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悄然生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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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听南脸都木了，快速吃完饭就回了房间。</p>

徐妈妈轻声说：“秉然，你去陪听南玩一会儿吧。”</p>

徐秉然看了她一眼，然后放下碗筷，起身去夏听南房间，慢慢关上了门。</p>

房间里，夏听南坐在地上，还在玩PSP，听到徐秉然进来的声音也没抬头。</p>

徐秉然看见她高出床的半个后脑勺，走到她后面看她玩了一会儿，然后用手背贴了贴她的脸。</p>

是干的，有点凉。</p>

“还生气？”他抿了抿嘴问道。</p>

夏听南不回他。</p>

徐秉然又说：“电脑借你玩。”</p>

夏听南不以为意：“不要。”</p>

“送你乐高。”</p>

“不要。”</p>

“不喜欢积木了？”</p>

“嗯……”</p>

淅淅沥沥的雨落在夏听南课桌前的窗户上，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要压着嗓音讲话，好像这是他们两个的秘密，带着无限的潮湿意味，就像肥皂泡，一戳就破。</p>

要说生气，其实夏听南并不生气，只是单纯不知道怎么开口。</p>

徐秉然为什么最近不开心？为什么要和徐阿姨吵架？不能和她说吗？她以为他们可以无话不说，她连来例假都会告诉徐秉然。</p>

呃……虽然徐秉然可能压根不想听。</p>

夏听南的游戏角色没躲过BOSS（终极怪物）的攻击，又被砍死了。</p>

她沮丧地叹了一口气，把游戏机递给徐秉然，凶巴巴道：“帮我打一下。”</p>

徐秉然接过来，没过多久就把游戏机还给她：“好了。”</p>

夏听南顿时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徐秉然为什么连打游戏都可以比她厉害这么多，他还有什么不行的？</p>

徐秉然问：“不生气了？”语气很温和，但又很笨拙，显然并不擅长安慰人。</p>

夏听南听到他难得哄人，有点想笑：“气！气死我了。”</p>

“那我要做什么你才不生气？”</p>

夏听南一下子卡壳，不知道怎么讲。</p>

徐秉然抿着嘴笑了一下，左脸露出一个很深的酒窝。</p>

她下意识地就戳了上去。</p>

酒窝又消失了。</p>

徐秉然看不出是什么情绪，表情沉静又寡淡。他把夏听南的手拿下来，从夏听南的手指上一根一根捏过去，她的每一根手指都很圆润，就连指甲盖都是圆圆的，就像夏听南这个人一样，没有什么棱角。</p>

