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只为与你相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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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秉然又出差了，跟着领导去市里各区实地踏勘。夏听南连着几天没看见他人，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有点如释重负，又有点不习惯。</p>

陈茜最近闲了下来，给夏听南补过了一个生日。</p>

“夏听南，你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她忽然问。</p>

夏听南刚准备吹蜡烛，一口气忽然憋了回去，呛得咳嗽了起来：“为什么这么说？”</p>

“就只是问问你啊，感觉你最近皮肤好像变得更好了，偷偷去做医美了？”</p>

夏听南无语，重新攒了一口气把蜡烛吹灭，然后和陈茜瓜分着蛋糕。</p>

陈茜打趣：“最近怎么都没分享你的生活？发朋友圈的频率有点低，不像夏听南了。”</p>

夏听南发现自己有点憋不住，尤其是面对陈茜这个女人，除去徐秉然，从小到大和她最亲的人就是陈茜，她的倾诉欲忽然蓬勃了起来。</p>

她思考了一下，说：“我有一个朋友，她最近，恋爱了……”</p>

由于开始是以“一个朋友”开头，陈茜听得有点敷衍，“嗯嗯啊啊”地随口应着，但听着听着，她听出点名堂来，脸顿时木了，冷漠地打断夏听南：“你别无中生‘友’。”</p>

不愧是陈茜，世界上第四个了解夏听南的人。</p>

陈茜有点震惊：“所以，你真的和徐秉然在一起了？”</p>

夏听南慢悠悠地“嗯”了一声。</p>

陈茜觉得自己在听什么神话：“你没骗我？”</p>

“我骗你做什么？”</p>

陈茜花了二十分钟消化这个事实，然后说：“所以你们到哪一步了？”</p>

夏听南脸僵住：“什么哪一步了？”</p>

“什么什么哪一步了？跟我玩绕口令呢？赶紧实话实说。”</p>

夏听南下意识地抬起手靠近嘴。</p>

陈茜多敏锐一姑娘啊，立刻反应过来：“亲了？这么快？”</p>

那时候夏听南根本没反应过来，她直愣愣地盯着徐秉然合着的眼皮，看不到他清明的眼睛，只能看到他的长睫毛，一根两根……每一根都颤个不停，看起来又紧张又真诚。</p>

直到他退开，她才反应过来。</p>

灯亮了。</p>

两个人干站了一会儿，都没看对方，若无其事地坐下来吃晚饭。</p>

夏妈妈在饭桌上又提起找对象这茬，让徐秉然单位里有好的同事也可以介绍给夏听南，啰啰唆唆地数落着夏听南，说她的思想太前卫，他们搞不懂，女孩子怎么能不结婚不找对象呢。</p>

夏听南难得没有反驳，一声不吭地扒饭。</p>

徐秉然吃到一半，因为局里有些事情先走了，很晚才回来。</p>

他回来就想找夏听南，但夏听南没给他开窗。</p>

他发了几条信息，夏听南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磨磨蹭蹭地一直没回复。徐秉然大概是误会了什么，一直给她打电话，铃声响个不停。</p>

最后电话还是被接了起来。</p>

他说：“夏听南，开窗。”</p>

夏听南问：“怎么了？我很困要睡了。”说着还幽幽地打了一个哈欠。</p>

徐秉然的声音低了点：“让我看看你。”</p>

“刚刚晚饭的时候不是看过了吗？”</p>

他安静了一会儿，又说：“夏听南，别躲着我。”</p>

夏听南心里火烧火燎的，立刻反驳：“我没有！”</p>

他不说话了，听筒里又只剩呼吸声，间或阵阵风声。</p>

徐秉然大概是在阳台上打的电话，这声音听得她浑身不对劲，心里也跟漏风了似的，连忙把手机拿得远了一点。</p>

“夏听南，我不是故意的。”徐秉然说完，意识到这句话有歧义，又立刻反驳自己，“不是，我是故意的，我……”</p>

他卡住了，半天没有后文。</p>

夏听南忽然有点想笑，然后忍不住笑出声。</p>

听到笑声，徐秉然冷静了点，低声说：“对不起。”</p>

其实亲完他就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太急，但看到那样子的夏听南，他是真的没忍住。</p>

