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三点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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绯、牧嘉实、长发男这一路行来, 只觉得自己脑子有点炸。</p>

从理发店遇上那个疯子开始，他们的探索之路就好像出了什么问题。噩梦在他们这里，仿佛开启了一场提前的崩坏。</p>

火锅店, 就不说了。</p>

随后他们又遇到了把嗓子唱出血的KTV、用头盖骨做花盆的花店（这是不是参考了什么恐怖小说里的做法？）、把小孩子的指骨当零食卖的小吃店、用人体做导电的电脑体验店……</p>

到最后，长发男都闷闷不乐地低头走着。</p>

三名任务者觉得自己的大脑好像被洗刷了一遍，那种疯狂使他们的理智都摇摇欲坠。</p>

……他们三人中最为平静的，恐怕就是牧嘉实了。</p>

绯的脸色惨白, 看了看牧嘉实, 心想, 是的，这名任务者此前来过这个噩梦。</p>

这也……算是一件好事吧。</p>

绯长出了一口气，看向了街边的路牌。</p>

如果再没有什么发现, 继续在这条笔直却令人掉san的街道上走下去, 那么绯恐怕自己就要疯了。</p>

好在, 情况也没有真的一成不变。</p>

他们一直往前走——这条道路没有什么其他的拐弯——终于来到了一个大的交叉路口。而再往前, 似乎已经脱离了繁华的街区, 进入了一大片青草郁郁葱葱的郊区。</p>

绯忍不住说：“航天局？”她回头看了看几公里之外的繁华市中心, 不禁说，“这座苍城的城市规划, 有些奇怪吧？”</p>

牧嘉实沉稳地说：“或许只是噩梦将这些场景聚集到一起。”</p>

绯点了点头，认为这是非常有可能的。</p>

不过随后她又喃喃自语说：“这样的话, 说明这个航天局，恐怕十分重要吧？不然，不需要大费周折把这个场景安排过来。”</p>

牧嘉实面不改色地说：“你说得对。”</p>

既然绯和巫见请求他不要说出关于这个噩梦的信息, 那么他也就顺理成章地表现出一无所知的样子。</p>

不过，他却暗自在想，以这个噩梦的难度, 他真的什么都不提示的话，这群任务者会不会干脆利落地失败啊？</p>

这是牧嘉实心中担忧的事情。</p>

要知道，他当初能解决这个噩梦，完全是因为，他其实是以掘金者的身份进去带老板的。</p>

换句话说，自然有人为他提前进入噩梦收集好了足够的信息，牧嘉实自己也对这个噩梦有了一些把握和成算之后，才决定进入噩梦，并且最终成功地打出了真结局。</p>

如果他真的是以对这个噩梦一无所知的状态进入的，那么以牧嘉实的能力，他也怀疑自己是否能够打出真结局。</p>

……哪怕是当初那个在窄楼底层大杀四方的他。</p>

牧嘉实跟在绯的身后，往那所航天局走去。</p>

他心中苦笑。</p>

这个噩梦中熟悉的场景、谙熟的环境，都使他不断回忆起当初自己的失败。</p>

这使得他心灰意懒、格外沉默。绯或许以为，是因为他不能透露关于噩梦的信息，所以才如此寡言少语。</p>

但实际上，当牧嘉实从更高层回到窄楼底层的时候，他就已经是这样一个状态了。</p>

此前与绯和巫见在那个废墟的噩梦中相逢，牧嘉实之所以愿意站出来，是因为他被苏恩雅勾起了好奇心，他需要了解苏恩雅的信息，所以才主动去探索噩梦。</p>

但是……</p>

想到苏恩雅，牧嘉实的目光中也不由得闪过一丝阴霾与困惑。</p>

到底发生了什么？</p>

为什么苏恩雅会失踪？</p>

那与她透露给他的事情，有关系吗？</p>

她和这个噩梦，又是什么关系？她为什么会知道那句话？</p>

在绯和巫见的提示下，牧嘉实已经明白了苏恩雅究竟在暗示他什么。</p>

窄楼居民……</p>

现在，牧嘉实已经用全新的目光去审视这座窄楼了。</p>

可是，这对于他惫懒的状态，似乎也没有什么用处。他仍旧丧气，时不时在心中对自己嗤笑一番，毫不留情地责问自己当初的失败。</p>

可那究竟算得上是一场失败吗？</p>

还是，只是因为他高傲、自负的本性，使得他无法接受，当他意识到那件事情的时候，他的退缩、无奈、绝望……他所有的情绪，都指出，他并非他自己以为的那般强大。</p>

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p>

他败于自己的手中。</p>

牧嘉实垂着头，又时不时抬头看看天空。但是他始终面无表情，目光中尽是灰暗消沉。</p>

就在这个时候，绯突然停下了脚步，惊讶地说：“我们到了……这里，是航天局？”</p>

她哑然。</p>

牧嘉实懒洋洋地抬起头，看了前方一眼，不明意味地说：“是的，这里就是，这个噩梦中的航天局。”</p>

当他们走过名为“航天局”的公交站牌，本以为会看到严谨、庄严的硕大建筑，但是入目所见，这所谓的航天局，更像是一群爱好者的聚会。</p>

航天局本身的建筑已经彻底地废弃了，就连窗户玻璃也碎了满地。更远处一点，也许是用以观测星球和宇宙的大型天文望远镜，倒还算是健全，看起来仍旧可以使用的样子。</p>

但是，那群聚拢在航天大楼前方空地上的人们，却让绯目瞪口呆。</p>

他们穿着花里胡哨的衣服，大多数是长裙、长袍，衣服的面料上都画着，或者印着各种与宇宙有关的东西，可能是一副宇宙大爆炸的图片，可能是群星排列的星图，可能是象征着宇宙常数的公式。</p>

