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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是你想的那种,自然崇拜……不是。”谭鸣苦笑了一下,“我刚听说的时候也以为……我还跟我妈说,这有什么奇怪的,历史上又不是没有。”</p>

牧嘉实静静地听着。</p>

谭鸣又说:“但是……不是你想的那种,正常的,自然崇拜。是……”</p>

“他们准备干什么?”</p>

“……活祭。”说完,谭鸣紧张地四处看看,然后才继续说,“他们说,外乡人触犯了土地神的尊严。说你们……我们,这段时间耕田、打猎之类的,是冒犯土地的表现。</p>

“所以,他们要用你们……我们的鲜血,去祭拜土地神,让土地神消怒。”</p>

牧嘉实若有所思地点点头。</p>

他这才明白,为什么这些学生会死……等等,也不对啊。现在谭鸣的表现明明就是站在那群□□徒的反面的,为什么还会把他们带到那场鸿门宴……?</p>

牧嘉实突然明白了过来:“所以,另外那些村民是怎么想的?”</p>

谭鸣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沮丧地说:“他们觉得,外乡人就是造成那些疯子的罪魁祸首。”</p>

牧嘉实微微皱眉,随后松开。</p>

谭鸣看着牧嘉实,发现牧嘉实无动于衷,就用一种近乎恐吓,也近乎绝望的语气说:“如果你们死了之后,情况还没有发生改变,那么,就轮到我们死了。”</p>

牧嘉实心想,好家伙。不管正的反的,总之都是个死?</p>

怪不得绯即便没有赴这场鸿门宴,她也还是死了。恐怕,就是被那群□□徒给抓住,然后杀死了吧。</p>

牧嘉实一时间觉得情况有些棘手。</p>

在这片村落中,谁都是他们的敌人,除了他们的同学。但是,同学中可能有谭鸣这样的二五仔,也可能有绯说的叛徒。</p>

分清立场就已经挺难的了,还得逃生。</p>

他暗自摇了摇头,总觉得转机可能不在这些村民身上。</p>

那些都只是危险罢了……他理所当然地思考着。</p>

但是也就是他想到这个问题的一瞬间,他突然有些困惑起来了。</p>

“危险”?什么“危险”?他为什么会用这样的词语来形容这些村民?而且,“只是”?那是要他们性命的东西,为什么他会使用如此轻描淡写的形容和语气?</p>

他思索着,可是却无法得出一个答案,就仿佛,他的大脑也被一些浓重的灰雾笼罩着,压根就无法想起,他在意和思考着的这些问题,究竟拥有怎样令人震惊的幕后真相。</p>

所以牧嘉实在思考片刻之后,就果断放弃了。</p>

他只是问谭鸣:“这样的事情……你不打算反抗吗?”</p>

谭鸣摇了摇头,用一种迷惘的、沉重的眼神望着远处起伏的山脉。他用一种虚无缥缈的声音说:“不……这或许就是,这片土地需要我去做的事情……或许如此……</p>

“我在这里出生、长大。或许,也的确到了应该还债的时刻了……”</p>

牧嘉实听着,忍不住侧头看了看这位“同学”。</p>

他想,好的,原来村子里所有人都疯了。只不过一个疯的程度深一点,一个浅一点。</p>

他不禁沉沉地叹口气。</p>

或许是因为提到了这个话题,接下来他们一路无话,气氛十分沉默。</p>

又走了三五分钟,他们抵达了鸿门宴的抵达——老村长的房子。</p>

*</p>

沈云聚和叶澜面面相觑着。</p>

在徐北尽面前的十个——现在是八个——细胞噩梦中,沈云聚和叶澜的经历是最为莫名其妙的。</p>

他们先是各自去了某个细胞,然后或许是机缘巧合、或许是有所领悟,总之,他们都找到了细胞中的一扇门,然后成功逃离了最初的那片场景。</p>

然后他们就遇到了彼此,并且,陷入了这种沉默不语的状态。</p>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们周围的人全都这样。他们身处一片空旷的广场,这里坐满了无数的人,粗略看去,就有成千上万。周围人身着黑袍,而他们也是。</p>

他们盘坐静坐在这儿,仿佛是在举行一个特殊的仪式。那种静默的、压抑、宏大的气氛压得沈云聚和叶澜喘不过气。</p>

他们两个差不多是面对面,但也有一些角度的差异。这让他们两个看到的东西是不太一样的。</p>

基于某种特殊的感应,沈云聚和叶澜都已经意识到,对方是不同的。他们与这个地方的氛围格格不入,并且压根就不可能融入。</p>

但是沉闷的气氛依旧压得他们没法说话。</p>

是因为,说话声会打破此刻的宁静吗?还是因为,某种危险的征兆?那特殊的气氛使他们的第六感不断鸣叫,警告他们不要说话,不要随意挪动。</p>

就这样静静坐着,等待着。</p>

他们两个人都是耐得住性子,甚至本身就是沉闷、冷清的人。</p>

所以,尽管天气十分炎热,阳光如火焰一般洒在他们的身体上,穿着的黑袍像是要烧起来一样,但是他们仍旧十分淡定地维持着原状,只是偶尔交换一个眼神。</p>

若是贺淑君或者巫见在这儿,恐怕不多时就要嚷嚷着难受、无法忍耐了。</p>

不知道过了多久,即便是以沈云聚的耐性,他都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一阵震天响的声浪从广场的中央传来,轰地一下就让沈云聚立刻一个激灵,下意识探头望去。</p>

