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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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离开窄楼呢？”</p>

徐北尽想了想，突然说：“所以林檎，你多少岁了？”</p>

林檎犹豫了一下，说：“算上窄楼里的时间吗？”</p>

徐北尽怔了怔，不禁失笑：“不算。算上的话，也太煞风景了。”他轻柔地说，“真的算上的话，我们都是老头子了。”</p>

“那我也不知道我多少岁。”林檎说，“我没有以前的记忆。”</p>

徐北尽怀疑地看了看林檎的娃娃脸，心想，这样的长相还真看不出年纪，说不定年纪挺大……不好不好，不应该这么编排林檎。</p>

他努力憋住了笑意，然后说：“我进入窄楼的时候，25岁。大学毕业之后，继承了家里的书店……”</p>

他说着，林檎却突然说：“别说了。”</p>

于是徐北尽止住话头。</p>

林檎说：“等我们离开了窄楼，你再告诉我一切。”他坦诚地说，“你现在说，我总觉得你在安排后事一样……别这样，北尽，我们可以离开窄楼的。”</p>

徐北尽沉默不语。</p>

片刻之后，他说：“如果我没法离开窄楼怎么办？”</p>

“……你声音为什么哑了？”林檎专注地看着他，“还有，你为什么不能离开窄楼？”</p>

徐北尽不回答这两个问题，只是问：“如果呢？”</p>

“那我就陪着你啊。”林檎语气轻松地说，“我这么喜欢你，对吧？而且，我本来对外面也没有什么记忆，你才是我的……生命。”</p>

徐北尽望着他。</p>

林檎说：“你才是让我想活下去的意义。”</p>

徐北尽沉默片刻，不禁失笑：“你已经这么喜欢我了。”</p>

“……爱。是爱你。”林檎格外直率地说，“别人怎么喜欢、怎么爱，我管不着，但是我是这样喜欢你、这样爱你的。如果你无法离开窄楼，我们就一起留在这里，怎么样？”</p>

他歪了歪头，略微有些迟疑地说：“就当在窄楼度一个，永远的蜜月？”</p>

徐北尽被林檎的话给逗笑了：“谁会在窄楼这种地方度蜜月啊？小苹果啊，你可太幼稚了。”</p>

林檎默默地盯着他瞧。</p>

被称呼小苹果，他没什么感觉，甚至有点沾沾自喜。可是……幼稚？他才不幼稚，他只是为了哄徐北尽开心。书里说的，这样可以让心上人开心。</p>

徐北尽是不知道林檎在他的书店里都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书籍和小说。</p>

他只是在笑过之后，静静地盯着林檎看了片刻，然后说：“好了，我们该去噩梦了。”</p>

林檎却皱眉：“等等，你……”</p>

徐北尽疑惑地问：“怎么了？”</p>

“你不会想着，让我离开窄楼，然后你自己在窄楼里孤独终老吧？”</p>

“……没有。”</p>

“真没有？”</p>

徐北尽无奈地说：“真没有。”</p>

林檎仍旧狐疑地看着他，他强调了一下：“我不想和你分开，你明白吗？你不能抛下我。”</p>

徐北尽沉默了一下，然后笑着说：“我明白的，不会抛下你。”</p>

林檎就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睛。</p>

徐北尽轻轻推了推林檎，说：“我该睡觉了。”</p>

林檎说：“等会儿，你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p>

“说什么？”徐北尽故作茫然地看着林檎。</p>

林檎有些不爽地眯起眼睛：“我喜欢你……然后呢？”</p>

徐北尽诧异地反问：“你不是不想被拒绝吗？”</p>

林檎：“……”</p>

靠！世界上怎么会有徐北尽这样的男人！</p>

徐北尽失笑，伸手摸了摸林檎的头发，然后说：“逗你玩的……别急，再等等。”</p>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p>