就是想亲了，太想亲了。</p>

夏听南又把手机拿远了一点，觉得哪里的风漏得更大了。她走动着检查了一下窗户，关得很严实，于是她靠在墙边不动了，好像能透过卡其色窗帘看到那边阳台站着的人。</p>

“明天我要出差。”</p>

“嗯……”夏听南手指抠了一下墙壁。</p>

徐秉然又重复了一次：“你别躲着我。”</p>

“我没有。”她换了一只手拿手机，然后又换了回来，侧脸和耳朵贴着屏幕，觉得贴着的部分出了汗。</p>

“我没生气，就是觉得有点快。你看，徐秉然，我们满打满算才谈了一个月，当然，我不是说、不是说要很久才能那个，但你……这怎么也算，我的初吻……你怎么也得打个招呼。”她语无伦次。</p>

徐秉然重点抓偏：“初吻？之前楼道那个……”</p>

“那个是意外！不算！你马上给我忘记。”她怒道。那个怎么能算？那么尴尬，那么意外，那么不美好，那么……反正无论如何不能算初吻！</p>

徐秉然安静了几秒，然后说：“可是你以前的小说里……”</p>

夏听南尖叫：“徐秉然！你果然偷偷看我的小说了！”</p>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小时候她找不到地方藏小说，怕夏妈妈发现被没收，于是把小说藏在徐秉然房间的书架上。她还逼他发毒誓不会偷看，如果偷看，上厕所没有纸、吃方便面没有调料包、上网掉线，这么狠毒的诅咒，最后他还是偷看了！她就知道！</p>

这下轮到徐秉然不说话了。</p>

夏听南没打算放过他，语气狠厉：“你为什么现在还能想起书里的内容？你不会拿那些当恋爱宝典吧？你疯了？如果那些能当参考，你就是闪电侠你都追不上我！我现在开窗，你让我过去，你把那些小说还给我。”</p>

“……”</p>

“徐秉然！”</p>

“我就看过半本，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你要的话等我整理好了再一起拿给你。”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又问了一句，“好不好？”</p>

夏听南的气一下子又消下去了。</p>

挂断前，他说：“夏听南，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p>

就因为这么一句话，夏听南做了一晚上怪梦，老觉得自己站在风口，哪里都凉，只有心口滚烫。</p>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悲催地发现被子没夹在腿中间，而在地上，她也光荣地感冒了。</p>

