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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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见问：“然后？”</p>

“问问徐北尽。”牧嘉实沉声说，“既然他是这个噩梦的主人，还说这个场景就是他要找的，那么，他应该知道，如何解决这个困境。”</p>

巫见点了点头，他似乎已经缓过来了，也可能是还没有完全理解获得的信息的重要性。他只是感叹了一声，然后说：“这个鬼地方，连门都没有啊。”</p>

牧嘉实随口回复说：“本来就是连出口都没有建造的地方……”</p>

他一句话还没有说完，神婆猛地转头看向他，目光中带着某种不可遏制的惊愕与微妙。</p>

牧嘉实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又觉得神婆的能力时好时坏，不能完全忽略，就试探性地问：“你想到了什么吗？”</p>

神婆恍惚了片刻，然后才慢慢说：“是一种……奇怪的，预感。一种……既视感。”</p>

既视感？</p>

对于绯和巫见来说，这个词几乎一瞬间就让他们回到了那栋电梯出了大问题的办公楼里。</p>

绯连忙追问：“具体是什么样的既视感？有什么明确的画面吗？”</p>

神婆茫然，却缓缓地摇了摇头，嘀咕着说：“我想不起来……只是觉得，耳熟。”</p>

巫见迷茫地抓了抓头发，猜测：“刚刚牧哥说的是连门都没有建造的地方，但是这个地方是有出口还是没有出口？不对啊，噩梦主人也已经进来了，他不可能让自己身处险境吧？”</p>

牧嘉实下意识说：“所以这里肯定是可以出去的。”</p>

绯的脸色突然一变。</p>

牧嘉实问：“怎么了？”他有些焦虑，“想到什么了吗？”</p>

“……窄楼。”绯犹豫再三，还是轻轻说了出来，“窄楼，没有出口，但是，可以离开吗？”</p>

“但是他说的是根本没有建造出口，而徐北尽之前说过，终极噩梦中是存在出口的……”</p>

牧嘉实的话突然停了下来。</p>

他的面色再一次地消沉下来，仿佛意识到什么可怕、阴森的东西。仿佛有魔鬼在他的耳边尖叫。</p>

绯颤抖着说：“如果窄楼，就是没有出口呢？或许他说的‘出口’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那种……或许就如同这座迷宫，这就是一个，只进不出的监狱。”</p>

牧嘉实沉默。</p>

终于，他说：“不，别想这些了。我还是愿意相信，我们可以离开的。”他喃喃自语，“是的，我愿意这么相信。”</p>

绯欲言又止，终于，她说：“我想，是的。”</p>

巫见赶忙缓和气氛。</p>

随后，几人便一同离开了这个拐角，去寻找已经分散开来的同伴。</p>

*</p>

贺淑君他们在右边那条路第二个拐弯处，不停地左转，最终进入了一个小小的暗室。</p>

他们以为他们能看到一个活人，但是没想到，却是一个躺在地上像死人一样的东西——是的，东西。那几乎已经看不出来是一个人了。</p>

他的身体破破烂烂的，五官都已经看不出来了。他的四肢蜷缩着，紧紧地靠在这间暗室的角落里。即便是有四个陌生人走进来，他也没有任何反应。</p>

从他的外表上很难看出来，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或许他遭遇了一场酷刑，也或许他只是在一个大雨天泡软了自己的身体与衣物。</p>

走进来的这四名任务者，贺淑君和甲一都显得十分的急切，而沈云聚和叶澜还是面色沉沉，如同他们一直以来的从容不迫。</p>

因此，是贺淑君第一个冲上去，与那个人说话。</p>

但是令她失望的是，这个人并没有理会她任何的问题。他的目光显得浑浑噩噩，完全没有任何的反应。贺淑君怀疑这个人压根就没有听见自己的话，不然不可能连眼珠子都不动一下。</p>

甲一走到他的身边，看到这一幕，不禁费解地说：“没道理啊，我们之前来的时候，他还嘀嘀咕咕说着一些乱七八糟的话，怎么现在什么反应都没有了。”</p>

沈云聚走过来问：“他之前都说过什么？”</p>

甲一回忆了一下，然后说：“其实这些人说的话都大同小异的，就是各种绝望啊、觉得自己废物啊，什么的。但是都没有透露什么有用的信息。”</p>

沈云聚有点失望，但是又说：“他之前会说话，但是现在却什么反应都没有了，这会不会是因为，我们是在这个噩梦中碰到他的，和正常窄楼中的噩梦是不一样的？”</p>

“你说他已经沉沦了？”甲一怔了怔，他其实还没有那种切实的感觉，意识到这些场景中出现的人都是些失败的沉沦者。</p>

他想了片刻，不禁为难地说：“有这个可能。但是，他现在这样的话，我们怎么才能从他这里得到信息？”他摸了摸下巴，“或许我们错过了一些条件？”</p>

叶澜又尝试和这个人说话，但是仍旧没有得到理会，于是她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吧。我们先去别的地方看看。”</p>

其他任务者全都同意，于是他们离开了这个小小的暗室，继续往东面走。</p>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都觉得自己的眼睛要瞎了。</p>

