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噩梦（4.24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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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见心中渐渐有了一些猜想。</p>

而绯则继续询问：“我们第一次来苍城，不太明白苍城的规矩……”</p>

“外面已经乱到这个地步了吗？”老人嗤笑了一声，他年轻时恐怕也是一个暴烈如火的人，“封锁区就是苍城最危险的地方，所以才封锁起来。</p>

“你们在苍城其他地方，肯定也遇到了那些疯子。但是，那些疯子和这片封锁区相比，可以说是非常的无害了。”</p>

绯越发惊奇，她连忙问：“我们已经见到过不少疯子了。为什么封锁区比那些疯子还要危险？您能跟我们说说吗？”</p>

老者狐疑地看了看绯和巫见。</p>

随后，他露出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表情。</p>

他大概是真的以为，绯和巫见会强闯进去，于是不得不端起了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希望这两个年轻人回心转意。</p>

他说：“这里面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成精咯。”</p>

绯和巫见霎时间就愣了一下。</p>

“成精？”绯诧异地问，“什么叫做……成精？怎么会成精？！”</p>

老者说：“就是各种各样的东西……电梯、空调、门、浴缸……反正你能想象到的，公寓楼还有商业区里面有的‘东西’，通通都成精了。”</p>

绯愕然地问：“这……怎么会这样？这也是在疯狂开始在人类中蔓延之后，开始出现的吗？”</p>

“具体什么时候，我也不知道。”老者说，“我被调过来看门，已经是年初时候的事情了。在那之前，谁知道这里已经闹了多久了。</p>

“不过奇怪的是，这种鬼现象居然只有在这两个地方出现，没有蔓延到别的地方，那可真是谢天谢地了。</p>

“所以啊，只要你们别进去，一切都好说。你们要是进去了，那里面成精的东西都会来追杀你们，但是在外面，他们也出不来。</p>

“据说这片区域没发现之前啊，死了好多人了。那个时候情况也不太好，全世界都在闹疯病，也就没注意到这块地方的问题，等发现了，又找不出原因，就只好封起来。</p>

“这世界上啊，也不知道有多少被封锁起来的区域。</p>

“像我这样的老头子，退伍出来，本来也没什么能做的，现在就在这种地方看看大门，也挺好，挺好。就专门挡你们这样胆子忒大的小年轻！”</p>

绯和巫见都讪讪地笑了一下。</p>

不管怎么说，眼前这位老爷子，似乎是清醒的，可以沟通的，也掌握了不少的信息。</p>

绯仔细思考了一下他的话，然后问：“那老爷子，您知道，附近还有这样的封锁区吗？”</p>

“附近？你说苍城？”老者没好气地说，“没了！没了！这地方难道还是什么好地方不成？一个苍城能有一个封锁区，就要死要活了！”</p>

绯点了点头。</p>

既然如此，那么就说明，在这个噩梦中，这个封锁区恐怕也暗示了一些东西……但是，如果封锁区是不允许被进入的，那他们要从哪里获得线索？</p>

绯的目光便落在了这名老者身上。</p>

看起来，与其说是这名老者将他们引到封锁区去，倒不如说，是封锁区让他们发现这名知晓甚多，并且神志清楚的老者。</p>

于是绯便转而问起了更多的事情：“老人家，我们刚刚从图书馆那边过来，您知道那间图书馆吗？”</p>

“图书馆我当然知道。有些小年轻就喜欢跑到那里，做些研究。”老者用一种颇为复杂的语气说，“有的时候是好事，有的时候……寻根问底，也未必让人舒服啊。”</p>

绯怔了怔，问：“为什么？”</p>

老者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绯和巫见：“你们两个小年轻，问东问西，是对苍城发生的事情很好奇吧？总有人是这样的，想搞清楚全世界都发生了什么。”</p>

绯迟疑片刻，然后说：“是的。我们想知道真相。”</p>

“可是真相有用吗？”老者冷冷地说，“人啊，就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了。山穷水尽了。”</p>

