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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做什么?下次自己先回去,上车。”</p>
班级里的同学刚好从校门口路过,朝徐秉然挤眉弄眼:“这谁啊?”</p>
夏听南看到那样的表情就难受,不高兴地说:“徐秉然是我哥,你们说我是谁?”</p>
车铃响了两下,徐秉然朝同学打招呼:“走了。”</p>
同学笑着说:“不逗了,妹妹脾气还挺大,我也走了,拜拜。”</p>
盛夏一点风都没有,转眼,徐秉然的腰腹部就因为被夏听南紧紧圈着,又出了一些汗。</p>
他说:“别抱这么紧。”</p>
夏听南“哦”了一声,然后往后靠了一点,自在地展开双臂,假装拥抱着风。</p>
“终于考完了,我要出去玩!”</p>
徐秉然淡淡地说:“和我说没用。”</p>
夏听南怒道:“和我爸妈说也没用,他们都没时间,我成天就是一个人。”</p>
夏爸爸根本抽不出连续的长假,除非把年假都请了,但领导肯定不会批。夏妈妈则刚升职,在公司里忙得不可开交。</p>
徐秉然沉默了一下,说:“周末带你吃火锅。”</p>
听到感兴趣的名词,夏听南整个人又黏了上去,抱着徐秉然精瘦却单薄的腰不断地问:“哪一家哪一家?是不是望江路新开的那家?还是银泰楼上那家?我记得那家……”</p>
好吵,夏听南真的好吵……</p>
徐秉然被她止不住的话扰得心烦,他趁着这段路的路况好车又少,松开一只手把腰上夏听南的手扯开了一点,说:“新开的,想吃就跟着。”</p>
能不想吃吗?夏听南已经好久没吃垃圾食品了,整天被爸妈按着吃营养均衡的饭菜,好像成绩会受摄入食物的影响似的。</p>
晚上,夏爸爸回来问夏听南考得怎么样,夏听南说:“我会的都填上了,我不会的也都填上了。”废话中的废话。</p>
“对答案了吗?”</p>
“我才不对答案,多影响心情。”</p>
夏爸爸对她很包容,在他眼里,自己女儿就是最好的,就算没有别人优秀也没关系。</p>
“我们听南开心就好,考不好没关系,以后赚不到钱也没关系,爸养你一辈子。”</p>
“真的吗?”她有点感动,“爸,那我想要一台新版的PSP(索尼多功能游戏机)。”</p>
夏爸爸冷静地喝了一口水,说道:“秉然他爸不是送了他一台吗?你去找他玩,两个人也有个伴。”</p>
夏听南无语。</p>
夏爸爸被夏听南谴责的眼神瞪得受不了,他尴尬地笑了一下,赶她回房间睡觉:“行了,都几点了,放假也要早点睡知道吗?”</p>
夏听南不想听他念叨,转身就走,拖着声音喊:“知道了——对了!周末我和徐秉然去吃火锅。”</p>
“去吧去吧。”</p>
都放假了,夏爸爸也不用管她去哪里玩了。</p>
于是,夏听南高兴地跑走,心里盼着赶紧到周末。</p>
一旦有了期盼,时间就过得尤其慢,一切事情都变得有些寡然无味,她在家有些没劲儿地玩了两天,把能找的乐子全找了,终于等到周末的到来。</p>
夏听南纠结了很久到底穿什么出门,在房间里换了三四套衣服还没决定下来。</p>
徐秉然推门进来的时候,她正在脱上衣,交叉的手举过头顶,只露出一双眼睛,而下半身只穿了一条三角内裤,上半身内衣是新买的,薄薄的布料,什么都挡不住,弧度很明显。</p>
霎时,两个人都怔住了。</p>
徐秉然闷声不响退后两步关上门,沙哑着声音说:“换好了就出来。”</p>
他靠在门框上,垂着眼看地面,手指关节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墙壁,不知道在想什么。</p>
夏听南抓紧换好衣服出来,身上穿的已经不是刚才那件短袖。</p>