他们脸上都有着狂热、激动的表情，隐隐也有一种疯癫的气息，但是隐藏在那种激动的表情之下的，还有某种令人不安的、暗流涌动的氛围。</p>

他们激烈地争论着什么。</p>

在背后荒废的航天大楼的映衬之下，这群魔乱舞的场面，显得更加令人不安。</p>

绯不禁喃喃自语：“到底发生了什么……？”</p>

如果巫见在这里，特别是读过《疯狂：跨越200天的记录》这本书的巫见，那么他或许还能为绯翻阅到这本书的其中一页，然后好好地给她解释一番。</p>

因为，当疯狂在人类的群体中蔓延之后，人类就彻底放弃了他们对宇宙的追求与渴望。他们无能为力，维持现有的秩序已经耗费了他们全部的精力，他们已经无力再向外探索了。</p>

也正是因为这样，整个人类文明中的航天航空事业的相关组织、机构、部门，也纷纷解散或者重组，并且相当一部分被补充进了原本的交通部门。</p>

在这样的情况下，现在还有余力去研究航天事业的，也就只有原本的那些航天爱好者了。</p>

但是，他们到底不是专业的人士，很多人甚至都只是纸上谈兵的水平。与其说是航天爱好者，不如说是天文爱好者。</p>

往常他们只是看一下星星，算一下流星抵达地球的日期和最佳的观测地点，与真正意义上的航天学相距甚远。</p>

不过，这群人尽可能地保证，原本的那些研究成果不被疯狂的人类销毁，并且努力自学与研究。</p>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原本并非这一行业的从业人员，现在却主动来做这件事情，又何尝不是一种疯狂呢？</p>

但是，在现在这样疯狂的大环境下，他们的行为又算得了什么呢？</p>

现在聚集在航天大楼门外的这群人，就属于那些天文学爱好者的一员。</p>

此外……</p>

当绯靠近那群人，听见他们争论的东西的时候，她的脸色慢慢变得古怪。</p>

她想，他们还真的研究出来了什么？</p>

不，应该说，观测到了什么？</p>

这群人大部分都是观星爱好者，当疯狂蔓延至他们的大脑，他们几乎是不眠不休地进行着计算与研究，并且隔段时间就会进行一次观测。他们痴迷于那些星星，那些安静地挂在天上的、宇宙中的星球。</p>

但是几天前的一次观测，他们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寻常的东西。</p>

“……我跟你说了，那一定是小行星！是朝着我们坠落的小行星！不可能是别的东西！我已经看清楚了，那东西上面甚至有些坑坑洼洼的！”</p>

“你就放屁吧！你看清了？谁看清了？我都没看清楚！</p>

“那肯定是外星来客。那群‘杂质教派’的人不是说了吗？疯狂是因为人类对神灵的不敬，但是这破世界真有什么神？</p>

“肯定是外星人！肯定是他们造成了人类的疯狂，然后他们现在来搞事情了！真正的大事！”</p>

“你他妈才放屁！什么外星人？你在异想天开吗？要是外星人真的存在，我们还有活路？我们的航天事业发展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外星人的一根毛，你在跟我说外星人？”</p>

“得了吧你！你对人类科技这么自信？我们观测不到的东西，就一定不存在？如果外星人是高维生物呢？”</p>

“……你刚刚还说我们之前观测到的东西是外星人，现在又观测不到了，你他妈打自己脸还挺乐意哈？”</p>

“……别跟我抬杠！”</p>

“得，那我问你，如果外星人是低维生物，咱们可以碾压他们呢？”</p>

“你在说什么玩笑话？我们这么多年来都没能观测到外星人的存在，他们一定比我们强啊！”</p>

“……呵呵。”</p>

绯听了一会儿，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p>

这群天文爱好者，四五天之前惯例通过远处的天文望远镜观测宇宙的时候，发现了某样正在朝他们飞来的不明物体。世界上的其他一些天文学爱好者，也观测到了类似的物体。</p>

随后，他们就为这种东西究竟是什么，而产生了争吵。</p>

一方认为那是小行星（或者陨石？），另外一方认为那是外星人。</p>

不管哪一方，他们都认为，那玩意儿多半能毁灭他们的星球。</p>

……不请自来的恶客。</p>

就在这两方意见争论不休的时刻，一个声音突然大声说：“够了！别吵了！”</p>

所有人都看了过去。</p>

那是一个身穿着宇宙大爆炸长裙的女人，她的脸色憔悴，恐怕过去几日都因为观测到的东西而不安忐忑。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在大声制止了同伴们的争吵之后，她的音量就回落下去。</p>

她说：“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要把这个消息告诉普通人吗？”</p>

在场的人都沉默了。</p>

有人忍不住说：“你不是已经和……”</p>

又有人拉了拉他的袖子，于是这人就不说话了。</p>

绯飞快地看了周围一眼。</p>

这里大概有三十几号人，所以绯和其余两名任务者混进来，也并不太显眼。这些人的脸上都有着浓浓的忧虑之情，刚才争论时候的激动全都消失不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