绯不由得惊愕起来。</p>

她想，这名老者知道什么东西吗？</p>

而老者又说：“我们这些人，对现在的处境有什么办法吗？没有啊。以前还太平的时候，研究来研究去，倒是好事，能搞出一些发明，让生活顺心一点。</p>

“现在啊，现在就不一样了。这个关头了，还在想着，怎么办，怎么办……有什么怎么办的，好好认清事实，就这样吧。”</p>

绯听着听着，觉得有点不对劲了。她瞪大眼睛看着这名老者。</p>

老者还在絮絮叨叨地说：“再往那边走一点，就是一个大型的垃圾场。你看我们现在，在这个世界上苟活着，像不像是一群大号垃圾？</p>

“我年轻的时候，我母亲就对我说，要是哪天觉得自己对社会没有价值了，就自我了断算了。我本来是这么想的，后来疯狂在这个社会上蔓延起来之后，我觉得自己好像没疯，就觉得我又有点价值了。</p>

“现在，被调到这里来开门……可算是让我找到去处了。这人啊，没个正经事情做，整个人都不对劲了。”</p>

绯沉默无语，心想，她才是整个人都不对劲了。</p>

本以为这名老者是较为理智的，结果，仍旧是一个疯子。</p>

还是疯而不自知的。</p>

看他的意思，说不定还是杂质教派的教众？</p>

而且，他的母亲那是什么鬼教育理念？</p>

绯深吸了一口气，将思绪转向之前老者说的那句话。</p>

他说，有些年轻人喜欢到图书馆去研究一些东西……指的就是他们在图书馆遇到的，那名学生模样的人吗？但是老者的意思显然不只是那个男生，还有其他一些人……</p>

想着，绯就明白过来。</p>

他指的或许还有那些天文爱好者。</p>

的确，图书馆里有不少的藏书，必然会在某一刻提供他们需要的信息。</p>

绯大致串联起了一些事情，本来想就此与这名老者告别，不过随后她又想到了博物馆里的那些人，便顺口问：“老人家，那你知道苍城博物馆吗？”</p>

老者瞪大了眼睛，一时间没有说话。</p>

看他的样子，绯立刻就意识到，自己似乎问到了一个有意思的问题。</p>

巫见也赶忙集中起注意力。</p>

隔了一会儿，老者颤巍巍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p>

天气炎热，的确，但是刚才他们都没看见老者头上有汗。这似乎是在绯提到苍城博物馆之后，老者才莫名其妙出了一身的冷汗。</p>

绯不由得奇怪起来。</p>

博物馆的确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但是也不至于把老者吓成这个样子吧？刚刚他提到封锁区的时候，语气都是带着一点不屑和轻蔑的，怎么提到博物馆，就露出这么一副表情来了？</p>

片刻之后，老者终于开口了：“博物馆啊……博物馆，我那老伙计就在博物馆。现在，都已经当上馆长了。也不知道算是好事还是坏事。他可能觉得，当上了馆长，就是大好事。”</p>

绯怔了一下。</p>

这名老者居然和老馆长认识？！</p>

绯感觉有一点怪异。</p>

虽然说从年纪上讲，这两人的确有认识的可能性，但是在噩梦之中，这种莫名其妙出现的联系，更是在暗示某种特别的线索。</p>

……难道那名老馆长，真的有可能是噩梦的主人？</p>

年纪确实对不太上，但是他们的上一个噩梦，窄楼中的那名成年女子和噩梦中的小女孩，不也是对不上年纪的吗？</p>

绯心中猜测颇多，但仍旧看着老者，继续听他说下去。</p>

“那间博物馆啊……都成了他的执念啊。我和他一起当过兵。说到当兵，我们那会儿的战友，运道都不怎么好，有年纪轻轻就没了的，也有他这样……</p>

“退伍了之后，他就去考了大学，算是成了文化人了。毕业之后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去咱们苍城的博物馆。</p>

