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关键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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绯翻了一个白眼, 心想，这是什么偶像剧里才会出现的奇怪场面吗？</p>

这些来自更高层的任务者，似乎都在某一刻, 被这座窄楼玩坏了一样，总有各种各样的性格缺陷。有的时候，绯甚至忍不住想, 他们这些任务者, 似乎都越来越接近窄楼居民了。</p>

想着，绯就摇了摇头，不再关注西装男和少年的冲突，她相信这两名任务者，就算撕破脸, 也起码能把这个噩梦解决掉。</p>

她转而去关注自己的同伴, 这才注意到，巫见的面色似乎有些恍惚。</p>

她皱起眉, 走过去问：“怎么了？”她仔细看了看巫见，“你怎么看起来……”</p>

巫见在茫然片刻之后，缓缓地抬头看着绯。</p>

片刻之后，他哭丧着脸说：“绯，这个噩梦太恶心人了。我们下次别来这个噩梦了吧……”</p>

绯面色一变，连忙问：“怎么回事？”</p>

巫见便将第二轮噩梦最后, 他与蒋双妹在26楼的经历和绯说了一下。</p>

绯的面色立刻就是一变：“你们被垃圾工抓住了！”</p>

巫见眨了眨眼睛：“你知道……？你知道那些疯子是怎么回事？？”</p>

其余任务者的目光都看了过来，即便是正在争吵和相互辱骂的西装男和少年，都投来了诧异的目光。</p>

西装男愉快地想, 好啊，果然林檎和绯这两个人，并不是一无所获的。</p>

绯点了点头, 继续催促说：“你先把你们的经历说一下。”她又突然皱眉，“你为什么会和梁双一起……算了，这个等一会儿再说。”</p>

提到梁双，也就是蒋双妹的假名，巫见几乎下意识看了蒋双妹一眼。</p>

他发现蒋双妹的面色也十分的苍白，估计就和他自己差不多。巫见心有戚戚，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就好像是在确认自己的脑子还正不正常一样。</p>

绯迷惑地看着他。</p>

巫见便说了他和蒋双妹一起“捡垃圾”的事情。</p>

“但是这不是重点。”巫见带着一种神经质的焦虑和紧张，“重点是，我们两个人都被迷惑了！我们都觉得，那是正常的事情，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可是怎么可能……这根本就不可能！</p>

“我们怎么可能会有那种想法！那根本就不科学！但是我们就是被……就像是被催眠了，被蛊惑了，被洗脑了……”</p>

他喃喃说着。</p>

绯脸色一变，不可避免地想到更多。</p>

她知道巫见也必然是因为想到了那些事情，所以才会表现得如此不安和惊惧。那是一种无形中的影响，而现在仅仅只是在噩梦之中，等到噩梦重启，他们就彻底脱离了那种无形中的影响。</p>

但是……如果不仅仅是在噩梦之中呢？如果窄楼中也会如此呢？</p>

就像是绯在那个废墟的噩梦中提出的猜测，NE可以在噩梦中删改他们的记忆，那么为什么它不能在窄楼中这么做呢？</p>

现在，既然NE可以在噩梦中对他们的大脑施加无形的影响，那么为什么它不能在窄楼中这么做呢？</p>

这已经不仅仅只是一个游戏那么简单了！</p>

这不仅仅只是游戏中的规则。他们无法脱离这个游戏，所以这他妈就是他们的人生！</p>

绯咬着嘴唇，暗自咒骂了一句。</p>

多少任务者都将窄楼看作是游戏，不管是基于绝望还是真正意义上的自我放纵。绯知道窄楼底层有非常多的堕落任务者，即便最近窄楼中的氛围格外热烈，那群人也仍旧没有做出任何的改变。</p>

……可是，可是，绯焦虑地想着，他们真的明白正在发生什么吗？</p>

他们位于一个游戏中，而他们的大脑就如同裸露在空气中一般，压根就没有任何的保护，可以任由NE自由地、随便地玩弄修改……而他们甚至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p>

而他们甚至连知晓真相的权利，都没有！</p>

有那么一瞬间，绯掐着自己的手，几乎浑身都颤抖了起来。</p>

其他任务者可能无法理解她为什么会表现得这么义愤填膺，或许只是因为巫见是她的同伴，而现在巫见遭遇了这么可怕的事情？</p>

因此，蒋双妹甚至脱离了自己的情绪，忍不住安慰了她一句：“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p>

