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遇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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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徐北尽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p>

他突然想到一些蛛丝马迹。</p>

曾经的林檎是窄楼中出色到直接被菲耶卡族带出窄楼的任务者，而按照NE的说法，林檎仅仅只是失去了记忆，并不是失去了心智；此外，徐北尽还总是怀疑他切开是黑的。</p>

……所以他切开的确是黑的？</p>

扮猪吃老虎？大智若愚？</p>

或许有些事情，并非是直觉，而是连林檎自己都无法说明的，大脑快速运转之后得出的结论？</p>

徐北尽一时间有些震惊。</p>

他怀疑地看了看透过操控板看到的自己书店里的书架，他想，林檎之所以能够在无数本书中，这么快就寻找到“更新日志”，是因为他在无意中把所有书的位置都记了下来……？</p>

徐北尽想了半天，突然对林檎刮目相看。</p>

不管怎样，这颗小苹果都已经是他的了。是他的恋人，他的林檎。聪明也好愚钝也罢，都是拎着一堆饮料傻乎乎过来讨好他的林檎。</p>

徐北尽摸了摸鼻子，望着林檎的身影，眼眸中不禁泛起些许的笑意。</p>

“北尽？”林檎奇怪地叫了徐北尽一声，徐北尽沉默了挺久了，“这书有什么用？”</p>

徐北尽回过神，回答说：“先放着吧，不着急。这就是端口之一。”</p>

林檎怀疑地瞧了瞧手中的更新日志，想了想，说：“我把它放到我记得的，书架中的一个位置？还是得随身带着。”</p>

“放在书架吧。最后我们会回来的。”徐北尽说，“现在我们得去找第二个数据端口了。”</p>

林檎点了点头，将更新日志放好，然后走出了书店。</p>

徐北尽的视角跟随着他，但是目光却不自觉落到了那本奇妙的更新日志上。</p>

……那其实不能说是，真正意义上的一本书。</p>

本质上还是一份电子文件、一串数据。</p>

他书店中的其他书也是如此，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更应该说是窄楼中的人工智能，也就是SE的数据库，而并非是NE的数据库。</p>

恐怕NE当初为徐北尽设定窄楼居民的身份的时候，因为无法更改徐北尽的面板，所以只能将SE的数据库幻化为一间书店。</p>

如果有任务者，有幸使用一张极为特殊的面板卡查看徐北尽的面板，那么他就会发现，徐北尽的表面身份的确是一名书店老板，但是却有一个隐藏身份，是窄楼的管理者SE。</p>