夏听南这几天过得十分痛苦，骤然降温，她的感冒反反复复好不了，每天喝两千毫升热水也没救，像是个头重脚轻的幽魂，完全违背了徐秉然的祝福。</p>

钱云会看她的样子太可怜，甚至帮她把她的那份活也干了。</p>

夏听南一脸感激：“云会姐，你太好了，我无以为报，只能……”</p>

“打住！我要你以身相许做什么？”她邪邪一笑，“不如你再把徐秉然大帅哥约出来，上次欣赏的时间太短暂，我还没看清他长什么样，或者你拍几张照片给我看看？”</p>

“再说，再说。”</p>

徐秉然直到下一个周三才回来，足足出差了一周。</p>

那天夏听南的感冒还没好完全，上班的时候戴着口罩，生怕身上还有病毒会传染小读者。</p>

徐秉然找到她的时候，她正站在图书馆的饮水机前发呆。</p>

“夏听南。”</p>

她转头，看到不远处的徐秉然。</p>

“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呆住。</p>

话刚说完，徐秉然就走过来拉住她的手，塞给她一个东西。</p>

夏听南低头看去，发现是一个发绳。</p>

什么？为什么突然给她这个？不对……这个发绳上面的是个什么？花蛤？</p>

“刚下动车。”徐秉然这时候才回答她的问题。</p>

知道她今天上班，他就急匆匆赶来了，很想见她。</p>

“那你的行李呢？”怕打扰图书馆里的读者，夏听南边说边拉着他往楼梯间走。</p>

“没有行李。”他垂眼看着夏听南拉着他的手。</p>

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到了楼梯间就松开他，然后咳嗽了两声。</p>

徐秉然蹙眉：“感冒了？”</p>

夏听南喉咙痒得难受：“嗯，离我远一点。”</p>

他反而走近了一步。</p>

夏听南下意识后退，后背撞上了图书馆的白墙，然后眼睁睁看着徐秉然的脸越靠越近，呼吸打在她的口罩上，口罩里的半张脸忽然有点烫。</p>

她警铃大作，以为他又要亲自己，眼神连忙左右看着，怕有人路过这里：“别……”</p>

“没发烧。”徐秉然只是用额头贴了一下就离开了，低着头奇怪地问她，“别什么？”</p>

夏听南觉得好尴尬！</p>

徐秉然看着她闪烁的眼神，悟出了一点什么，抿了抿唇，沉默了。</p>

其实……确实很想亲她，但怕她又躲着他。</p>

夏听南清清嗓子，说：“感冒快好了，就是还有点咳嗽。这个发绳，怎么回事？”</p>

徐秉然看了她一眼，又摸了摸她手里的发绳。</p>

这是他出差的时候在路边的小市场买的，很新颖，见过小猫小狗的发绳，的确第一次见到花蛤的发绳，他觉得有点像夏听南，于是就买回来了。</p>

夏听南听完没被感动到，反而一脸蒙。</p>

像我？哪里像我？味道吗？红烧花蛤的确味道不错。</p>

她忍不住咽了口口水。</p>

不得不说徐秉然的直男思维有时候的确让她难以理解。夏听南实在是装不出很喜欢的样子，两个人站着干瞪眼，楼道里空荡荡的，偶尔有脚步声和关门声。</p>

徐秉然的热情迅速冷却，情绪有点低沉，唇线绷得很直。</p>

夏听南连忙解释：“我不是不喜欢，我挺喜欢的……就是不知道怎么搭配。”</p>

徐秉然压着眉头，还是那副样子，闷着不说话，总是要别人猜。</p>

夏听南被他这副样子弄得有些冒火。</p>

这时候，一个小女孩背着包沿着楼梯走上来，她一张口，把他们俩都震慑住了。</p>

她用嫌弃的表情和成熟的语气说：“大哥哥，大姐姐，我都在下面听了好久了，你们好腻，我都不好意思上来打扰。还有，大哥哥，你的情商实在是太低了，说姐姐像花蛤，活该姐姐生气。”</p>