左边右边，包括他们踩着的地面，都是那种不停变换色彩的大型色块。</p>

那种扑面而来的色彩跳跃，或许在第一时间会觉得十分有趣和活泼，但是看多了，再加上视觉暂留现象，他们只觉得自己的眼前一片昏沉，就快要晕过去了。</p>

他们不得不停下来，抬头看天。可是天上有一幅更加微妙的画面。那黑色的确是纯粹的黑色，可那是镜面，就像是五彩斑斓的黑，还带着一种格外朦胧、梦幻的特殊滤镜。</p>

再过一会儿，任务者们就觉得自己都快出现幻觉了，好像自己的身影也出现在那片茫茫的黑暗之中，被反射在一个纯粹的镜子上。</p>

贺淑君揉了揉眼睛，叹着气：“怎么会有这种鬼地方……”</p>

她嘟囔着抱怨，但是其他任务者也都默认了她的说法。这地方实在是令人难受，尤其令他们的大脑与眼睛难受。</p>

他们停下休息了一会儿，就继续往前走了。有甲一的带领，他们暂时也不怕迷路。</p>

不过也正是因为他们这样的走动，与赶来寻找他们的牧嘉实等人，错过了。</p>

牧嘉实、绯、巫见、神婆四人，来到了这个需要左转左转再左转的暗室。牧嘉实看到除了地上那人之外，已经空空如也的暗室，不禁叹了一口气。</p>

他转而说：“不如我们先和这个人沟通一下？”</p>

他的头发还是青色的，那张道具卡仍旧在生效。</p>

其他任务者都同意了他的想法。</p>

于是牧嘉实走上前去，半蹲在那个人的身边。</p>

也不知道是因为这张道具卡，还是因为牧嘉实已经知道了另外那人透露的信息，所以，在询问了几个问题之后，这个人就开口了。</p>

他的说法与之前那个人说的差不多，无非就是有什么东西来了，然后他们就修建了这座迷宫来困住他们。但是建造这座迷宫的结果，确实是完全、彻彻底底的失败。</p>

说到这里的时候，暗室的这个人也露出了颓废和绝望的表情。他同样是迷宫的建造者，还参与了迷宫修建完成之后的验收，而对于他们来说，这座迷宫是他们最大的希望。</p>

或许对于全人类来说都是如此。</p>

但是结果却是失败的。</p>

牧嘉实听着这个人的话，却心不在焉地想着——是吗？是这样吗？他们真的已经失败了吗？</p>

而随后他的大脑给出了自己的回答：是的，他们失败了。</p>

……失败，这两个字让牧嘉实露出了无比复杂的神情。曾经他在类似的失败之中，困窘、颓丧、难以逃脱。而那只是他个人的失败，现在他们面对的，是全人类的失败。</p>

作为个体，裹挟进如此可怕的事件之中，他们似乎毫无反抗的能力。</p>

正如这些迷宫的建造者所说的，“他们”或许是比人类更加高等的生物。仅仅只是一秒钟的功夫，就摧毁了他们一个月的成就，也同样是他们一个月以来的希望。</p>

这个人喃喃说着，并且始终说着这件事情，不断地重复，好像永远也走不出自己心灵的迷宫。他恐怕是被自己困在了这里。</p>

……是的，他本来就是一个沉沦的窄楼居民。一个深陷于这个噩梦无法自拔的，失败者。</p>

他们进行了一次无效的对话，但是随后，这个人却说到了一件之前那人没有提到的事情。他说，其实人类中出现了叛徒。</p>

叛徒？</p>

牧嘉实不禁沉默了一下。</p>

那种若隐若现的预感仿佛得到了验证。</p>

当之前那个人说到，人类社会全都团结了起来，一起建造这座史诗级别的迷宫的时候，牧嘉实就感到了一丝迷惑。</p>

团结？即便他们那个年代，世界已经变得十分和平，但是团结也从来不是挂在嘴边的词语，因为他们都很清楚，不会团结。人类就是这样的生物。</p>

面对外敌，有人会昂然向前，而有人会膝盖发软。</p>

所以这座迷宫真的象征着人类的团结吗？还仅仅只是一次破釜沉舟的尝试呢？</p>

况且，牧嘉实也实在是不想承认，人类在那个特殊的智慧生命面前，居然如此无能。一个月，一秒钟……如此直白、明显的对比，让牧嘉实有一种恍惚的不可思议。</p>

所以，叛徒的存在似乎就顺理成章了。</p>

可是之前那个人却从来没提到什么叛徒。反倒是现在，这个独自存活在阴暗密室中的人说，“叛徒”。</p>

牧嘉实不禁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这个人。他四肢健全，尽管也是一副浑浑噩噩，距离死亡不太遥远的样子，但是状态明显比之前那人好得多。而胜者却明显不是人类。</p>

……谁是叛徒？</p>

牧嘉实心中有了一个答案。</p>

这让他骤然失去了与面前这人对话的兴致。</p>

而这人喃喃说：“叛徒……叛徒……对于‘他们’来说，叛徒也毫无价值，因为他们压根就不需要。那是，更加高等的生物啊。”</p>

他用一种带着微妙遗憾的语气说着。</p>

牧嘉实沉默片刻，然后站起来，与其余任务者一起，一言不发地离开了这里，甚至没有与这个人告别。</p>

在长长的、布满了复杂光线的走廊上，牧嘉实长长地舒了口气，然后说：“走吧，我们去中间那条路。”</p>

巫见说：“好像之前，甲一甲二进入这个噩梦的时候，他们没在中间那条路碰上活人？我记得是这样。”</p>

绯点了点头，说：“是的。但是……或许有人比他们两个更加了解这个噩梦呢？”</p>

她没有明确说出名字，但是谁都知道她在说徐北尽。</p>

而这个时候，徐北尽三人，也的确找到了一个活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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