……虽然这仅仅只是一个身份，而无任何权限。</p>

但是这个身份迫使NE在为他构建窄楼居民的背景的时候，不得不创造出这间，隐藏着窄楼中无数噩梦线索的书店。</p>

仔细一想，徐北尽又觉得，果真一饮一啄。</p>

当然，他的书店中绝大部分的书，都仅仅只是单纯的、固定无法更改的“只读文件”；而唯独这本更新日志是例外。</p>

更新日志是NE写的，属于游戏主脑，不属于游戏中的SE。</p>

但是徐北尽也同样可以说是拥有这重身份。</p>

这样的双重身份，就像是套娃一样，让徐北尽得以窥探这个游戏的一部分秘密……比如，NE这些年都给这个游戏更新了些什么东西？</p>

虽然不会介绍得非常详细，但总会透露一些线索。</p>

不过，徐北尽其实不怎么翻阅这本日志。这么多年里他都是无能为力、束手束脚的状态，一开始他的心思多少还是活跃的，但是越往后，就越是一潭死水、死气沉沉。</p>

当然，他仍旧清楚，这本更新日志的意义所在。</p>

这是NE对这个游戏的更新记录，在他的书店中具现化的一本书。在游戏之外，这仅仅只是一个电子文件——一个同样会被游戏开发者打开审阅的文件。</p>

所以这本书就成为了，联通现实与游戏的桥梁。这本书不仅仅只是存放在徐北尽的书店里，更是存放在游戏本身的服务器上，甚至于，游戏开发者的电脑上。</p>

……虽然这个时代，智慧生物们恐怕不会将其称之为电脑。</p>

或许是智脑、个人终端之类的称呼。时代已经变了。他们这群人类即便离开窄楼，似乎也得花费很大的功夫重新去适应这个时代。</p>

但是他们还是得离开。徐北尽想。</p>

耳边，林檎问他：“第二个端口在哪儿？”</p>

徐北尽回过神，看了一眼操控板，然后说：“就在窄楼底层。一个随机的空屋子。”</p>

“随机？”</p>

徐北尽说：“是的。这个端口的位置固定在窄楼底层，但是它会每分钟随机更改一次位置。等我们找到了那个端口，就可以将它临时固定下来。在短时间之内，它的位置就不会再发生变动了。</p>

“我会把它的实时位置告诉你，剩下的就得靠你了，尽快赶过去。”</p>

林檎怔了怔，随后愉悦地说：“没问题。”</p>

他喜欢与徐北尽一起行动的感觉。</p>

“那我们开始吧。”徐北尽说，“现在它的位置是在……”</p>

当徐北尽和林檎在窄楼底层寻找他们需要的数据端口的时候，终极噩梦中的局面正在逐步恶化。</p>

而这当然也是无可避免的。</p>

末日正在这个噩梦中，重新上演。并且，远比当初的逐步升级来的可怕一些。</p>

巫见忍不住抱怨说：“这简直就像是，要在一天之内把末日全部上演一遍一样……”</p>

他身边的叶澜没什么表情，但是却静静地点了点头。</p>

他们正在苍城的图书馆——是的，就是他们在天火降世的噩梦中遇到的那间图书馆。</p>

当巫见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好吧，的确在做梦，但是他以为自己是回到了曾经的那个噩梦。</p>

然后他瞪着自己面前摊开的那本书，还有电脑，还有周围安静却座无虚席的自习室，看了良久。</p>

然后他终于意识到，当初他进入天火降世那个噩梦时候的感觉没有错。</p>

他的确是苍城人。</p>

这让他的情绪陡然复杂起来。</p>

终极噩梦——这就是终极噩梦吗？让他们重新经历一次末日？</p>

原本已经失去的重新回到了他们的手中，但是，又得让他们眼睁睁地，在已经失忆的情况下，重新经历一遍？</p>

……这该死的游戏究竟是哪个神经病设计的！</p>

巫见咬着牙，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但是心中却格外痛恨地骂着。</p>

他站了起来，在旁边人看疯子一样的眼神中，飞快地离开了自习室。但是又在转瞬之后，重新回来，拿起了自己的电脑。</p>

直到看到电脑的存在，巫见才意识到，在这个噩梦中，他们说不定可以使用电脑联络彼此。</p>

在其他的噩梦中，这些通讯工具都是无法使用的。一方面可能是那个时间点的人类社会已经彻底混乱，另一方面，恐怕也是因为不能让这群任务者作弊。</p>

但是现在这个终极噩梦，情况似乎不太一样了。</p>

巫见多少有些生疏地使用着电脑，登陆了一些网站，但是并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信息。</p>

想了想，他在网络上发布了一串寻人的话，然后就有些失望地关掉了电脑。看起来，在终极噩梦中，想要找到捷径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p>

