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不被允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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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半个小时。</p>

巫见几乎是麻木地想着。</p>

他的大脑中渗透着某种近乎绝望的理智与冷静, 使他可以从容地分析着一切。他想，恐怕他们得在半个小时之后的灾难发生之前，解决这个噩梦。</p>

换句话说, 当他们进入这个噩梦之后，他们大概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用来搜集线索、解决噩梦。</p>

半个小时之后的那场灾难，如果真的如同那新闻中描述的那样, 那么恐怕会是无比惨烈的, 即便是任务者们, 恐怕也很难逃生，更不用说本来就存在于这个噩梦中的一些人类。</p>

到那个时候，必然会出现死亡, 噩梦也必然会重启。</p>

所以, 巫见想, 他们得抓紧时间了。</p>

但是, 就在这样果断、清醒的分析背后, 某种令他的思考都全然被冻结的、可怕的寒意, 正在他的身体中蔓延着。</p>

他突然发现自己的手正紧紧地掐着那份报纸，直到边缘都被他的指甲撕裂。</p>

他突然发现, 他身边的两名任务者，也露出着同样震惊而恐惧的表情。</p>

他突然发现, 眼前坐着的那个学生模样的男生，放在桌面上的手指，正在不自觉地轻颤着。</p>

……他突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手指同样颤抖着，轻轻地搭在男生的肩膀上。</p>

他说：“不要害怕。”</p>

他自己的声音都害怕得发抖，他自己的声音都干涩到几乎说不出话来。那个男生木愣愣地看着他, 许久之后，他轻声问：“我们会死吗？”</p>

“不……”巫见听见自己如同梦呓一般的声音，仿佛从什么遥远的世界尽头传来。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一些什么了，“不会的，人类怎么会这么脆弱呢？”</p>

“可那是天降横祸。”男生说，“我们的社会本来就已经有这么多的疯子了。天灾人祸，现在齐全了。”</p>

巫见张了张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p>

最后，他只是干巴巴地说：“可是，我总该说点有希望的话，对吧？”</p>

男生哑口无言。</p>

在这个关头，巫见那种脱线的、口无遮拦的气质，也能时不时冒出来一下。</p>

直播间的观众们也是服了。</p>

“真糟糕，气氛一下子就没有了。”</p>

“好家伙，所以这个噩梦的背景故事就是天降陨石，毁灭人类？”</p>

“……怎么总觉得和之前的噩梦不太一样呢？”</p>

“这这这，怪不得需要这么大的场景啊。不然怎么体现出陨石坠落的可怕场景啊。”</p>

“导演组，特效拉满！拉满！”</p>

“突然心疼这几个任务者。以前的噩梦：我想不出来；现在的噩梦：我逃不出去。”</p>

“哈哈哈以前都是智斗，现在可是要武斗了啊！”</p>

“怪不得！所以那些疯子什么的，果然是噩梦中的危险，而不是真相的一部分啊！”</p>

“emm还是不好说吧，再看看。”</p>

“我不太明白的是，如果重点是在天上掉下来的那个东西，那么……博物馆那边又是什么情况？那么大一个场景，也只是危险而已吗？”</p>

“按照现在任务者们探索的结果，这个噩梦一共有三个大型的场景：图书馆、博物馆和航天局。但是……我总觉得没法连成一条线啊。”</p>

“……我又来问那个问题了：噩梦的主人是谁？”</p>

“靠，球球你别用这个问题祸害我的脑子。”</p>

直播间观众们的争论，让徐北尽不免失笑。</p>

不过这个时候林檎就坐在他的身边，所以他还是努力控制住了自己的笑意。</p>

……说真的，怎么林檎每次都能在直播的时候，凑到他身边来？</p>

徐北尽侧头看了林檎一眼，不免叹气。</p>

他十分隐晦地暗示着林檎：“你说他们在楼上，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p>

林檎歪了歪头：“大概可以吧？”</p>

徐北尽怔了怔，觉得林檎这么肯定的语气有点奇怪。</p>

林檎又说：“你既然在这里，那这座图书馆里一定有线索吧？”</p>

徐北尽：“……”</p>

这个脑回路……他还真是无力反驳。</p>

确实，既然有一位扮演者就待在这里，那么主脑一定是在暗示这个场景中存在线索。</p>

但是，林檎这样理所当然的样子，就让徐北尽感到了一丝不可思议。</p>

他是说……林檎还能想到这一点？</p>

这与林檎一向热爱使用武力值解决问题的手段，大相径庭。这难道也能用直觉来解释吗？</p>

徐北尽看着林檎，一时间有些困惑。</p>

毕竟，绝大多数的任务者，其实都没有意识到，但凡有活人存在的地方，是必然有线索存在的，无一例外，只看他们能不能问到合适的问题，或者达成特定的条件，让主脑将信息借由扮演者转告给他们。</p>

