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面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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厢式货车？</p>

观众们在惊讶片刻之后, 立刻在公屏上敲出了一条条的弹幕。</p>

“这是博物馆的那辆车吗？！”</p>

“怎么会停在这里啊……”</p>

“车上……好像有两个人？好像是柯绪和谢霁？是他们两个吗？”</p>

“这，有点奇怪啊。”</p>

“有人发挥一下想象力，猜猜他们两个为什么会在这儿吗？”</p>

“我怀疑是, 谢霁去找了柯绪，然后他们两个又吵起来了？又或者谢霁想要证明自己的猜想，所以才和柯绪一起往这儿走？”</p>

“那为什么停在图书馆门口？”</p>

“……无法理解。他们怎么不下车啊？”</p>

那辆厢式货车就静静地停在那儿，但是透过车窗玻璃, 观众们可以清楚地看见, 驾驶与副驾驶的位置上, 坐着一男一女，并且他们在激动地对彼此说着什么。</p>

于是就有观众略微疑惑地发了一条弹幕：“他们在吵架？”</p>

不过，因为这里只是一个空荡荡的场景, 没有任务者在, 就无法调整视角, 观众们压根就听不见他们的声音, 所以没有人知道他们正在争吵些什么。</p>

但是很快, 情况就出现了转机。</p>

大概三五分钟之后, 图书馆门口出现了丁亿与牧嘉实的身影。他们听闻了发动机驶来，又突兀停下的声音, 刹车尖锐刺耳的声音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p>

丁亿在图书馆三楼的窗边看了一眼，就看见了那辆停靠在图书馆门口的厢式货车。</p>

她立刻就意识到, 噩梦发生了一些奇特的改变。这辆厢式货车本来应该在三点半之后，从博物馆出现，驶向航天局的方向, 但是现在才不过三点，就已经出现并且停靠在图书馆门口了。</p>

丁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既然改变已经发生, 她就立刻放下了手中的资料。</p>

……那份资料，是丁亿在三楼阅览室，除却不明物体的争论以外，发现的一份十分重要的资料。或许对于这个噩梦并不怎么有用，但起码使他们窥探了更多关于过去的秘密。</p>

那是一份，对莫名其妙蔓延于人类社会的疯狂的，溯源。</p>

此前巫见已经向任务者们说了他在图书馆二楼找到的那本书，而那本书更偏向于记叙与描写，而丁亿手中的这一份资料，则更为专业。</p>

这份资料的作者，与他的同伴花费了一年多的时间，仔细搜寻并且对比了不同地区疯狂产生的时间，最终他们找到了疯狂的起源——似乎是如此，毕竟没有任何切实的证据来证明他们的结论。</p>

在他们的研究中，疯狂的起源，又或者说是，中心，就位于他们现在所在的苍城。</p>

更准确地说，是那片封锁区。</p>

“……如果这场蔓延的疯狂，就如同一场传染病，一场瘟疫，那么其爆发的源头，（更严谨地说，最早出现相应症状的感染者，）就出现在那栋公寓楼里。”</p>

丁亿并不知道这个结论的具体推导过程，时间有限，她只能抓紧先看最重要的结论部分。</p>

但是，那栋公寓楼？那片封锁区？</p>

绯和巫见已经将他们的收获告知了其余任务者，他们的话语中并没有着重强调那片封锁区。在他们看来，封锁区外的那名老者，才是与这个噩梦真正有关的人物。</p>

但是对于丁亿来说，情况并非如此。她一直对那片封锁区的存在耿耿于怀。</p>

……她知道，这片封锁区所对应的噩梦，就是困住蒋双姊的噩梦。</p>

她的两位下属曾经详细地跟她讲述了关于这个噩梦的内容，并且，她也从牧嘉实那里得到了一些提示。她也知道，那个噩梦，就是窄楼底层那名神秘的书店老板的邻居的噩梦。</p>

这些关系七拐八绕、乱七八糟，但是丁亿的确十分在意这个噩梦的存在。</p>

但是，疯病的起源？</p>

丁亿不禁深深地皱起眉。</p>

问题就在于，那个噩梦中这栋公寓以及那片商业区，其实并没有出现什么疯子。那些成精的家具——换言之，那些被困在网络中的人们……</p>

丁亿突然怔了怔。</p>

她想，被困在网络中的人们？</p>

……那不正符合他们的现状吗？</p>

丁亿一时间惶惶然，总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特殊的线索。她暗自记下，然后想，问题的关键就在于，成精的家具与发疯的人类，这两点特征，并不是特别相符。</p>