这下，徐秉然蒙了。</p>

夏听南顿时笑出了声。</p>

党史学习还没完全结束，“三能”主题教育实践活动又来了，徐秉然最近被各种材料以及队里的政务搞得焦头烂额，一连三四天都住在局里。</p>

夏妈妈有点心疼，怕徐秉然忙起来不知道吃饭，让夏听南给徐秉然送饭去。</p>

夏听南无奈：“妈，他都要三十了，你还把他当小孩呢？”</p>

饿了就吃，不饿就不吃，他们公安局里什么东西没有，还怕徐秉然会饿着。</p>

夏妈妈冷笑：“你送不送？不送的话接下来每天你自己做饭吧，你年纪也不小，不是小孩了，怎么还要我伺候呢？”</p>

于是，夏听南屁颠屁颠地带着饭盒去找徐秉然了。</p>

现在是晚上六点，天渐渐暗沉，九月中旬的夜晚还带有一些闷热。夏听南被挡在了公安局门外，保安不让她进去，问她找谁，她说找徐秉然，又问和他什么关系。</p>

夏听南没忍住好奇，问了一句：“这个也要问？”</p>

保安误会她在阴阳怪气，以为她是什么不正经的人，直接把她丢在一边不理了。</p>

夏听南只好无奈地给徐秉然打了一通电话。</p>

徐秉然接到电话的时候刚把警服换下来，想和队里的同事一起去外面吃饭。</p>

他接起电话：“怎么了？”</p>

徐秉然这话一出，身边的同事们眼睛全部瞪大了。</p>

“谁啊？”</p>

“徐秉然这语气怎么这么恶心？他平常讲话不这样啊。”</p>

“什么情况？”</p>

“交女朋友了？”</p>

……</p>

徐秉然瞥了他们一眼，走到了楼梯间打电话。</p>

“我还没吃，你在哪里？”他皱起眉。</p>

夏听南又重复了一次：“我在你单位楼下，门卫不让我进去。”</p>

“徐秉然！电梯来了！”同事喊道。</p>

徐秉然立刻对夏听南说：“等我。”</p>

夏听南收起手机，坐在门卫室里面等，摸了摸饭盒，还是热的。她听到点热闹的声音，往玻璃门外看，七八个人从局里出来，往旁边的小炒店走去。</p>

她刚想移开目光，就看到跟在人群最后的徐秉然推门进来了。</p>

手里的饭盒被接走，夏听南被徐秉然拉着带进了市局大门，然后坐着电梯到了他们支队，又进了他们大队的办公室。</p>

这倒是夏听南第一次进公安局，有点激动又有点害怕，总感觉每个角落的氛围都很威严肃穆。</p>

她问：“有没有什么我不能看的东西？”</p>

徐秉然保密意识很强，涉密的文件平常都是收好的，现在也都不在台面上。他摇头，把饭盒里的东西都拿出来摆在办公桌上。</p>

他问夏听南吃了没有，夏听南说吃过了，于是就变成了夏听南看他吃晚饭。</p>

徐秉然无声地吃着，表情淡淡的，每一口都很小，但是吃的速度又挺快。</p>

吃到一半，他忽然说：“你别看着我。”</p>

夏听南愣了一下，然后移开了目光，不再盯着他。</p>

她的视线到处飘，突然发现徐秉然的工位最里面倒扣着一个相框。</p>

“那个是什么？”</p>

徐秉然抬眼：“什么？”</p>

夏听南指着那个相框，问道：“空的吗？”</p>

他快速地瞟了一眼，说：“空的。”</p>

空的？那为什么放在那里？而且一点灰都没有？</p>

夏听南忽然觉得自己的侦查能力十分高超，一眼就看出徐秉然在说谎。她越过徐秉然，动作飞快地拿起那个相框，然后就怔住了，因为她看到了自己。</p>

是那一年一起看日出的时候拍的，她站在山顶，日出的光辉照亮了她的半张脸。</p>

夏听南从来没见过这张照片，根本不知道徐秉然什么时候拍了这张。</p>

徐秉然动作很快地抢了回去，把相册放进了抽屉，发出重重的声响。</p>

夏听南神情复杂：“徐秉然，你到底……喜欢了我多久？”</p>

“不知道。”</p>

汤巧巧曾经也问过徐秉然相似的问题，前者大学毕业后没过几年就谈起了恋爱，对方是她大学同学，两个人毕业后在同一家公司上班，抬头不见低头见，很自然地生出情愫，然后闪婚，办了盛大的婚礼。</p>

洁白无瑕的白纱布满了会场，觥筹交错间都是喜气洋洋的氛围，大家嘴里说的都是“天作之合”“郎才女貌”，而徐秉然心里想的都是这样的事情什么时候能发生在他和夏听南身上。</p>

婚礼结束后，汤巧巧和新郎官一起和徐秉然聊了两句，都是开着玩笑的旧事，大抵就是说她高中暗恋了他三年，没想到他就是看不出来，不仅看不出来，还根本撬不动，让他张嘴和她愉快地聊会儿天比登天还难。</p>

“其实我当时还挺羡慕听南的。”汤巧巧穿着礼服靠在新郎身上，笑着打趣。</p>

她还记得夏听南的名字，印象中还是个有点肉嘟嘟、有点矮的小女孩，特别可爱。</p>

“后来听我弟说起来，才知道原来她不是你妹妹。”</p>

“嗯。”</p>

“所以你当时就喜欢她了？”</p>

“可能是吧。”</p>

徐秉然怎么能明确地找出一个时间，来说明自己对夏听南的情感转变呢？</p>

如果可以，他想收藏每一个存在夏听南的记忆点。</p>

从前，夏听南的坦坦荡荡是因为她不喜欢徐秉然，而徐秉然的不露声色是因为他在时间的流逝中，越发确信自己离不开夏听南。而现在，徐秉然的坦坦荡荡是因为他早已义无反顾。</p>

最坏的情况不过就是夏听南不喜欢他，他没什么不能接受的。</p>

徐秉然把吃完的饭盒收起来，说：“走吧？”</p>

“去哪儿？”</p>

“回家。”</p>

街道是吵闹的，市中心的广场早早地响起音乐。</p>

夏听南好了伤疤忘了痛，走两步又蹦跶起来，然后撞在了徐秉然的身上。</p>

这里是一片小广场，没有人，只有婆娑的树影，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p>

徐秉然揽住了夏听南，低声说：“下周我又要去暗访。”</p>

“所以呢？”</p>

“她们总对我动手动脚。”</p>

“她们是谁？”</p>

他又说：“你上次说，亲的时候打个招呼。”</p>

夏听南觉得他话题转得太快，她有点跟不上，但又好像知道他要做什么。</p>

她听见了心跳，是谁的？那么吵。</p>

“可以吗？”</p>

她说不出话。</p>

是夜色太美，还是徐秉然的眼睛太美，她分不清。</p>

她分得清的，只有盖住她眼睛的手的温热，以及腰后有力的禁锢。</p>

滚烫的呼吸拍打着她，气息纠缠着，像是不会分开，隐隐约约的水声被树叶摇动的声音遮盖，只留下风的动静。</p>

夏听南的手紧紧捏着他的衣角，头脑晕晕乎乎，徐秉然怎么这么会亲啊？</p>

亲完，两个人在原地干站了至少三分钟，中途路过了一条狗，冲他们狂吠，终于把他们唤回了神。最后，那条狗被主人拉走了，那狗主人还一脸尴尬地道歉，让他们继续。</p>

继续什么继续？</p>

夏听南觉得自己比较尴尬。</p>

凉风习习，徐秉然十分善于审时度势，毫不犹豫地想道歉。</p>

“停！”夏听南打断他，脸上火辣辣的，嘴也火辣辣的，简直不知道说什么。</p>

徐秉然说：“刚刚我问你了。”</p>

确实是问了，但也确实没等她说话就亲上去了，感觉夏听南的嘴唇比晚上夏妈妈蒸的鸡蛋羹还软……</p>

夏听南深呼吸，质问他：“徐秉然，你是不是有点闷骚？”</p>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有吗？”</p>