然而不久之后，他就在图书馆外面遇到了叶澜。</p>

两人都有些惊喜，没想到能这么快在噩梦中遇到熟悉的人。他们交换了一下彼此所得，但是还没来得及多聊上几句，情况就突然发生了改变。</p>

最开始，只是图书馆里突如其来的一阵争吵。</p>

为了方便沟通，也可能是因为他们曾经在这个场景中遇到的危险……总之，叶澜和巫见在遇到彼此之后，就习惯性地回到了图书馆里。</p>

也正因为这样，他们听见了那场莫名其妙的争吵。</p>

起因似乎是图书馆负责借书的员工，因为繁忙而暂时拒绝了帮忙寻找一本书，而这让那名来结束的市民十分的不爽。两人就此争吵起来。</p>

这本来只是忙碌的工作中常见的一次口角。</p>

但是随后，事态却突然升级。</p>

那位市民突然伸手，用指甲划伤了图书馆员工的脸颊；随后那名员工更是愤怒地直接抄起一本字典一样厚的书籍，直接就往对方的头上敲了过去。</p>

两人狂怒一般地殴打起来。</p>

不一会儿，就有不少人过来围观。图书馆一楼的气氛逐渐变得怪异起来。</p>

人们静默地围观着这一场斗殴，然而目光中闪烁着的，却是一种微妙的兴奋。有人甚至随手拿了一张纸，在那儿奋笔疾书，不知道是在记录些什么。</p>

巫见与叶澜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往外走。就在他们踏出图书馆的那一刻，他们的身后传来吵闹的起哄声和尖叫声。</p>

但是他们都没有回头看。</p>

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并不想知道。</p>

巫见只是在想，这才刚刚进入噩梦没多久而已。按照地球上真实的末日情况，疯狂的蔓延在这个时间点应该还没有这么夸张。</p>

所以，是这个噩梦人为地加快了末日的进程？</p>

想到这里，巫见便不由得感叹了一句，并且得到了叶澜的赞同。</p>

“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巫见主动寻求着叶澜的意见，他知道这位任务者远比自己厉害得多，“我们找一个地方等待，还是……”</p>

他仍旧带着电脑，指望着用这种曾经的技术寻找着自己的伙伴。</p>

叶澜迟疑了一会儿，反而提到了另外一件事情：“你认为我们真的可以解决这个噩梦吗？”</p>

巫见想了想，想到自己知道的末日，想到窄楼、噩梦……于是他诚实地摇了摇头：“我觉得没戏。我们就是为了解决窄楼才进这个噩梦的……”</p>

说到这里，他也本能地迟疑了一下。</p>

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们进入窄楼的前提是，似乎所有人都默认了，在终极噩梦中打出真结局，就可以离开窄楼。</p>

这是一个不言自明的共识。</p>

因此，他们才会愿意进入终极噩梦，才会如此狂热地追求着这个噩梦。</p>

因为这是游戏的终极副本。这是游戏的结局。</p>

……可是他们现在要如何解决这个噩梦？</p>

谁能想到，终极噩梦竟然是曾经地球末日的重演？那如果他们没能解决这个噩梦，是不是又会被关进一座窄楼？</p>

巫见神情古怪地想，这算是套娃吗？</p>

不管如何，巫见都觉得有点头痛。他完完全全想不到应该如何解决这个噩梦……一点儿思路都没有。</p>

反倒是叶澜，自言自语地说：“他之前说过，让我们在这个噩梦中……保持理智与清醒。”</p>

巫见张了张嘴，似乎反应过来，但是又有点不可思议：“你的意思是，我们需要在这个噩梦中拖时间？”</p>

“是的。”叶澜犹豫了片刻，就点了点头，“我认为他的意思就是这样的。或许……坚持到最后，就意味着通关终极噩梦？不过……”</p>

巫见皱眉，摇了摇头：“我觉得不可能这么简单。”</p>

“你说的也有道理，那或许只是一个普通结局。”叶澜点头，她喃喃说，“或许，他只是告诉了我们一种最简单的办法。但是，我们仍旧需要继续去寻找这个噩梦的真相，去达成真结局。</p>

“……我们不能单纯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p>

说着，叶澜的语气逐渐变得坚定起来。显然，她还是希望继续去调查这个噩梦，而不是坐以待毙。</p>

巫见也点了点头。</p>

随后，叶澜的语气缓和了一点：“不管怎么说，现在噩梦才刚刚开始。我们首先得保证自己安全。在这个前提下，我们尽力去寻找其他的同伴……我是说，其他还清醒的人。”</p>