那是什么?</p>

他的耳膜都要被震破了——不,说不定是已经破了。一股灼烫的、带着令人发晕的热气儿的冲击波,瞬间就掀翻了他的身体。他在空中漂浮起来的时候,差一点惊呆了。</p>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经历啊。</p>

又是片刻,他就死了。</p>

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碾碎,又或者是彻彻底底地消散在空气中……说不好。沈云聚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他只是茫然地失去了神智。</p>

他甚至没有一个明确的念头,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p>

他好像只是简简单单地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变质、融化,毫无惊喜地变成一滩烂泥一样的东西,然后……一片黑暗。</p>

当一切重新开始,沈云聚甚至在想,他真的经历了那一切吗?还是说,那只是一场梦境般的、虚假的幻想?那应该是吧,似乎一点儿真实感都没有……</p>

可是当他抬起头,看到他侧对面,叶澜那张苍白如鬼的面孔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不、那不是。那是真实的,是他们体验过的东西,是……死亡。</p>

他与叶澜面面相觑地对视了片刻,然后不约而同地惊跳起来,不顾周围被惊动的黑袍人的谩骂和争议,拼命地扒开一切挡路石,逃出去。</p>

……在热浪中融化,可不是什么好的体验。</p>

尽管那一切都很快,快到沈云聚的大脑都来不及反应过来,他就已经死了。但是……这可真是一场噩梦啊。</p>

他们顺利地逃了出来。然后沈云聚不禁如此感叹。</p>

他们远离了那片广场,尽可能地。本能驱使着他们孱弱的双腿快速摆动,好似要逃离那样恐怖的遭遇。直到……叶澜突然说:“够了。”</p>

于是沈云聚也停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逃没有用。”</p>

叶澜回头看着那片被黑袍人坐满的广场。他们起码跑出去三四百米。然而没有用,这是某场灾难的正中心,他们躲开这么一段距离,也于事无补。</p>

叶澜扭过头,冷静地问:“还有多久?”</p>

“半个小时……四十分钟,可能。”沈云聚说,“我不太记得了。”</p>

“我和你的想法差不多。”叶澜点了点头,“那么问题就是,我们需要找到一扇门……一扇门。这样才可以逃出去。”</p>

沈云聚低沉地说:“是的。我之前,就是这样逃出去的。”</p>

他们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困惑地说:“哪儿有门?”</p>

这是一片广场,可能是某座城市的中心广场,周围都是大片的空地和绿化——虽说现在已经枯萎了大半。总之就是,哪儿有门?这地方空空如也、连个建筑都看不到。</p>

叶澜沉吟了片刻,然后说:“我们,继续往前走走?”</p>

沈云聚点头同意。</p>

不管怎么样,秘密与真相终究隐藏在附近的这片场景中,不管是与那群黑袍人有关的信息,还是……他们需要的那扇门。</p>

当他们放眼望去,这才发现,其实在大批的黑袍人外围,还站在一些围观的人。</p>

他们可能是因为好奇,所以特地到这儿来看戏,也可能是想要参与到这样的活动中,却仍旧面露挣扎,不知道因为什么而迟疑着。</p>

沈云聚与叶澜对视一眼,然后各自走向一个围观群众,询问发生在这里的事情。</p>

几分钟之后,他们重新汇合,交流着彼此收集到的信息。</p>

“杂质教派。”沈云聚用一种非常复杂的语气说着, “他们似乎在……等待什么,神迹?”</p>

“天火降世。”</p>

叶澜几乎是下意识说出了这个词。</p>

她暗自想着自己说出这个词的原因……是指刚才那场灾难就是天火降世吗?可是,为什么她会这么想,而且,为什么她会知道这一点?</p>

这件事情太令人奇怪了,可是叶澜的心中却没有太多的震惊。她只是愣了一下。</p>

随后她暗自喃喃说:“难道……这与我们消失的记忆有关吗?”</p>

沈云聚在旁边说:“某种,特殊的既视感?”他沉默了片刻,“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应该是这样形容的。就好像……我真的经历过什么既视感一样。”</p>

他露出了困惑的表情。</p>

可是他一边觉得困惑,一边又觉得理所当然。灰雾只是遮蔽了他的记忆,并没有遮蔽他的本能与直觉。他仍旧觉得这是正常的事情,他应当知道。</p>

只是他遗忘了。又或者,他的眼睛、大脑,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遮住了,所以,他看不见、也想不起来。</p>