“你的心上人想矜持一下。”</p>

“别矜持了，我就在这儿，特别迫不及待。”</p>

徐北尽：“……”</p>

他嘴角一抽，转而轻轻推了林檎一把，说：“先做正事。”</p>

林檎不愿意走：“做完正事就可以不务正业了吧？”</p>

徐北尽说：“看你的正事做的怎么样。”</p>

林檎就点头，说：“好吧。”他往外走了几步，突然又停下来，转头看着徐北尽，有点犹豫不决地问，“所以……窄楼里，是可以……不务正业的吧？有这个功能吗？”</p>

徐北尽一时无言。如果仔细瞧的话，他的耳朵都红了。</p>

他只能故作镇定地说：“我们可以试试看。”</p>

林檎盯着徐北尽瞧了片刻，然后说：“所以你是答应我了，对吧？”</p>

徐北尽恼羞成怒：“你快点走！”</p>

林檎格外得意地笑了一声，朝徐北尽招了招手，然后才非常有自知之明地离开了。他可不想再惹徐北尽生气了。</p>

徐北尽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林檎的背影，片刻之后，总算是平静下来。</p>

他瞥了床头柜上的苹果汁一眼。不知不觉，近来他常喝的饮料好像就剩了这么一种，品牌也是同样的，也不知道林檎从哪儿找来这么多。</p>

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易拉罐，上面印着几个苹果的图案。</p>

林檎会把易拉罐拉开，插上吸管，然后随手递给徐北尽。这种投喂一样的举动，现在林檎已经做得无比熟练……徐北尽也已经习惯了。</p>

徐北尽看了片刻，发了会儿呆，然后就安静地闭上眼睛，慢慢放松自己，寻找那种熟悉又陌生的、入睡前的迷蒙感觉。</p>

不知道是因为疲惫了太久，还是因为林檎让他的神经得到了放松，不过几分钟之后，他就睡了过去。</p>

与此同时，书店之外，十几名任务者同时将目光放在了书店的传送门上。</p>

他们都有了莫名的感觉，意识到跨越那扇门之后，就可以进入某一个噩梦。这应该说是主脑NE给他们的提示，任何一个噩梦都有，但是，这一次却有一种格外心悸的感觉。</p>

在这一刻，唯一较为放松的，就只有林檎了。</p>

终于，牧嘉实开口说：“走吧，我们进去。”</p>

任务者们跟上他的脚步。</p>

丁亿目送牧嘉实等人走进书店的传送门。</p>

夜色深深。窗外灰雾翻滚，仿佛风雨欲来。</p>

丁亿几乎是着了魔一般，始终盯着那扇外表平平无奇的书店大门。不久之后，蒋双妹在她的身后轻轻叫了她一声。</p>

丁亿回神，转身看向她，随后温和地说：“走吧，双双。”</p>

蒋双妹点头。</p>

她们，也将奔赴各自的战场。</p>

*</p>

牧嘉实想过无数次，在徐北尽的噩梦中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会看见什么。</p>

是无数的疯子朝他扑来吗？是末日正在进行时的可怕场景吗？还是，他们进入窄楼的前因后果？</p>

但是当他睁开眼睛，他却立刻就怔住了。</p>

……是灰雾。</p>

无穷无尽的灰雾在他的面前飘散翻腾。他就站在灰雾之中。前后左右，全都空无一人，只有他独自站在雾中。周围什么都没有，又仿佛隐藏着无数的低声细语，在他的耳边溢散着。</p>

他几乎只有一瞬间，想到了他的同伴们。他担忧他们都去了哪里，如果分散的话，在这种地方，他们还能再遇到吗？</p>

他好像忘记了很多东西，又好像明白了一些东西。他好像隐约明白了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他本应该感到震惊的，但是又因为一种出奇平静的情绪，而漠然以待。</p>

这里是窄楼的垃圾场。</p>

但是这里的垃圾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生活垃圾，而是，噩梦，和沉沦在噩梦中的人。</p>

这其实分为两种情况：永恒崩溃的噩梦，和永恒沉沦的任务者，对应的即是沉沦的噩梦主人，和沉沦的任务者。</p>

归根到底还是因为人类的沉沦，他们的意志疯狂，造成了噩梦的永恒崩溃。</p>

噩梦主人疯狂，噩梦就会彻底崩溃，噩梦主人也会消失；而任务者疯狂……很难说，不知道他们对噩梦造成了什么影响，起码他们自己会莫名其妙地消失。</p>

窄楼中的人们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他们只知道有时候窄楼中会消失一些窄楼居民；有时候，也会消失一些任务者。</p>

他们将这称为“沉沦于永恒崩溃的噩梦”。</p>

然而实际上，他们并不是消失无踪。他们只是来到了窄楼的垃圾场——来到了，窄楼外的这片灰雾之中。</p>

他们永远停留在这里，沉沦在无限循环的噩梦之中。他们无法离开这里，只能成为垃圾场的囚徒。他们失去了自我、失去了理智，只会随着噩梦不断坠入无尽的深渊。</p>

永远、永远无法回到阳光之下。</p>

而这些主动进入灰雾的任务者，同样如此。</p>

多年之前，最初的任务者们还对窄楼外的情形有兴趣的时候，有一批任务者曾经主动走入灰雾之中。他们再也没有回到窄楼，于是人们默默收起了好奇心，认为窄楼之外的世界并不属于他们。</p>

而现在，牧嘉实就知道了，原来他们并不只是被灰雾吞噬了。他们是成为了灰雾的囚徒。</p>

不过，像牧嘉实这些任务者，他们是通过徐北尽的噩梦进入到灰雾之中，情况就又有了转机。起码，他们还有机会恢复理智。</p>

而办法就是……</p>

他脆弱、没有保护的大脑几乎在一瞬间就迷失在这样的昏沉之中。</p>

他呆立在那儿，茫然了许久许久，甚至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一些什么。</p>

当他回过神，灰雾依旧，只是他却迷茫地看看周围，又看看自己的手，心想，他在这里……做什么来着？他为什么会在这里？</p>

牧嘉实想了一段时间，想不出一个答案。他抬头朝前方看去。</p>

那里，一扇若隐若现的门，就藏在灰雾之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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