如果他是一块内里含虫的琥珀，那夏听南就会是一块玉，戴在身上天天看着，就会发现它越发透亮。</p>

夏听南任由他把玩，想了想，突然问道：“要不然我不去爬山了，你陪我出去玩吧？”</p>

“你不想和同学出去玩？”</p>

“想啊，但是你比较重要。”</p>

徐秉然顿了顿，突然用力掐夏听南的脸：“哪里学来的话？”</p>

夏听南挣扎，撑着徐秉然的胸口把他推远，笑着说：“什么学来的？这就是心里话。”</p>

虽然夏听南是挺想和同学们一起去秋游，但她想到上高中以后她和徐秉然好像就没怎么一起出去玩过。</p>

不对，应该说是徐秉然没怎么出去过，以前他还会偶尔和章又程出去，夏听南就会死皮赖脸地跟过去。但这个学期到现在，徐秉然除了在学校就是在家里，夏听南十分疑惑。</p>

徐秉然摇了摇头，说：“你去玩吧。”觉得没必要因为他取消原来计划好的行程。</p>

夏听南思考了一下，然后说：“下个周末再来找你玩。”</p>

徐秉然说：“好。”</p>

秋游那天，夏听南终于脱离了万年不变的校服，穿上了自己最好看的衣服去见同学。</p>

同学们在学校门口集合，坐上大巴的时候心情都很激动，就算压着嘴角，也能从语气和行为中看出兴奋。</p>

夏听南和陈茜坐在一起，一根耳机线从夏听南的手机里连出去，然后开始分岔，一个塞进夏听南的右耳，一个塞进陈茜的左耳。</p>

“这首歌超好听是不是？”夏听南努力推荐，“我连着听了半个月了。”</p>

陈茜认真地听了一会儿，然后亮起眼睛：“真的！这个高潮部分好好听！”</p>

两个人一起嘿嘿地笑了起来。</p>

坐在后面的男同学忽然站起来不耐烦地看着她们：“你们吵死了。”</p>

夏听南看过去，是上次在食堂被她气哭的男同学。</p>

对方来势汹汹，夏听南面不改色地看过去：“怎么？还想和我吵一架？上一次还不嫌丢人？”</p>

车里大家都在聊天，热闹得很，他偏偏说她们吵，不是找碴是什么？</p>

男同学气得面红耳赤，重新坐回位置不再说话。</p>

陈茜悄悄地在手机里给夏听南发消息。</p>

陈茜：【他老是找你麻烦干嘛？】</p>

陈茜：【是不是喜欢你？】</p>

夏听南看到消息差点吐血。</p>

夏听南：【你疯了吗？】</p>

夏听南：【他讨厌死我了，我也烦死他了！】</p>

夏听南：【信不信我顺着网线来打你.JPG】</p>

太傻了，实在是太傻了。</p>

陈茜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什么。</p>

他们到达目的地后，一车人拥下去东看看西瞅瞅，然后跟着班主任和另一个带队的老师往山上走。</p>

南郊风景区的山很低，并不难爬，大家看起来都很轻松，偶尔还打打闹闹。</p>

中间路过一个小瀑布，夏听南喊同桌过来帮她和陈茜拍照。</p>

同桌说：“你们往后站一点，否则拍不到瀑布。”</p>

这里有点狭窄，夏听南和陈茜两个人离镜头太近，把瀑布全挡住了。</p>

“哦哦，好。”她们俩赶紧往后面退。</p>

班主任眼一瞥，心提到嗓子眼：“你们俩别退了！小心点！”</p>