其他，还记得他们使命的人。</p>

巫见的想法和叶澜一样。</p>

他们以为，这样的人会很多。毕竟整个窄楼中所有的人类都进入了这个噩梦之中。</p>

然而，当他们走过一条又一条的街道，情况却并非如同他们想象的那样。</p>

巫见喃喃说：“我看见好几个有点熟悉的面孔了，好像在窄楼的某一层遇到过他们……但是，他们都已经……不记得我了。”</p>

那些人对他的打招呼视若无睹，甚至于厌烦、诧异地皱起眉。他们继续着他们的生活，完全没有理会巫见的出现。</p>

……或许对于他们来说，巫见才是一个讨厌的，莫名其妙来打扰他们生活的疯子吧？</p>

如果一个人在路边突然拉住你，对你说，“末日就要来了！我们是来拯救世界的！”，那么恐怕，你也不会相信这一点吧。你只会认为这是一个疯子。</p>

现在，巫见和叶澜就陷入了这种鸡同鸭讲的困境之中。</p>

巫见沮丧地说：“他们已经完全忘记了……窄楼也好，噩梦也好，末日也好。他们什么都不记得了。”</p>

明明进入终极噩梦意味着他们对于真相的进一步探索，但是，当他们进入这个梦寐以求的噩梦之中，他们却迷失其中。</p>

叶澜更为冷静一些，她平静地说：“没有关系。按照徐北尽的说法，只要有一个人能够保持理智到最后……我们，就赢了。”</p>

巫见想说，那显然是非常、非常糟糕的局面。他们要尽可能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而不是真的让最后一个人坚守。</p>

可是，他又想，是的，就让他软弱这么一会儿吧。</p>

因为他们已经发现，无数人正在背离他们所行走的道路。他们选择了一条看似幸福却错得离谱的路。</p>

巫见在心中叹了一口气。</p>

两人沉默了片刻。</p>

突然地，巫见瞧见了一个人。</p>

他下意识与对方打了个招呼，并且兴奋地对叶澜说：“那是我们组织的建立者……”</p>

可是他一句话甚至还没有说完，那个男人却莫名其妙地看了看他，然后牵着身旁的妻子，默默地走远了一些。</p>

巫见听见那对夫妻的对话。</p>

“……谁啊？你认识吗？”</p>

“不认识。莫名其妙的……说回原来的话题，今天晚上要去夜跑吗……”</p>

巫见茫然地张大了嘴，然后又绝望地闭上。</p>

在这一刻，他真的无法再自欺欺人了。在这个噩梦之中，他们已经孤立无援、退无可退了。</p>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对叶澜说：“没什么，我们走吧。”</p>

叶澜瞧了他一眼，然后点头。</p>

他们继续朝前走，与那位名为谢知津的，绯和巫见组织的建立者擦肩而过。</p>

在那一刻，谢知津控制不住地回头看了看他们两个，神情有些发怔。</p>

“怎么了？”</p>

他的妻子奇怪地问。</p>

谢知津沉默了片刻，然后说：“我也不知道。”他有些茫然，“似乎……忘记了什么。错过了什么。”</p>

他的妻子轻声取笑他：“想什么呢？年纪大了，所以记忆力衰退了？”</p>

谢知津讪笑。</p>

他与妻子继续往家里走。路上偶尔蹿出来一两个神经兮兮的人，他们也全然视而不见。</p>

然而就在走入他们家小区的那一瞬间，谢知津只觉得眼前一花，然后就情不自禁地停住了脚步。</p>

他的妻子这下不由得皱起眉，担忧地问：“你怎么了？觉得哪里不舒服吗？”</p>

谢知津怔怔地凝视着空气中的某一个点，然后喃喃说：“起雾了。”</p>

“雾？”他的妻子诧异地重复着，然后左右看看，便惊异地说，“真的！这大下午的，居然起舞了！”</p>

谢知津眯着眼睛，就在那薄薄雾气的背后，他好像隐隐约约看见了什么东西。</p>

……就在那，一层灰雾的背后。</p>

是一扇，若隐若现的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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