要说有好像又没有，但说没有……</p>

她又问：“你怎么这么熟练？”</p>

“什么熟练？”徐秉然皱眉。</p>

问出口了他才反应过来夏听南在说什么，总不能和她说是梦里演习了太多遍，导致实操起来也有一种莫名的本能吧。</p>

后来，徐秉然先把夏听南送回了家，自己刚好回来整理东西，又准备回局里了。走之前，他从窗口给了她一个东西，她接过来才发现原来是一根新的发绳，这下发绳上总算不是莫名其妙的花蛤，而是一只乌龟。</p>

夏听南无语。</p>

好像也没好多少。</p>

过了一周，徐秉然总算把手上的事情忙完，又要抽时间去之前那家KTV暗访。</p>

现在是晚上十点，今天天气不错，还能看到星星，他们开的是谷亮自己的车，因为局里的公车车牌有些特殊，不方便暗访使用。</p>

“徐秉然，最近你怎么总握着手机，也变低头族了？”谷亮开着车说。</p>

徐秉然把手机收起来，没回他，低头检查摄像眼镜，然后把眼镜戴好。</p>

同样是上次那家KTV，他们之前已经来过好几次，早已熟门熟路，服务员看到他们甚至还朝他们打了声招呼。几个人进了包厢，过了一会儿，来了几个女人，平均分配给他们每一个人。</p>

徐秉然身边的这位艺名叫小美，长得还算水嫩，一直往他身上靠。</p>

他和夏听南说她们总是动手动脚真的不是假话，偏偏他还不能表现得太抗拒，只能控制自己不露出厌烦的表情，忍受着对方若有似无的骚扰。</p>

“帅哥，你好帅。”小美不吝啬自己的夸奖。</p>

“谢谢。”徐秉然有点冷淡，倾身去拿话筒，装作想要唱歌。</p>

小美又跟上去：“帅哥，你多大？是做什么的？”</p>

薛凯凑过来，问道：“美女，他看起来是不是很帅？”</p>

她说：“是。”</p>

“长得帅也没用，闷得很，技术又差，富婆看不上他，他一分钱没捞着，没文凭又什么都做不来，找不到工作就跟着我们蹭吃蹭喝呢。”</p>

因技术太差而不被富婆看好的徐秉然，在小美复杂的眼神下，脸色越来越木。</p>

他们在包厢里待了大概半个小时后，谷亮很自然地问旁边的女人：“美女出台吗？”</p>

对方愣了一下才回道：“不好意思，我们不提供这种服务。”</p>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都是朋友介绍来的，什么不知道？”谷亮压低声音，“你把你们公关找过来，我可以加钱，我们哥几个不差钱。”</p>

对方看他一眼，直接岔开话题。</p>

这时，坐在对面的徐秉然站起来拿饮料，一张卡片从口袋里掉了出来，包厢里几个女人的表情立刻变了。</p>

薛凯和谷亮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徐秉然神色如常地捡起那张会员卡塞回了口袋里。</p>

小美忽然笑起来：“几位哥哥早说呀，公关是吗？我马上去叫。”</p>

她起身走出去，过了一会儿，端着一杯酒回来。</p>

徐秉然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毛，把眼镜扶正。</p>

就算知道他们有会员卡，她们还是很警惕，小美把那杯酒放在桌面上，推到他们三个面前，说：“既然有会员卡，想必也知道我们这里的规则，这杯酒里面加了点助兴的东西，你们谁喝？”</p>

薛凯听完这话的第一反应是：完蛋！这暗访，禁毒支队也应该来帮忙！谁知道这个助兴的药到底是什么，万一是毒品，吃下去了不就搭进去了半条命。</p>

谷亮一脸不耐烦地说：“我们怎么不知道这个规矩？何况我们又不是七老八十的，有的是精力，喝这玩意儿做什么？”</p>

小美闻言没说话，只耐心等他们喝。</p>

薛凯和谷亮的心都沉下来了，徐秉然倒还是冷静。</p>

就在不久前，禁毒支队刚开展过清查行动，近期行业场所不敢搞这一套，何况他们接到的举报是内部人员透露的，里面只提到了黄赌活动，所以应该不存在涉毒的情况，倒是这几个女陪唱比他们紧张多了，跟苍蝇似的搓着手。</p>