“那个时候他就是去做做讲解。他这个人啊，年轻的时候长得帅，小姑娘们喜欢，老是来听他讲博物馆的事情。我当时还跟他说，让他把握好机会，谈谈恋爱。</p>

“但是他不要，他说，他想让那些人意识到，那些馆藏的……什么来着，文化价值。哈，他喜欢用这种词。二十来岁没结婚，等到三四十岁，就真的得孤独终老咯。</p>

“然后他就真的孤独终老了，就守着他那堆宝贝东西。</p>

“然后……然后他就疯了。他疯了的时候，我还没觉得他疯了，觉得他就是往常那种样子。他一直都想要人们去博物馆里转转，然后一直都没能达成心愿。</p>

“所以么，我觉得他一直都挺正常。他疯了之后的挺多事情我也不知道，再后来，就是……那个瓷瓶被打碎的时候。”</p>

瓷瓶被打碎？</p>

绯暗想，这就是那名医生说的，造成博物馆开始转移藏品的契机？</p>

“我那个时候赶了过去。他这一辈子啊，就我一个老朋友。他发疯的时候，博物馆那些人也就只能来找我。我就看见他……看见他……</p>

“唉，他是真的疯了啊。疯得太厉害，以至于我第一眼都没能认出来他。</p>

“他啊……他把那个打碎瓷瓶的人给杀了。”</p>

绯立刻吃了一惊。</p>

这件事情她没有听说过，可是……杀了人之后，那名老馆长，还能继续当博物馆的馆长吗？</p>

“那个时候……世道乱得很。像这种出了大事的封锁区都没被发现，死个人的事情，就更加不必说了。”老者看出了绯的吃惊，却不以为然地说着，他长叹了一声，“有了这疯病啊，和以前的太平年代，也不能比咯。”</p>

绯欲言又止。</p>

她想的是，的确不能比，可是，越是在这样的时刻，越是不能视人命为草芥吧？</p>

她有些无法理解。</p>

疯狂在人类社会中蔓延之后，似乎也不仅仅带来了疯狂本身，还有与之相对应的冷漠、残酷。人们就像是失去了文明社会给予他们的假面，彻底地展示出了兽性。</p>

……而这一切都来源于那莫名其妙的疯狂。</p>

绯不禁想，他们现在的确知道了，末日是分为两个阶段，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会有末日这样的东西？人类招谁惹谁了？平白摊上这样的坏事。</p>

绯情绪波动，大概是被老者以为，她因为那名老馆长杀人的事情而觉得害怕了。</p>

老者不由得哈地笑了一声：“你见过我那个老伙计，是不是？他卖相确实不错，是不是？”他不以为然地说，“可惜啊，现在这世道，表象都是靠不住的。”</p>

绯看着他。</p>

而老者意味深长地说：“除了杀人，我那个老伙计做过的事情，可多了。博物馆就像是一座监狱，而他就是典狱长。”</p>

绯皱了皱眉，一时间没有明白老者的话是什么意思。</p>

老者又说：“有些人，就算没疯，也被他给逼疯了。”</p>

绯怔了怔。</p>

这个时候，她又生出了另外一个念头。</p>

如果那名老馆长，是噩梦主人恐惧的对象呢？</p>

按照这名老者的说法，疯狂的老馆长成为了别人疯狂的源头。而恐惧，也必然是伴随疯狂一同诞生的。说不准，噩梦的主人就是博物馆的某位职员呢？</p>

……那名医生？</p>

可是从丁亿的描述中来看，那名医生的确有些神经质，但是要说他有多少恐惧，倒也没有。</p>

绯暗叹一声，心想上一轮噩梦就一直纠缠在噩梦主人身份的问题上，怎么这个噩梦还是如此？这些噩梦就没有别的把戏了吗？</p>

她与眼前这名老者告别，随后与巫见一起离开了这片封锁区。</p>

巫见主动问：“我们接下来去哪儿？还要继续往前吗？”</p>

“继续往前走走吧。我们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绯说，“不过，我怀疑再往前走，也没有什么线索了。”</p>