徐秉然的视线落在她的印花短袖上,然后很快移开:“走吧。”</p>
她挽上他的手臂,高兴地跳了一下:“快点,我都饿了。”</p>
徐秉然皱着眉把她的手拿开:“热。”</p>
夏听南哼了一声:“哦。”</p>
但她就是喜欢挽着别人,平常和好朋友课间去上厕所的时候都是挽着走的,虽然结伴上厕所的时候经常被男生笑话,但她觉得这并不是什么毛病。</p>
望江路在北边,远眺就是望不到边的大江,毛毛细雨落在江面,看不到一点涟漪,火锅店在路的尽头,正对着十字路口。</p>
他们两个是最后到的,归根究底是夏听南动作太慢,出门了又说肚子疼想上厕所,又回去了一趟。</p>
她跟在徐秉然旁边,被店里的空调一吹,打了个冷战。</p>
徐秉然摸了摸她的手,嗯,有点凉。</p>
“走快点。”</p>
“哦。”</p>
门口一排正在吆喝的服务员的嗓门太大,夏听南踮起脚,把徐秉然拉低贴着脑袋压着声音说话,热气全部扑到徐秉然的颈侧。</p>
徐秉然不适地偏头躲开。</p>
章又程眼尖,一下子看到他们:“哎,真带妹妹来啦?还不赶紧,菜都上来了。”</p>
夏听南抬眼看去,一桌人,男男女女,她只认识一个章又程,因为他偶尔会到徐秉然家里玩。</p>
哦,还有一个汤巧巧,那天夏听南偷偷点进她的空间看了看她的自拍,真好看,夏听南也想这么好看。</p>
徐秉然往夏听南背上轻轻一拍,说:“过去坐。”</p>
长方形的桌边坐了十几个人,面前有两口煮沸的锅,水汽从他们中间升起。夏听南坐在这一头,根本看不到那一头的人的五官。</p>
人多就会挤,左右手臂都和旁边的人贴着,夏听南不认识旁边的人,她往左又挤了挤,更贴近了徐秉然。</p>
徐秉然迅速挪开,说:“别挤了,热。”</p>
夏听南嘴角耷拉下来,觉得他太无情了,于是之后一直不说话,无声地表达着自己的不开心。</p>
最先察觉的反而是汤巧巧,她问道:“你妹妹怎么了?”</p>
虽然他们都没听说过徐秉然有一个妹妹,但章又程刚刚喊夏听南“妹妹”,而且夏听南长得实在是太小巧了,站在徐秉然旁边对比太明显,大家忍不住有些爱心泛滥。</p>
“你妹妹叫什么?”有人问道。</p>
徐秉然说:“夏听南。”</p>
夏听南不看他。</p>
“表妹吗?听南,多大啦?”有个活泼的女同学在逗她。</p>
夏听南被喊得有点不好意思,小声回答:“初三毕业了。”</p>
大家露出了一点惊讶的神情。</p>
怎么徐秉然长得这么高,他的妹妹都初中毕业了还这么矮?</p>
夏听南要是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估计要气得说不出话,她才十几岁啊,还能发育的啊。</p>
他们吃完火锅还想去KTV唱歌,徐秉然不想去,他原本就不喜欢这类集体活动,而且刚吃完火锅,他嗓子有点不舒服。</p>
夏听南和他正好相反,听到唱歌眼睛都亮了,但听到徐秉然说不去,又瞬间暗淡了。</p>
徐秉然摸了摸被她戳得有点痒的手臂,扭头看她,没有吭声。</p>
夏听南憋不住了:“我想去唱歌,我好久没唱歌了。”</p>
徐秉然不打算顺着她:“那你去唱吧,我回去了。”</p>
夏听南也不知道为什么,那瞬间眼泪就下来了,站在原地看着徐秉然越走越远,感觉十分委屈。</p>
她都考完试了,没有爸妈陪就算了,不能出远门就算了,现在连唱歌都没徐秉然陪,她也太惨了吧。</p>
世界上还有人比她更惨吗?呜呜呜……</p>
徐秉然背对着她揉了揉眉心,觉得夏听南从小屁孩变成大屁孩,烦人的属性没变,还加了一条令人头大。</p>
他原路返回,半蹲下了一些,不至于夏听南要一直仰着头看他。</p>