越是迟疑越容易引起怀疑，徐秉然拿起杯子喝了两口，让她不要磨蹭了。</p>

那小美看他这么干脆，全身放松了下来，没有再为难他们，马上给他们叫来了公关。</p>

公关是个男的，拿着个平板电脑给他们看名册。他们随手点了几个姑娘，然后就被带离了唱歌的包间，发现这边果然如举报信所说，二楼和三楼之间还有一个夹层，十分隐蔽。之前他们从来没有上来过，现在他们跟着公关走过一道暗门然后往楼上走。</p>

薛凯走在楼梯上的时候突然捂住肚子，表情有些痛苦，说自己要上厕所，让他们给他留一个最漂亮的。</p>

谷亮踹了他一脚，一脸嫌弃地让他赶紧去。</p>

薛凯急匆匆地往厕所跑，到了拐角就不见了踪影，徐秉然和谷亮收回目光，继续上楼。</p>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是暗访的便衣经常见到的画面，夹层中就像是宾馆的走廊，无数房间陈列在两边，泛着粉紫的灯光显现出淫靡的色彩。</p>

徐秉然不自在地拉了拉衣服的领子，觉得这一层的空调温度有点高，感觉有点热。</p>

谷亮看了徐秉然一眼，徐秉然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专注一点。</p>

他们走得很慢，刻意地放轻了脚步，仔细听着每个房间里的声音，寻找着突破口。</p>

谷亮先被带进了一间房间，里面一位看似朴实的女人正半倚着等他，而徐秉然则继续被公关带着往里走。</p>

一声似是而非的叫声传来，似快乐似痛苦。</p>

下一秒，公关的脸色骤变——</p>

徐秉然面色冷肃，反应很快，长腿一抬，带着凛冽的气势，毫不客气地用力朝那间房门踹了下去。</p>

“哐——”</p>

木屑飞溅，脆弱的门骤然倒塌，薄薄的房门与墙撞击的声音传来，整个二楼好像都震了一震，然后陷入了诡异的安静，紧接着是零零碎碎的嘈杂声。</p>

徐秉然不用看都知道各个房间里的人都在忙着穿衣服逃跑。</p>

公关吓坏了，转身就想跑。徐秉然没空管他，径直冲进房间，看到或半裸或全裸的男人女人脸上表情慌张，紧张地用被子捂住身体。</p>

“全都别动！警察！在做什么？别动听不懂吗？”</p>

徐秉然满脸冰霜，脸色严肃，毫不留情地制住他们，然后大喊着谷亮。</p>

那一头的谷亮已经诱骗出台女把衣服脱下来，听到声音后，他反手就把对方扣住，嘴里喊着“警察”，脸色十分冷硬，一点都没有之前嬉皮笑脸的样子。</p>

楼下的薛凯守在消防通道，他联系的民警特警都已经到了，所有逃生出口都有他们的人蹲守，其余的民警拥进了会所，协助徐秉然他们把夹层中所有的人都控制住。</p>

这下，真是杀了个片甲不留。</p>

接下来一切都很顺利，警车来来回回，人全被他们带去了派出所，等全部弄完已经夜里一点多了。</p>

谷亮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终于可以回去睡觉了，我明天还得送女儿上学，你们俩赶紧上车，我把你们带回去。”</p>

薛凯高兴得手舞足蹈，转头看徐秉然，发现他的脸比之前更红了。</p>

谷亮也注意到了，迟疑地问：“徐秉然，那酒……”</p>

“没事。”徐秉然大概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了，他端着纸杯喝了两杯冷水，把纸杯捏扁丢进垃圾桶，“先把我送回去。”</p>

顿了顿，他又加了一句：“快点。”</p>

夏听南躺在床上看小说，被门口的动静吓到了，以为有小偷。虽然这两年市区的治安好了很多，但他们这里毕竟是老小区老楼，安保做得的确没有这么到位。</p>

她迈着轻步走到门口，从猫眼看出去，没有看到小偷，却看到了楼梯口摇摇欲坠的徐秉然。这可比小偷更吓人，她连忙开门跑出去，连拖鞋都没换，直接踩在水泥地上。</p>

“徐秉然，你怎么回事？不是加班吗？”她抓住他的胳膊拉住他，怕他摔下去。</p>

徐秉然听到她声音的第一反应是把她推开，原本以为能撑到家，偏偏她跑了出来。他是真的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这副样子，太狼狈，他希望她眼里的自己永远是清爽正直的。</p>