夏听南赶紧拉住陈茜，这才发现她们已经到栏杆边了。</p>

班主任喊：“大家都小心点，安全第一，照片随便拍拍就好了，要准备吃中饭了。”</p>

中饭是在一家农家乐吃的，夏听南看着满桌的菜，拍了张照片给徐秉然发过去。</p>

夏听南：【羡慕吗？】</p>

徐秉然也回了一张图片过来。</p>

她点开图片，看到十分豪华的一桌日料以及坐在对面看着镜头比耶的章又程。</p>

夏听南：【你背着我吃独食？！】</p>

夏听南：【真离谱，老娘直接一拳.JPG】</p>

夏听南痛心疾首，怎么她在的时候徐秉然都不和章又程出去，偏偏这周她来爬山，徐秉然就出去玩了。</p>

徐秉然很快回了一句：【下次带你来吃。】</p>

她这才高兴一点。</p>

陈茜凑过来问：“这是你哥？不像啊。”</p>

夏听南拿徐秉然的照片给她看过，她还有点印象，应该比这个帅。</p>

“不是，这是我哥的朋友。”</p>

那一头的章又程问徐秉然：“听南妹妹干吗去了？”</p>

“班级秋游。”</p>

“怪不得这一次没跟过来，真难得。”</p>

今天纯粹是章又程硬拉着徐秉然出来放松一下的，他也看出来最近徐秉然状态不太好，之前喊了几次都说自己没心情，这次他磨了好久，结果周二晚上徐秉然突然就松口了。</p>

章又程吃了点东西，忽然说：“我上次就觉得你对她的态度变了不少。”</p>

“有吗？”徐秉然漫不经心地问着。</p>

“我记得高一的时候，你第一次带她出来，看起来烦都烦死了。”</p>

章又程还记得那时候的夏听南看起来更小，圆溜溜的，一点都不害羞，很开朗，跟着他们几个男生，见谁都甜甜地喊哥哥，除了徐秉然。</p>

夏听南嘴里的“徐秉然”三个字就好像口头禅，没有半点生疏和拗口，这更显示出两个人的熟悉和亲昵。</p>

不过徐秉然倒是全程黑着脸，和夏听南手拉手，到哪儿都得带着她，生怕一个不留神夏听南就跑不见了。</p>

“不是我要带她出来，是她要跟着。”徐秉然陈述事实。</p>

“差不多差不多，反正就是你看起来很烦。”</p>

徐秉然慢慢地喝着大麦茶，没什么吃东西的胃口。</p>

“我感觉你现在还挺喜欢她的。”章又程又笑道。</p>

闻言，徐秉然看了他一眼。</p>

“不是，我是说现在你不是很烦她的意思，你们看起来很亲。”章又程连忙摆手，他没有别的意思，也不是八卦的人，只是随口说说而已。</p>

他自顾自感叹道：“给你白蹭了个邻居家的妹妹。有妹妹还是好啊，我也想有一个可爱的妹妹，最好是乖一点的那种。夏听南这种就有点闹腾了，是我我也得烦。”</p>

手机里是夏听南新发的朋友圈，里面有她的自拍以及各种合照，还配上了大段的秋游感想，一看就活力十足。</p>

徐秉然垂眼看着，没有回复章又程的话。</p>

秋游那天分明天气并不热，但夏听南整个人却被晒得通红，回家后，她强烈要求夏妈妈给自己买一管防晒霜。</p>

夏妈妈勉强同意，因为夏听南的确被晒黑了一圈，尤其是领口和袖口的肤色对比明显。但其实夏妈妈心里也不是很在意，因为夏听南只要别在太阳下乱晃，过段时间也就白回去了。</p>