然后,他轻轻捏住夏听南的下巴,转着她的脸看了看。</p>
“夏听南,你初中毕业了,下半年就是高中生,怎么还这么幼稚?”</p>
他很疑惑,初中生都是这样的吗?他都忘记自己初中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了,大概也就是闷头读书。</p>
他伸手,帮她擦掉眼泪。</p>
夏听南的脸很软,好像全部是胶原蛋白,配上泪水之后有些发腻。</p>
他甩了甩手上的眼泪,忍不住同意“女人是水做的”这句话。</p>
夏听南听完心里更郁闷,明明在班级里她已经算成熟的,最多就是性格不沉稳了点,怎么能说是幼稚呢?</p>
徐秉然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说:“走吧。”</p>
夏听南不解:“去哪儿?”</p>
徐秉然嗓子又开始痒了,他右手握拳放在嘴前咳了咳,闷声道:“唱歌。”</p>
“你们怎么又回来了?”章又程问。</p>
徐秉然朝一个角落走去,坐下来之后才回答章又程:“她想唱。”</p>
“她想唱你就陪她来了?”</p>
“不然呢?”</p>
包厢里的桌子上零零散散地放着一些零食以及果盘,徐秉然嗓子不舒服,吃了两块哈密瓜。</p>
章又程是在场唯一清楚徐秉然和夏听南真正关系的人,两个人哪是兄妹啊,纯粹只是一起长大的邻居而已。</p>
他有点迟疑地问:“徐帅哥,你和你的听南妹妹不会是……”</p>
徐秉然没什么表情地去叉第三块哈密瓜:“别乱说。”</p>
章又程松了口气:“我看你们也不像。”</p>
徐秉然打了一个哈欠。</p>
他是父亲忙,而夏听南是父母都忙,夏爸爸经常上夜班,夏妈妈加班出差是家常便饭,徐家就是夏听南的第二个家,他的房间就是夏听南的第二个房间。</p>
事实上,带夏听南有些麻烦,因为夏听南很黏人,但想到她长时间没有父母的陪伴,从小到大都是和他一起玩,那黏他倒也很正常,他也有些习惯了。</p>
大家都很照顾夏听南,很热情地把话筒递给她。</p>
夏听南唱得很开心,也很痛快,觉得什么郁闷的事情都从歌声里排了出去。</p>
她转过头想拉着徐秉然陪她一起唱:“这首我们都会唱!”</p>
徐秉然微微摇头,喉咙因为咳嗽而带着沙哑:“我不唱。”</p>
夏听南有点失望,但也没勉强,毕竟她也看出来徐秉然嗓子不舒服。</p>
看出夏听南的沮丧,汤巧巧立刻拍拍她,说:“我也会唱,我陪你唱啊。”</p>
夏听南顿时又笑起来:“好啊。”</p>
她是真的觉得这个小姐姐长得漂亮人又好。</p>
夏听南又唱了一会儿,就把麦克风给了别人,自己坐在徐秉然旁边。</p>
徐秉然问:“不唱了?”</p>
夏听南小声说:“我不好意思一直唱……”</p>
“是吗?”</p>
“好吧,因为我看你一个人好像很无聊。”</p>
无不无聊,徐秉然说不好,不过听夏听南唱歌倒是的确有点痛苦,一句歌词有三个字在调子上就谢天谢地了。</p>
但夏听南从来不嫌丢人,她觉得唱歌是释放情绪的方式,开心就好,调子是身外之物。这个理论一度让徐秉然难以反驳。</p>
包厢里的音乐声音很大,他们的头凑得很近才能听到对方讲话。</p>
徐秉然说:“你去玩吧,不用管我。”</p>
夏听南有点犹豫,虽然她硬拉着徐秉然来了,但看到徐秉然一个人坐在沙发角落,其他人都在嬉笑玩乐,她觉得这样的画面令她有些愧疚与不适。</p>
徐秉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他的确是想休息一下,所以有人坐在他旁边都被赶走了,唯一没赶走的可能就是现在在他眼前的夏听南。</p>
徐秉然耐心地重复了一次:“不用管我。”</p>