所以说，为什么这名调查者会得出，那片封锁区就是疯病起源的结论？明明它们最终的表现并不相同！</p>

丁亿翻阅了这份资料，最终意识到，是因为，那片封锁区里也的确出现了疯子。但是在这份资料中，却对所谓的“成精的家具”避而不谈，而仅仅只是讨论疯子出现的时刻。</p>

而如果单看疯子的出现，那么的确，那片封锁区确实是有记载以来，最早出现莫名其妙的疯子的地点。</p>

但是这一点又让丁亿感到了惊讶。</p>

没有提及成精的家具，那么……这种现象，又究竟意味着什么呢？同样也是疯狂的象征，还是说，另有玄机？</p>

丁亿感到了些许的不解。</p>

更多的，则是一种难以抑制的恐慌。</p>

她拿着那份资料发起呆来。</p>

随后，她便听见了外面街道上传来的发动机声音，以及突然的刹车声。</p>

丁亿走到窗边看了看，意识到那是来自博物馆的厢式货车，就放下资料，与牧嘉实一道去往图书馆一楼。贺淑君也慢吞吞地跟在他们的身后。</p>

他们一眼就看见了厢式货车里，正在激烈争吵的一男一女，而其中一人，正是丁亿在上一轮噩梦的时候，在博物馆侧门口遇到的柯绪。</p>

她微微一皱眉，脚步不停，来到了货车的侧面，还没来得及与这两人打招呼，便已经听见了他们的争吵内容。</p>

丁亿停下来，凝神去听。</p>

而直播间里，徐北尽将直播的视角放在了丁亿的身上，观众们也终于能够听见他们究竟在吵一些什么东西。</p>

“……不要再想那些事情了，阿霁。明明我们下个月就要结婚了，你别这么悲观行吗？我们不会死的，这个世界也不会出事……”</p>

出人意料的是，柯绪的语气居然十分的苦口婆心，与他之前出现时，那种暴躁、不耐烦的样子截然相反。对于其他人，和对待未婚妻，果然是不一样的。</p>

然而谢霁似乎并不想同意柯绪的想法。</p>

她尖叫着：“不！不！末日就要来了！真的……你相信我，柯绪，你真的得相信我。”</p>

“阿霁，你清醒一点。不是我不想相信你，而是……这实在是天方夜谭好吗？天上就要有个东西掉下来了？谁会信这种事情啊！”</p>

谢霁已经低低地哭泣起来：“……所以，我才让你去航天局，你亲自去看一眼，好吗？真的要出事了，我没有骗你。真的……我们，都要死了……”</p>

柯绪深深地吸气与呼气，他不想和谢霁争吵。昨天晚上他们已经吵得众人皆知了，所以他就更加不愿意这样做了。</p>

但是，他也的确不愿意相信谢霁的说法。</p>

……是不愿意，而非真的不相信。</p>

他紧紧地握着方向盘，身体颤抖着。他想，为什么谢霁就不明白……为什么她就不明白，重点在于死亡，而不是她一直在说的，相信与不相信？</p>

那是、那是死亡啊。近在咫尺的死亡。</p>

要他亲口承认自己即将死去，并且让他慷慨赴死……怎么可能？谁能面不改色地面对永恒寂静的死亡？这又不是游戏，这是现实，这是一旦死亡就只能变成坟墓冰冷的灰的死亡。</p>

这不是游戏里点点鼠标就可以重新复活的，死亡。</p>

所以柯绪已经感到了深深的疲惫。</p>

他茫然地注视着车前的道路，柏油路被太阳光晒得像是要冒油。有一种莫名的愤怒和无力驱使着他，使他差一点就忍不住与谢霁争吵起来。</p>

昨天晚上他们就是这么吵起来的。</p>

如果柯绪跟谢霁说死亡，谢霁就会说，她怕很多东西，但是她不怕死亡，所以，为什么柯绪会害怕死亡？</p>

而如果柯绪说，他不相信，不可能有这种事情，那么谢霁又会说，不，他怎么可以不相信她？那是她亲眼看见的东西，那是必然坠落在这颗星球上的灾难。</p>

说来说去，柯绪想，谢霁就只是想让他承认，他就要去死了。</p>

……他们的婚礼，再也办不成了。</p>

想到这里，柯绪也忍不住用力拍了拍方向盘，焦虑和恐惧使他的面部神情格外扭曲。</p>

厢式货车发出了嘟地一声，把柯绪自己都吓了一跳。</p>

他下意识张皇地朝外张望，这才注意到，车外站着几个人。</p>

他皱起眉，向来暴躁的脾气又一次翻腾起来。他打开车窗，语气不耐烦地问：“你们围在这儿干什么？！”</p>

丁亿仔细盯着他瞧了瞧，确认柯绪并不记得上一轮噩梦的过程。</p>

她沉吟片刻，然后说：“我们听见了你们的吵架声……关于，天上的不明物体。”</p>

柯绪皱眉，刚想说话，却被谢霁打断了。</p>

谢霁直接打开车门下了车，这个穿着宇宙大爆炸长裙的女人，来到丁亿的面前，迫切地问：“你知道……你相信的，对不对？！确实是有这件事情！请你帮帮忙，请你帮我说服一下柯绪吧……”</p>

“够了！”柯绪终于忍不住，同样下了车，大声怒吼道，“我承认！我相信你！然后呢，有什么意义吗？！我们不是还要去死吗？！”</p>

谢霁茫然地望着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