而很多任务者，一旦没能问出什么信息，就会以为这位窄楼居民不知道关于噩梦的线索；而实际上，更应该说是任务者没能掌握问出信息的办法。</p>

但是林檎却在这一刻，随口将这个潜规则说破。</p>

他说，既然你在这里，那么这里一定有线索。</p>

……重点是在“徐北尽”，还是在“这里”？</p>

他是真的明白了那条只有扮演者才知道的潜规则，还仅仅只是……觉得徐北尽是一个特殊的存在？</p>

他向来都觉得徐北尽是特殊的，而后者也已经习惯了。</p>

但是……</p>

想着，徐北尽就无奈起来。</p>

他想这么多干什么？说不定只是林檎那超出常理的直觉，又一次发挥了作用。</p>

说到底，为什么林檎能在这么多扮演者中，一眼就认定徐北尽是特殊的呢？</p>

这同样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p>

还有他身上那不合常理的武力值、空白的记忆与过去……林檎身上隐藏着的秘密，也十分之多，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明白缘由。</p>

而徐北尽，尽管他也隐藏着一些秘密，但是，他自己是绝对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的。</p>

他将视线转移回直播间，然后心想，天降陨石？</p>

不，那应该叫……天火降世。</p>

起码，那个时候，他们是这么为那场大灾难取名的。</p>

徐北尽略微疲倦地打了一个哈欠，某种郁积着的情绪再一次翻腾起来。</p>

这个噩梦……这个噩梦……是对某些过去的复现。</p>

再真实不过的复现。</p>

这个噩梦发生的事情，也曾经在过去的某个时间段上的地球，发生着。</p>

尽管任务者们、扮演者们都已经遗忘了那样的过去，但是……徐北尽没有忘记。</p>

他曾经对戴无说，记忆有时候也会成为一种诅咒。</p>

的确如此。</p>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多希望，他也能够遗忘。</p>

徐北尽的嘴角划过一丝苦涩的弧度。</p>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耳边传来林檎那熟悉的、平静而低沉的声音：“如果不想笑的话，可以不用笑。”</p>

他察觉到自己的嘴角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p>

林檎的手指碰触到了他的嘴唇，轻轻地将那丝苦涩的弧度抹平。</p>

徐北尽下意识转头去看他。</p>

他看见林檎那双眼睛。他说不出这个时候林檎是什么样的情绪，他们离得太近了，第一次让徐北尽意识到，原来林檎已经可以随随便便地迈进他的社交距离之内。</p>

而他甚至毫无防备。</p>

他怔怔地看着他。</p>

林檎歪着头，突然说：“这个时候我应该亲你吗？”</p>

徐北尽：“……”</p>

他骤然从刚才的情绪中脱离出来，板起脸，把林檎推开。</p>

他面无表情地说：“不可以。”</p>

“你说的是不可以，而不是不应该。所以我是应该亲你的，”林檎说，“但是你不许？”</p>

徐北尽：“……”</p>

他想，怎么会有林檎这种胡搅蛮缠的人！</p>

他再一次被林檎惹毛了。</p>

但是，这一次，他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只是说：“对，我不许。”</p>

“那什么时候，我应该，然后你也允许……到那个时候，我就可以亲你了吧？”</p>

徐北尽耳朵都红了。</p>

他不理林檎了。</p>

而林檎望着他，心里想，徐北尽不回答，他也知道。</p>

那个时刻，应该近在眼前了吧？</p>

……对，他的直觉就是这样告诉他的。</p>

林檎无声而愉悦地笑了起来。</p>

*</p>

绯茫然地走出了航天局的建筑范围。</p>

身后，那群天文学爱好者还在争论不休。</p>

绯已经从他们的口中问出了一些信息。</p>

比如，那个被他们观测到的东西，还有二十分钟到半个小时，就要降落到这颗星球上了。巨大的冲击波或许会在瞬间摧毁一切。</p>

所以，这或许是他们生命最后的一段时间了。</p>

再比如，在观测到那个东西之后，很多人就认为，从大约一年之前开始的，人类的疯狂，可能也与那样东西有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