夏听南想的可不是白不白得回去的事情，而是现在她变黑了的事实。于是接下来几天，她偷偷用夏妈妈的粉底遮盖自己骤变的肤色。</p>

然而夏听南很容易出汗，每次一运动脸就被汗浸得十分斑驳。</p>

这样的情况被班主任发现，夏听南又被班主任拉去谈话，谈话的中心主题就是夏听南还是个学生，学习才是重心，不用这么爱美，更不要这么早就用上化妆品。</p>

班主任十分苦口婆心，十分恨铁不成钢。</p>

夏听南被讲得委屈，晚上就翻到徐秉然房间抱怨这个事情。</p>

“你涂那些东西，洗干净了吗？”</p>

说着，徐秉然捏着她的脸仔细看了看，看到一些细密的小疙瘩，然后皱起眉。</p>

夏听南愣住，瞪大眼睛说：“我就用水洗的。”</p>

徐秉然去徐妈妈房间里拿了瓶洗面奶，让夏听南用洗面奶重新洗脸。</p>

卫生间里的白光把人照得很亮，夏听南这才心惊胆战地好好洗了一次脸，对着面前的镜子三百六十度看了一遍，有些担忧地问：“我的脸不会烂吧？”</p>

“不会，下次别用乱七八糟的东西。”徐秉然靠在门边看着她。</p>

夏听南点头。</p>

徐秉然问夏听南有没有决定好周末要去哪里。</p>

夏听南差点把这事儿忘了，她想了想，迟疑道：“要不然，去吃火锅？”</p>

徐秉然想起上一次吃完火锅咳嗽了一个星期，果断地摇头，说：“不吃火锅。”</p>

夏听南愁死了：“我真想不出来去哪里玩，别让我想了，你给我个痛快吧。”</p>

明明是她想陪徐秉然散散心，为什么要她来决定去哪里？</p>

实际上，徐秉然哪里都不想去，他只觉得疲惫，无论是学业上的事情，还是家里的事情，都压得他喘不上气。</p>

夏听南看到他眉眼间的疲惫，试探地问：“你最近睡得好吗？”</p>

徐秉然沉默地摇头。</p>

他最羡慕夏听南的一点就是她的睡眠质量，不管什么时间，只要躺下就可以睡着，睡着了就不想醒来，而他已经失眠很长一段时间了。</p>

黑白分明的眼睛下面泛着淡淡的青色，徐秉然不算特别白，但也不黑，这样的青色在皮肤上有些明显，任谁都看得出他的憔悴。</p>

“你高考压力这么大？”夏听南想了想，说，“要不然明天你就好好睡一觉吧。”</p>

徐秉然安静了两秒，语气有点微妙：“你陪我吗？”</p>

“嗯。”</p>

话虽这么说，但徐秉然不确定自己晚上都睡不着，白天是否能睡着，尤其有一个话多到离谱的夏听南在旁边，他更不知道能不能睡着了。</p>

周六，夏听南拿了一袋零食，还有游戏机，走到窗口。</p>

夏听南伸长手臂把东西递给徐秉然，说：“你先帮我把东西拿过去，我再爬过去。”</p>

他真情实意地问道：“你为什么不走正门？”</p>

夏听南蒙了。</p>

最后，她大摇大摆地走了徐家的正门，遇到徐妈妈还打了一声招呼。</p>

徐妈妈说：“来找秉然玩啊。”</p>

“对，阿姨，我先进去了。”</p>

“那个……”徐妈妈欲言又止，“没事了，你去吧，要什么吃的喝的再和阿姨说，我不打扰你们了。”</p>

“好的，谢谢阿姨。”她扯了一个大大的笑脸。</p>

徐秉然房间的设施很齐全，有卫生间，有电视电脑。徐秉然怕她无聊，还把徐爸爸送的乐高拿了出来。拿出来的时候，他的表情还有点嫌弃，也不知道想到了夏听南以前取过的哪个名字。</p>

夏听南面无表情地说：“我是真的不喜欢搭积木了……”</p>

于是，徐秉然又把乐高放了回去。</p>

大概是这几天要准备期中考试，徐秉然的精神更差，眼睛里的红血丝都出来了，还偶尔咳嗽。</p>

夏听南看着心情很复杂，她连忙过去把徐秉然推到床上：“你到底多久没有好好睡觉了，你昨晚没睡吗？”</p>

“睡了，被冷醒了。”</p>

夏听南一愣。</p>

“被子太滑，掉在地上了。”</p>

夏听南不放心地靠过去摸了摸徐秉然的额头：“徐秉然，你有没有感冒发烧？”</p>

徐秉然闷闷地咳嗽了两声，回道：“没有，就是喉咙有点痒。”</p>

阳台的窗帘厚重，合上后密不透风，夏听南去厨房倒了两杯热水，一杯放在徐秉然的床头，一杯递给徐秉然。</p>

“你先喝一点再睡。”</p>

徐秉然接过来，半眯着眼喝了半杯，依旧无精打采的样子。</p>

“好了，你睡吧，我在你房间玩会儿。”夏听南把他手里的杯子放在一边，然后拉了拉他身上的被子。</p>

然而徐秉然躺在床上，半点睡意也没有，脑子里想的事情太多，缠成一个死结，他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入手的点解开这个结。</p>

夏听南缓慢地拆了一包薯片，清脆的声响在安静的房间响起，她惊了惊，不敢再吃。</p>

徐秉然冷不防地开口：“你吃吧，没事，我睡不着。”</p>

夏听南转过头来看他：“怎么还是睡不着？”</p>

凉风习习，室内昏暗，这种氛围她都已经产生睡意了。</p>

徐秉然不知道怎么和她解释发生在他们家的事情，越简单的事情反而越复杂，而夏听南是个简单又开心的小孩，他在很多时候不希望她接触到这些。</p>

“夏听南。”</p>

“嗯？”</p>

“过来和我聊聊天。”</p>

夏听南去卫生间洗了个手，随后趴在床边。</p>

夏听南实话实说：“其实我真的想睡了。”</p>

“猪。”</p>

夏听南无语：“你好幼稚……”</p>

徐秉然动了一下身体，面对着夏听南侧脸上的头发，忽然吹了一口气。</p>

夏听南耳边的碎发被他吹起，带来一阵痒，她缩起脖子蹭了蹭耳朵。</p>

她小声说：“别闹。”</p>

徐秉然看着她小巧的鼻子说：“夏阿姨说的是让你别闹。”</p>

夏听南撇嘴：“我可没闹，是你上来就凶我。”</p>

徐秉然沉默了一下：“对不起。”</p>

夏听南也侧过身面对徐秉然，发现两个人离得有点近就往后移了移。</p>

但夏听南胳膊没撑稳，忽然向后倒去。</p>

一条修长且富有肌肉感的手臂快速地伸了过来，牢牢地扣住了夏听南的后脑勺，把她带了回来。</p>

“别后退。”他看着她。</p>

夏听南愣住：“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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