蒋双妹说不定会以为，绯和巫见之间有着更加亲密的关系，比如恋人或者家人，所以绯的表现才会这么夸张，就像是感同身受一般。</p>

但是，在场所有人中，恐怕只有绯和巫见在对视之间，才能明白，他们究竟都不约而同地、默契地想到了什么东西。</p>

他们陷入了沉默之中。</p>

这个时候，西装男走了过来。对于刚才他与少年的冲突，他只字不提，就好像无事发生一般。</p>

他只是平静地问：“所以，绯，关于这栋大楼里的那群疯子，你知道什么？”</p>

绯看了他一眼，又看了少年一眼。</p>

这个时候少年还是用恶狠狠的目光瞪着西装男，大概是占了相貌的优势，所以看起来年纪比较小的少年，看起来还更加可怜和占理一点。</p>

但是绯无意掺和他们之间的冲突，其余任务者也是。</p>

因此，她平淡地收回了目光，慢慢说出了自己从徐北尽那儿听到的消息。装修工、吃人鬼、蘑菇、吃人鬼……还有16楼那仅剩下十几个的正常人。</p>

任务者们几乎一五一十地将各自的遭遇一一对应了进去。</p>

他们的脸色逐渐变得糟糕起来。</p>

在绯的话音落下之后，所有任务者都不禁沉默了几秒。</p>

终于，西装男开口了：“不管这些了。这恐怕只是我们在噩梦中会遇到的危险而已，与我们需要的结局、真相，并没有太大的关系。”</p>

其余任务者也默认了这个说法。</p>

在这栋大楼里发生的事情，尽管令人恶心，却也不过是一个游戏的设定而已——起码他们可以使用这样的说法来安慰自己。至于究竟如何，恐怕也只能等待时间来评判了。</p>

……像沈云聚这样的僵尸，他们根本不会像绯和巫见这样，主动去思考关于噩梦、窄楼，以及这一切背后的真相。他们只会选择躲避。</p>

在这个噩梦中，沈云聚的存在感也仍旧很低。</p>

他那张如同死人、僵尸一样的面孔之下，仍旧隐藏着此前某个噩梦残留下来的恐惧。在这个后末日时代的大楼中，他几乎感到寸步难行。</p>

……既视感。</p>

在沉默中，他静静地想到了这个词语。</p>

他当然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情，对吧？也并非是这个噩梦中那种“复现”，而是真正意义上的……觉得某样东西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的感觉。</p>

那片商业区。</p>

在那一次噩梦之后，他选择主动遗忘了那种感觉。恐惧、绝望，或者更多意义上的无可奈何，让他低下头闭上眼，选择对那些事情视而不见。</p>

但是在午夜梦回间，他总觉得仍旧有什么东西缠着他，令他无法入睡。他自我催眠般的遗忘的确有了效果，有的时候，他甚至在想，他究竟在烦恼些什么？困扰些什么？</p>

他有遇到过任何，值得他这样做的事情吗？</p>

难道他不就是他平常时候的样子吗？他有经历过什么不一样的特殊之处吗？</p>

然后某一刻，他如同自我折磨一般，又一次想起了那件事情。</p>

……在不久之前，他如同游魂一般在窄楼中晃悠的时候，他突然旁听到了某些人的谈话。他的存在感向来很低，再加上那些人目中无人，压根没有注意到他的接近。</p>

于是他得知了这个噩梦。</p>

沈云聚在思考很久之后，抱着一种破釜沉舟、走投无路的决心，进入了这个噩梦。</p>

至于为什么……他自己也说不好。或许在经历了这么久的默不作声之后，他自己也受不了如此的懦弱。也或许，是因为，他只是不想再被困扰了。</p>

他只是想寻找一个答案，因此才可以让他安心入睡。仅此而已。</p>

不过在进入这个噩梦之后，他反而遇到了一件更加令他困惑的事情。</p>

当其他的任务者察觉到一种微妙的既视感，当他们觉得自己的行动好像是在复现这个噩梦中某些人曾经的行为，沈云聚却觉得……每时每刻，他都好像在重复着什么东西。</p>

走路——好像曾经也在走。</p>

坐电梯——好像曾经也坐过。</p>

不……他当然这样做过，那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p>

但是……但是，是哪里特殊呢？是哪里令他觉得不对劲呢？是哪里让他觉得记忆中的某一个部分在隐隐地发出暗示呢？</p>

终于，他意识到，是这栋大楼。</p>

就在第三轮噩梦的一开始，任务者们谈论着他们上一轮噩梦的遭遇的时候，在绯和巫见联想到了NE那庞大的威权的时候，沈云聚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了窗外。</p>

……燃烧的城市。</p>

他想，城市在燃烧，那种烧焦的气味始终弥漫在他的鼻子里。脚下是碎玻璃，头顶是血糊的天花板。人们，人们在这栋大楼中穿梭、逃生，但是最终死亡。</p>

他突然困惑地想，为什么他没有第一时间意识到这个场面给他带来的熟悉感呢？</p>

……因为这不是他亲身经历的事件。</p>

这就像是在某个时刻，比如你与朋友交谈的时候，然后不经意间看了一眼电视机，突然发现电视屏幕上正在播报某个惨剧。</p>

于是你随口向朋友感叹了一句，“居然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你这样说。然后，你就遗忘了这件事情。可能再往后的某个时刻，熟悉的关键词会触发你的记忆，让你再度想起那桩惨剧。</p>

现在，沈云聚的记忆——他的大脑，被本能地触动了。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但是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起。</p>

或许在那一瞬间他想了起来，随后他就遗忘了。</p>

张口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站起来却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打开柜子却不知道自己要拿什么。</p>

他的记忆发生了断裂。那断点是如此的触目惊心，让他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就好像这样，他就可以一如既往地忽略、无视那东西一样。</p>

没有任务者注意到站在角落里的沈云聚的表情。</p>

这就是一具僵尸，对于这些任务者来说，而僵尸向来在噩梦中没有什么作用。他们只是来混混日子罢了，所有任务者都是这样认为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