、日用品商人、食物商店、易物集市……一切的一切，都建立在噩梦的基础之上。</p>

这个时候，吴伸的表情突然一变，说：“糟糕，回忆快结束了，不能继续摸鱼了。我得走了，你也快回去吧。”他告诫着徐北尽，“好奇是一件好事，但是一定得瞒着那些任务者才行。”</p>

徐北尽点了点头，感谢吴伸的好意。</p>

他看着吴伸匆匆去了二楼，想了想，将老板娘写来的信放回了柜台的抽屉里。</p>

虽说是对老板娘人物设定的补充，但是，似乎也已经没有给任务者们看的必要了。</p>

他快步走回了书店。</p>

直播间里，观众们正热火朝天地讨论着。</p>

“哇，我突然有点好奇这个游戏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设定。”</p>

“吴伸说，好奇也得瞒着那群任务者……什么意思？怎么觉得，这个游戏里分了两类阵营？”</p>

“北北居然不告诉我们！是想让我们自己猜吗？”</p>

“主播老猜谜怪了。”</p>

“我来说一下我的猜测。”</p>

“推理大佬来了！坐等大佬的看法！”</p>

“我来了！刚刚在打字。</p>

“刚才吴伸说了不能让任务者知道，但是他和咱们北目测是一伙的。这样的话，这个游戏的主地图场景中，角色至少就分了两类。</p>

“鉴于他说自己是在扮演角色，那就称其中一类是扮演者，另外一类是任务者。</p>

“那么这两类的区别在哪里呢？</p>

“答案非常简单，扮演者混杂在游戏的NPC中！他们扮演的，就是NPC的角色！</p>

“这个结论的来源非常简单粗暴，因为我们一直以来就是把吴伸当成了NPC，而他演得也很好，如果不是刚才自爆的话，他和普通的NPC根本没什么区别。</p>

“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之前我们开玩笑地认为，主播就像是一个工具人NPC，而实际来看，北北的身份也确实是这样的。</p>

“这样一来，玩家就分为了扮演者和任务者两种。而北北之前也说过，有些玩家在登陆之后会获得特殊的角色身份，看来就是这两类的区别了。</p>

“目前来看，这两种身份各有利弊。</p>

“扮演者显然知道得更多。可能就如同‘扮演’这两个字一样，他们是按照某种固定的剧本来进行表演的，这样受到的限制也就更多。</p>

“任务者进入噩梦的时候可能是一无所知的，但是探索行动等等更加自由，不受限制。</p>

“目前还没有看出这两类角色有矛盾对立，但是实际上也不一定。</p>

“ps：我喜欢北北现在这样，把线索和关键信息隐藏在平时的对话与交流之中，让我们自己去寻找真相和游戏的具体设定！请继续坚持下去！”</p>

“哇，大佬就是大佬，我悟了！”</p>

“虽然我不能从北北的言谈中看出这么多信息（自闭），但是推理大佬可以帮我啊（心花怒放）。”</p>

“哈哈哈哈哈我们北北真的非常会卖关子了！我们（指推理大佬）喜欢这样！”</p>

徐北尽：“……”</p>

他不是在卖关子啊！他根本不能向外人透露很多信息啊！</p>

意识到观众们的想法已经与实际真相偏离了十万八千里，徐北尽深感绝望。</p>

更绝望的是，他有口难辩，只能某个脑补怪继续带节奏……</p>

更更绝望的是，脑补怪脑补出来的，全是正确的……</p>

除了主播凶手论。</p>

徐北尽回到了书店，静静地坐在柜台后面发呆，抱着他盛满白开水的杯子，目光空茫幽深，生无可恋地发着呆。</p>

直播间的镜头已经被他调整到了另外三名任务者那里，他喝了一口白开水，勉强提了提精神，然后打算继续看直播。</p>

其实正如吴伸猜测的那样，他常年缺觉，虽说在窄楼这个特殊的环境里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但是他的心理上总是积累着无穷无尽的疲惫。</p>

他总是很容易感到困倦，很容易陷入发呆的养神状态，绝大多数时候都面无表情地走神，黑眼圈也一直很重，就是因为，他心理上始终觉得自己缺少睡眠，于是就真的很想睡觉。</p>

喝饮料——如果没有条件的话，白开水也可以——就是其中之一的提神方式。</p>

其他的食物、零食等等也可以，不过没有饮料来的经济实惠。此外，还有洗澡、散步、运动等等方式，总会有些用处。</p>

至于睡一觉……</p>

那暂时不在徐北尽的考虑范围之内。</p>

他正打算继续看直播，突然书店门被推开，林檎走了进来。</p>

徐北尽看向他，然后吓了一跳。</p>

因为……林檎的怀里，捧了一大堆的饮料。</p>

林檎走过来，把各种软饮、瓶装饮料等等，哗啦一下全扔到了柜台上，然后说：“给你。”</p>

徐北尽：“……”</p>

他茫然地眨眨眼睛。</p>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在他的脑子里升起。</p>

林檎这是……</p>

——来打一架吧。</p>

林檎说：“来打一架吧。”</p>

徐北尽突兀地就笑了出来。</p>

林檎皱着眉，不爽地看着他。他都已经把据说是这个男人喜欢的饮料拿过来了，为什么他是这种反应？</p>

笑什么笑。</p>

林檎说：“听说你喜欢饮料。”</p>

徐北尽点了点头。</p>

林檎又说：“所以来打一架吧。我已经把你喜欢的饮料拿过来了。”</p>

徐北尽说：“但是，你不能强买强卖吧。”</p>

林檎点了点头：“我是在和你商量。”</p>

徐北尽说：“不打。”</p>

“哦。”林檎把柜台上的饮料全部收走，“那我下次再来问。”</p>

徐北尽又忍不住笑了一下。</p>

林檎看着他，琢磨了一会，又说：“你是不喜欢这些饮料吗？”</p>

“不是。”徐北尽摇头，问，“你从哪里找来这么多的？”</p>

林檎看了他一会儿，大概是意识到这次真的没戏了，就随口回答说：“就是外面的街上弄来的。”</p>

“外面的街上哪有？”</p>

林檎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有家超市啊。虽然已经关门了，但是进去看看的话，还是有一些没过期的饮料的。”</p>

徐北尽：“……”</p>

问题就是你怎么进去的啊！</p>

那玩意儿不就是一个不能探索的外观建模吗？</p>

徐北尽已经脑补出了，主脑手忙脚乱给那家废弃的超市添加上各种商品的场景了……</p>

徐北尽奇怪的表情大概是被林檎误会了，林檎稍微费心解释了一下：“超市的大门是玻璃的，所以我把玻璃打碎，就进去了。然后在里头找了找，翻出来这么多没过期的饮料。你可以放心喝。”</p>

徐北尽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然后真心实意地说：“你费心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