如今看到她，他的心理防线陡然消失，最后一丝力气也融化了……</p>

夏听南发现徐秉然忽然卸力，她撑不住，下一秒他就摔在了地上。</p>

她没办法，只好去楼上敲门，正上方那一户有电视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应该还没睡。</p>

门里的人听到敲门声问是谁，夏听南回答说是楼下的。</p>

一个年轻男人开了门，看到夏听南后一愣：“这么晚，什么事情？”</p>

夏听南稍微解释了一下。</p>

毕竟都是邻居，年轻男人听到她说要帮忙，直接换了鞋跟她下楼。</p>

等到对方费力地把徐秉然撑起来之后，夏听南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找到徐家的钥匙。她伸手在徐秉然的腰包里掏了掏，没有找到，于是又去翻徐秉然的裤子口袋，接着脸色一凝，僵硬地把手拿了出来。</p>

年轻男人就这么看着她的动作，扬了扬眉。他一直住在楼上，当然认识他们俩。</p>

小时候总能看到夏听南往徐秉然的房间翻，跟只猴子似的，不像个女孩子。一晃这么多年过去，最近倒是反了过来，总是看到徐秉然往那头翻。</p>

以前两个人关系好是大家都知道的，黏点也说得过去，但现在他们俩要是没猫腻，那就怪了，不过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偷偷摸摸的。</p>

夏听南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怕耽误他时间，于是让他帮忙把徐秉然先搬到她家。客厅的沙发不够徐秉然这么高的个子躺，她只好又让他把徐秉然带进了她房间。</p>

等到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时，夏听南盯着徐秉然看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嘀咕了一声：“到底怎么回事啊？”</p>

徐秉然昏昏沉沉的，全身发烫，生理反应很明显，他能听清夏听南说话，但眼睛睁不开，心里越发空虚。</p>

“徐秉然，你好点没有？”夏听南把冷毛巾往徐秉然脸上敷，有点心不在焉。</p>

徐秉然慢悠悠地睁开眼睛，看到了坐在他旁边的人，啊……是夏听南，蓬勃的热气自下而上翻滚而来。他侧躺着，呼吸越发急促，双腿不由自主地曲起，然后向夏听南靠去。</p>

夏听南感觉到后背被什么撞上，她扭头看，是徐秉然的腿。</p>

“醒了吗？”她的尴尬症犯了，这时候她宁愿徐秉然继续晕着。他的反应太明显，她实在是不能当自己瞎了，更不能把徐秉然就这样丢在这儿不管，因为他看起来真的很难受。</p>

徐秉然双眼迷离地看着她，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他忽然伸长手臂，把她压到了床边。</p>

夏听南倒下来的时候，整张床晃了晃，她的瞳孔也在震荡：救命救命救命……</p>

徐秉然抱着夏听南，手在她后背胡乱动着，也没个目的，就是想贴着她。</p>

他脑海里忽然想起小时候的事情。</p>

那时候的夏听南是真的把他当哥哥，毫不避讳自己的各种秘密，连来例假了都要和他分享，但他根本不想听，只觉得她烦。</p>

有一回接她放学，徐秉然半天没等到她出来，保安放他进去找。他去了夏听南所在的班级，发现人都走光了，但夏听南的书包还在。他在教室里等了一会儿，她才鬼鬼祟祟地回来。</p>

夏听南看到他，眼睛一亮，说：“徐秉然，你帮我个忙呗。”</p>

最后，徐秉然闷头跑着去小卖部帮她买了包卫生巾，那真的是他第一次碰那玩意儿，实在是很别扭……这东西怎么还分什么日用夜用迷你护垫呢？</p>

徐秉然的思绪胡乱飘着。</p>

夏听南推开徐秉然，咽了口口水，紧张地说：“徐秉然，你清醒一下。”</p>

徐秉然理智回笼，立刻松开她，翻了个身，冷冷道：“别管我。”他希望夏听南现在离他远一点，真心的。</p>

夏听南看着徐秉然冷漠的背影手足无措：“你确定就这样放着没关系吗？要不要去医院，或者去卫生间解决一下？”</p>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很艰难，但徐秉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连呼吸的起伏都好像消失了。</p>