沈云聚发了会儿呆,然后摇了摇头:“现在这不是重点。”他顿了顿,“还有半个小时。”</p>

“天火降世……”叶澜缓缓地重复着这四个字,“如果真的有这个词所说的那种威力,那么我们逃是逃不掉的。”</p>

沈云聚理了一下思路:“所以,这群杂质教派的教众,就是在这里等待着天火降世的来临。他们会在这场灾难中死去,但是又复生,不断地重复着这样的经历……真是噩梦般的场面啊。”</p>

“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p>

沈云聚点头同意。</p>

某种莫名的危机感催促着他。</p>

他想了片刻,然后说:“门的话……我问的那个人说,再往外走一点,会有一条街道,那里肯定有门。”</p>

“但是,这与发生在这里的事情无关。”叶澜冷静地说,“我离开之前那个场景的门,是与那个场景中发生的事情,有着直接的关联的。”</p>

沈云聚侧头看着广场的中央,喃喃说:“但是,这里没有门。”</p>

叶澜皱起了眉,一时间有些迟疑不定。她想了片刻,说:“会不会是某种……没有实体的门?”</p>

“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门?一个通道?一条路?”沈云聚说,“那你能想到什么吗?”</p>

叶澜凝神看着广场的中央。</p>

密密麻麻坐在那儿的黑袍人像是天空下的蚂蚁,而他们也的确如同蚂蚁那般脆弱,从天空坠落下来的某样东西,可以在一瞬间带走他们的生命。</p>

于是叶澜眯了眯眼睛,自言自语地反问:“一个通道?”</p>

她突然伸出手指,眯起眼睛,目光聚焦在自己的指尖。她看见自己的指尖,如同一个庞然大物,遮天蔽日一般,从天空的顶端,逐渐滑落到广场的中央。</p>

她缓慢地、困惑地说:“一条路?”</p>

沈云聚看着她的动作,若有所思。他迟疑着问:“你是说……那个东西,掉下来的,轨迹?一个通道?”</p>

“一个联通地面和天空的,通道。”叶澜说,“就像是一扇无形的门。”</p>

沈云聚因为叶澜大胆的想法而咽了咽口水,他略微有些紧张和沮丧地说:“那可是天火降世的正中心啊。”他沉默片刻,“走吧。”</p>

叶澜反而有些诧异了。</p>

“没有别的选择了。”沈云聚干巴巴地说,“走吧,试一试。等我们真的走到那边,估计灾难也要降临了。”</p>

叶澜想说这只是她的猜想,或许是灵光一闪吧。看着这大片的空地,丝毫没有任何门的踪影,她也只能开脑洞,往一些离奇的方向去想。</p>

说到底,门只是门。门打开之后的那条通道,才是他们真正需要的。</p>

而通道——那个东西掉落下来的轨迹,算是一条通道吗?</p>

她只是这样想,基于事物的字面意义产生的本能联想。不过,她也没想到,沈云聚会如此当机立断地同意她的想法。</p>

……毕竟,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了。</p>

沈云聚想不出来别的可能性,于是宁愿去试试叶澜的猜测。即便是死亡,也应该有价值。</p>

于是他们转身,反而又回到了那群黑袍人的聚集地。</p>

或许是因为他们“知错能改”的态度还算不错,所以黑袍人并没有因为他们一步步迈向广场中央的“插队”行为表示抗议。</p>

将近二十分钟之后,他们终于来到了广场中央的一小片空地。这最多就只有两三平米,呈一个圆形,再往外就全是那些黑袍人了。</p>

沈云聚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恨不得把自己身上厚重的黑袍脱掉。热浪让他有些难以忍受了。</p>

他喘了一口气,默默地抬起头看着天上。而叶澜也是如此。他们静静地等待着那个东西的到来。</p>

大概又过了七八分钟,他听见耳边传来某种奇异的蜂鸣声,尖锐却轻微,仿佛空气成了琴弦,风成了手指,正在暗自弹奏着某种不成调的乐曲。</p>

随后,那乐曲如同魔音贯耳。</p>

沈云聚听见叶澜急促的声音:“那个东西……掉下来了!”</p>

那大概是长度有十米左右的椭圆形物品,表面覆盖着某种光滑的金属材质,但是尾部却有着奇怪的、坑坑洼洼的,如同坑洞一样形状的特殊的图案。</p>

这是什么?</p>

沈云聚想仔细看看,却已经来不及了。那东西已经掉下来了,如同乌云蔽日、滔天巨浪。</p>

然而也就是在这个东西触及他们头顶的那一瞬间,弥散的灰雾瞬间涌出;灰雾遮住了太阳,遮住了不明物体,遮住了那些疯狂的黑袍人。</p>

一扇门在灰雾中若隐若现。</p>

叶澜轻叫了一声:“我们赌对了!”</p>

沈云聚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他说:“还是感谢你的想象力。”</p>

叶澜轻微地笑了一下,随后他们一同走向那扇门。</p>

当他们重新睁开眼睛,却诧异地发现,这里——有些奇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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