巫见傻愣愣地问：“为什么？”</p>

“不管是什么噩梦，终究都是以噩梦主人的经历为蓝本，自发衍生出来的一些场景、故事、循环，因此，必然有一条无比清晰的主线，只要我们能够找到。”</p>

巫见明白过来：“刚刚那名老者，除了关于末日的一些消息，就是围绕着博物馆的事情。所以，这个噩梦是有关博物馆的？</p>

“但是……图书馆呢？那名书店老板……那位窄楼居民，他就在图书馆。”</p>

在徐北尽的刻意引导下，绯和巫见都认为徐北尽身上隐藏着十分重要的秘密，甚至在其他人的噩梦中，徐北尽也必然掌握着非常丰富的信息。</p>

而这也让绯和巫见认为，与徐北尽有关的场景，一定十分重要。</p>

在废墟的那个噩梦中，的确如此；而在上一个噩梦中，摇摇欲坠的大楼中的16楼，也的确隐藏着足以令他们通关的线索。</p>

那么，这个噩梦呢？</p>

绯咬着嘴唇，有些焦虑地说：“或许，我们对这个噩梦的探索，还是不够深入。我们还没有了解到，那条可以揭露真相的主线。”</p>

巫见也点了点头，同意了她的看法。</p>

他们继续朝着东面行进。</p>

而另外一边，在确认贺淑君不会再乱跑之后，徐北尽和林檎也回到了图书馆的一楼。</p>

贺淑君就由陆成哲负责看着，而陆成哲也信誓旦旦地表示，他会好好看管这个疯狂的女人。当他说这话的时候，贺淑君捧着那张报纸，低头看着，浑浑噩噩目光浑浊。</p>

与她先前活泼积极的形象有着天壤之别。</p>

因为这样，所以徐北尽也真诚地希望，这群任务者可以打出真结局，让这名任务者恢复原样。</p>

有牧嘉实在，这或许不是什么大问题。</p>

徐北尽重又坐回了问询处后面。</p>

林檎坐到他的身边，顺理成章地将话题引回先前被打断的东西：“所以，你的噩梦到底是什么？”</p>

徐北尽怔了怔，才从刚才的种种思绪中脱离出来。</p>

他的噩梦，尽管特殊，但也终究是窄楼中的一个噩梦。换句话说，作为噩梦的主人，他同样是在主脑的钳制之中，不可能将自己的噩梦真相就此和盘托出。</p>

此前对直播间观众们说的，他的噩梦是“关于噩梦”，已经是他所能暗示的极限了。</p>

但是，如果并非是暗示与噩梦有关的“内容”，那么他还是有不少可以说的东西的。</p>

于是，徐北尽在沉默片刻之后，就说：“我的噩梦不是终极噩梦。”</p>

“哦……我本来对终极噩梦有不感兴趣。”林檎理所当然地说，“我说的是，为什么你不愿意让人进入你的噩梦？为什么你觉得这是对他们好？”</p>

“因为，我的噩梦是无解的。”</p>

林檎怔了怔。</p>

徐北尽轻轻地说：“在我的噩梦里，没有普通结局、没有真结局、没有坏结局。一旦进入我的噩梦，就必然沉沦其中，无法逃脱。”</p>

林檎沉默了片刻，似乎也有一些意外。</p>

不过随后，他就肯定地说：“你在说谎。”</p>

徐北尽怔了怔，忍不住说：“我没……”</p>

“你在说谎。”林檎说，“我看出来了。”</p>

徐北尽：“……”</p>

这颗小苹果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是在作弊吗！！</p>

徐北尽与林檎对视了片刻，随后挫败地说：“我真没……好吧，我的确隐瞒了什么。但是我没……”</p>

“告诉我真相，好吗？”</p>

……小苹果的世界是极其简单的，他不懂爱情、不懂人际，总是有着不合时宜的敏锐。但是当徐北尽听见他的这一句话，看到林檎的眼睛的时候，他想，真是温柔。</p>

温柔这个词，有朝一日居然能与林檎挂上钩，真是滑稽。</p>

徐北尽一边觉得滑稽，一边觉得动容。那种复杂无比的情绪在他的心里交织着，连带着刚才提及自己的噩梦，以及被林檎一通胡搅蛮缠搞得哭笑不得的心情，让此刻的徐北尽露出一个格外无奈的笑。</p>

他想，这颗小苹果啊……</p>

他说：“我无法告诉你真相。我说不出来。NE注视着我们。”</p>

林檎眨了眨眼睛。</p>

徐北尽又说：“想要得知真相，只有进入我的噩梦。”</p>

而一旦进入他的噩梦，情况又会显得无比危险。除非他们是抱着背水一战、破釜沉舟的心理，否则，徐北尽无法想象，他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开启自己的噩梦。</p>

不过，尽管他的确可以让任务者们进入其他的噩梦，从而使他们窥见当初发生在地球上的事件，可是，关于窄楼的真相，却是真的得进入他的噩梦，才可以明白过来。</p>

况且，他的噩梦的确不是终极噩梦，但是如果想要开启终极噩梦——至少是定义中的终极噩梦——那么，也必须得通过他的噩梦才行。</p>

林檎却说：“可是你的确没有开启过你的噩梦，为什么这么确信，他们就会失败？”</p>

徐北尽看了林檎片刻，然后苦笑了一下，说：“林檎，不是这样的。我的噩梦……不是你理解中的那种……噩梦。”</p>

“我理解中的？”</p>

徐北尽说：“很多人认为，一个噩梦必然有着其对应的，明确的主线和故事。这是噩梦主人恐惧的对象，而噩梦就由此衍生。”</p>

“但是……”</p>

“但是，我的噩梦，不是这样的。”徐北尽说，“我的噩梦，是关于噩梦的噩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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