夏听南不放心，又探身去看徐秉然的脸，紧接着，她看到了徐秉然微合着的眼里浓墨涂抹。</p>

动作像是被慢放。</p>

她眼睁睁地看着徐秉然侧身抬起手，搂着她的脖子把她压低，侧脸埋在她的颈间，滚烫的呼吸把那一块的肌肤都烫红了，吻轻轻落在她的脖子上，夹杂着呢喃：“夏听南，说了让你别管我。”</p>

属于夏听南的香气萦绕着他，徐秉然觉得自己快分不清现实和梦境，想抱她想亲她，什么都想……</p>

他说：“夏听南，我很难受。”</p>

夏听南像是完全怔住了，轻轻拍着他的背，嘴里安慰着：“没事的，没事的。”</p>

徐秉然满身是汗，力气很单薄，夏听南挣脱出来，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p>

房间里的时钟嘀嗒嘀嗒地转着。</p>

夏听南又觉得哪里漏风，被吹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p>

她看着床上皱着眉的徐秉然，是真不知道这种情况该怎么办。</p>

不是说男人这个会自己消下去的吗？应该没关系吧？夏听南有些焦虑地搓了搓手，实在是无从下手，看徐秉然跟看瓷娃娃似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弄碎了。</p>

徐秉然躺了一会儿，好像有点力气了，慢慢坐起来，修长的脖颈上喉结滚动，又朝她重复了一次：“没事，别管我。”然后就这样沉默地走出房门，走进卫生间。</p>

浴室传来水声，再然后，是瓶瓶罐罐掉落的声音。</p>

夏听南觉得自己大概有透视眼，不用看都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p>

她狠狠地呼吸了两回，乱七八糟的想法在脑子里打着圈又沉下来，心里默念着：别管了别管了，徐秉然自己可以的。</p>

下一秒，她站起来走去卫生间。</p>

她推开滑门，看到靠在墙角的徐秉然，他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p>

他看到她后立刻别过头，冷淡地说：“出去。”</p>

夏听南双脚定在原地，过了三秒，自暴自弃地问：“需要帮忙吗？”</p>

接下来的事情完全脱离掌控，夏听南耳边全是水声。</p>

徐秉然的脖子一片通红，上面青筋浮起，睫毛颤个不停。他抿了抿嘴，如今的情况他耐心再好也难忍，何况对着的是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他只觉得大脑涨得疼，这一次没有再提前打招呼，毫不犹豫地掰过夏听南的脸亲了下去，手指扣入她的长发，没有给她躲避的余地。他亲得很用力，像是想把夏听南整个吞下。</p>

徐秉然喊着她的名字：“夏听南。”声音很沙哑。</p>

夏听南的双腿发软，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徐秉然。</p>

徐秉然盯着她看，唇线绷得笔直，眼中沉沉的。</p>

两人隔着水帘，都在喘息着。</p>

徐秉然最后也没舍得再对夏听南做什么，怕吓到她。</p>

他说：“我没事，你先出去。”</p>

“我……”</p>

徐秉然打断她：“出去。”</p>

最后，夏听南僵硬地走了出去，还贴心地带上了门。</p>

她失了魂似的站在卫生间门口，心想：夏听南，你疯了吗？</p>

徐秉然过了很久才出来，身上还穿着湿衣服，他大概是用冷水冲到整个人清醒了才出来。他的嘴唇看起来有些发白，但脸颊泛着红润。</p>

徐秉然看着夏听南五颜六色的脸色，没说话。</p>

最后还是夏听南受不了这气氛，先开口问：“你不是去暗访了吗？怎么搞成这样？”</p>

“喝了带料的酒。”</p>

两个人又沉默了。</p>

徐秉然说：“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p>

“嗯，你快回去吧。”</p>

徐秉然没动，站在原地看她。</p>

夏听南疑惑地皱眉。</p>

徐秉然目光落在一处，忽然道歉：“对不起。”</p>

夏听南终于反应过来，摸了摸脖子，想起刚刚换衣服的时候看到的印记，慢吞吞地问：“这个要多久才能消？”</p>

他摇头，他也没经验，不知道多久才能消。</p>

“没事……我上班的时候用遮瑕遮一下。”</p>

徐秉然点头，还是没动，就这么看着她。</p>

夏听南有点哭笑不得：“赶紧回去换衣服，鼻子都塞成这样了，还站在这里做什么？难不成还要我给你一个晚安吻吗？”</p>

徐秉然愣愣地问：“可以吗？”</p>

夏听南深呼吸，然后认命地说：“你闭上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