夏听南说:“那好吧。”</p>
说不管就真不管,夏听南转头又开开心心地跟着哥哥姐姐们一起唱歌,七拐八绕的音调时不时传到徐秉然耳朵里。</p>
他们订了三个小时的时间,一到点便散场了。</p>
大家都很开心,汤巧巧还给了夏听南一颗巧克力:“听南,下次再一起出来玩。”</p>
“谢谢姐姐。”</p>
夏听南注意到汤巧巧的视线往徐秉然的方向挪,于是她也顺着看了过去,然后看到沙发上的徐秉然垂着头抱着胸,已经睡着了。</p>
他额前细碎的刘海在半空中轻微地摇摆,姣好的面容在昏暗的灯光中若隐若现。</p>
汤巧巧说:“你哥这么吵也能睡着啊。”</p>
“嗯……”夏听南突然有点后悔让徐秉然陪她来唱歌,她走过去把徐秉然轻轻推醒,“我们回家了。”</p>
汤巧巧犹豫了一下也走过去,看着徐秉然慢慢转醒,然后抓住夏听南的手腕慢慢站起来。</p>
心跳得有点快,汤巧巧觉得徐秉然是真的帅,明明是有点坏坏的长相,人却正直又沉稳,浑身透着一股清爽安静的气质。</p>
章又程看徐秉然醒了,说道:“那今天的活动到此为止,散了吧,各回各家,各找各妈。”</p>
汤巧巧离开的时候还有点恋恋不舍,夏听南都数着,她至少回头看了徐秉然三次。</p>
夏听南偷偷瞟徐秉然,发现他根本没看汤巧巧那边,只是在揉眼睛。</p>
太阳已经落了一半,金粉色的水墨泼向天空,每一个行人的脸上都泛着红润的感觉。她和徐秉然并排走着,打算去附近的公交站点坐车。</p>
夏听南掏出新手机拍下天空的样子,徐秉然就站在她旁边看她拍。</p>
夏听南问道:“真好看,要不要发给你一张?”</p>
徐秉然疲惫地摇头:“不用。”</p>
“你今天怎么这么想睡觉啊?”</p>
他闭了闭眼:“昨天没睡好。”</p>
夏听南连忙说:“那我们赶紧回去,你回家再睡吧。”</p>
“嗯。”徐秉然睡醒之后右眼皮就一直在跳,离开KTV前,他去卫生间洗了一把脸,人是清醒了,但右眼皮还是在跳。</p>
走了大概七分钟,他们就看到了车站,非常空旷,根本没有人。</p>
夏听南高兴地跑过去坐在长椅上,徐秉然也慢慢走过去坐在旁边。</p>
他们的斜对面也有一个车站,公交车是开往相反方向的,那边的人倒是挺多。</p>
一辆公交车慢慢开到对面的车站,与此同时,他们要坐的那一班车也正缓缓驶来。</p>
夏听南惊喜地看向徐秉然:“车来得——”好快。</p>
下一秒,她愣住了。</p>
可以说,夏听南有记忆以来,从来没有看见过徐秉然这么难看、这么苍白、这么阴沉的表情。</p>
他的视线黏在对面车站,死死地盯着移动的人群,紧接着又盯着那辆公交车,一直到它越来越远,转弯后不见。</p>
夏听南问:“徐秉然,你在看什么?”</p>
她刚刚远远张望了一下,也没看出什么名堂。</p>
徐秉然僵硬地朝她转头,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一个音节就紧闭上了,唇线绷得十分直,显得痛苦又冰凉。</p>
夕阳从前方向他们洒来,徐秉然的脸上像是有了一条模糊的分界线,被光线照射的半张脸神采无限,瞳孔熠熠生辉,而另一面却藏在阴影里,带着未知的深沉情绪。</p>
徐秉然身后的橱窗里有一台电视机,正在播放一个影片片段,画面中是一艘搁浅的破船,旭日东升时,一半欣欣向阳,一半在荡漾的海水中交错扭曲。</p>
后来,夏听南猜想,徐秉然像海面上的帆船般摇晃航行的生活,也是从这一天起遇见了暗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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