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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元初不以为然:“有何不好?如先帝那样,处处被二府掣肘,圣旨还时有被二府驳回的。我大赵还真需要六郎这般雷厉风行的君主。你莫要多想了。”他看着若有所思的陈太初,想了想:“有件事我也不瞒你了,穆辛夷她——”</p>

陈太初眉头一动,静静看着兄长。</p>

陈元初转开眼,营帐里两幅盔甲并排挂着,沉默如山。他们兄弟二人的朱红发带,红缨银枪都在,红得令他心悸。</p>

“我到上京后接到过李穆桃的信,辛公主已殁。”陈元初眼睛盯着银枪的精铁枪头,艰涩地吐出四个字:“你别难过。”</p>

此时他庆幸的是太初并没有钟情于那个古里古怪的小鱼儿。</p>

麻纸在陈太初手中慢慢变成了一团,从他修长手指中溢出的边边角角越来越短,最终没入他手掌中,手背上的青筋越来越突出,指节发白。</p>

“她离开中京后头就越来越疼,逐渐又忘了许多事。病逝时并无什么痛苦。”</p>

李穆桃写那么详细,是要太初更难过吧。他不会告诉太初的,最好太初能快点忘了她。李穆桃想要把穆辛夷葬回秦州穆家老宅。这个他也不会告诉太初。</p>

陈太初的手掌又逐渐松开。他慢慢展开麻纸,上头错乱纵横交叉的折痕,如这茫茫人生路,不知哪里开始,又回在那里结束。一切毫无头绪,毫无预告。</p>

她是早就知道了自己的生与死的因果么?她是为了他才恢复正常又是不是因为他变回痴儿?她知道些什么究竟是谁,他永生也不得而知。</p>

可她十七年的生命,似乎只是为他而活。</p>

离去的每条生命,都似乎毫无预兆,又似乎早已注定。先帝、赵瑜、定王、太皇太后、阮玉郎,高似。还有阿昕和小鱼在花儿一样的时候突然凋谢。</p>

生与死,绚烂如电。爱与恨,虚幻如雾。生未尝生,死未尝死。他和穆辛夷的重逢,从他们离别之日就开始,他们的离别,或者是从他们重逢之时注定的。那个他不需要说出口她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的小鱼,那个在他面前永远笑嘻嘻的小鱼,那个宣称他是她的太初的小鱼。</p>

有什么在心中一闪而过,不知为何,陈太初想起六郎和九娘之间的默契。他是明白得太晚了么,明明已看淡生死,明明他依然心系阿妧,但这种超乎寻常的心痛是从何来?不是愧疚,不是歉意,就是最纯粹不过的疼痛,还有恨不得时光倒流的焦灼。</p>

陈太初的目光飘过陈元初,落在自己的盔甲上头,这一刹,神识如狂潮般席卷而来,营帐外深秋的日光落寞,激战后的人马困顿,黄土上的枯草无力地折腰,远处的高树在挽留要落下的秋叶。</p>

他任凭自己的意识遨游于天地之间,越过太行山脉,越过黄河,并无枯竭停止之迹象。不远处依稀可见秦岭的壮阔身影。</p>

十月的秦州,集市繁忙,人流如织。羽子坑的垂柳黄色柳叶随风而去。穆家老宅的两扇木门斑驳老旧。</p>

他站在门前,不敢往前一寸。</p>

然而木门吱呀一声开了。</p>

穆辛夷那双灵动双眼弯成了月牙儿,脆生生地喊着:“陈太初——我在羽子坑等你。”</p>

如梦似真,陈太初分不清楚。回过神来,营帐中寂静如初,手中的麻纸上的折痕变得浅了。陈元初已不在营帐之内。</p>

他似乎看见穆辛夷穿着秦州少女常穿的素花短褙子,长发包在红色头巾中,手上挽着一个竹篮子。</p>

李穆桃所说的是辛公主已殁。陈太初心中一动。日后他一定要去羽子坑看一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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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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