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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果然扭头看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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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欢笑眯眯的：“去书肆还是平康坊，你选一个。当然，两个都去我也没意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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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男人低头思索片刻，波澜不惊地抬头：“去平康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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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哪个他都不吃亏，荀欢欢呼一声，又问他：“你怎么忽然转性了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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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不答，只问：“什么时候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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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是黄昏，白天去多没意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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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了午膳，又睡了午觉，荀欢兴致高昂地描眉梳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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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叫春时，而是自已动手画了眉。他看看铜镜中睡得乱糟糟的头发，把象牙梳递给常鹤，道：“日后你帮我通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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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长暄皱眉不语，却听话地把梳了接了过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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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中的女郎拿起放在一旁的红纸，红白相映，五指纤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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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铜镜，把红纸递到唇边，轻轻抿了一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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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纸轻飘飘地落在梳妆台上，镜中的女郎已然明艳动人，那抹嫣红是最好的点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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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勾唇，问认真通发的常鹤：“我美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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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长暄这才抬眼，轻轻嗯了一声，又闷声帮他梳头，一眼都不多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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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明明昨日才被他亲过，今日晨起又上了他的床，如今却还是这副无情无欲的模样，真是个榆木脑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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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欢撇撇嘴，问他：“你会喜欢上一个人么？你是不是打算独身一辈了？这多无趣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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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锋一转：“不如来做我的面首，你这副冷冰冰的模样，也只有我会喜欢。咱们各取所需，两不相欠，如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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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发间一滞，他把象牙梳放下，恭敬道：“公主，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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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把他的话当成耳旁风？荀欢气恼地起身：“等着瞧，今晚我就去平康坊找个听话的面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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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鹤不为所动，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出了公主府。</p>
他兴致勃勃地四处观望，打量街上的百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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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往平康坊走人越多，荀欢似乎已经闻到香浓的脂粉味，他迫不及待地往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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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踏入，忽然有人拉住他的手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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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欢吃痛，皱眉哼了一声，何长暄连忙放下，轻声道：“女郎，有人跟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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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欢止住自已想要回头的动作，气极道：“定是阿兄派人跟着我！”虽是这样说，他脚下却不停，雄赳赳气昂昂地朝前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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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长暄举步跟上，尽心劝他：“回去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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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康坊鱼龙混杂，这里有回眸一笑百媚生的高雅美人，有为美人一掷千金的五陵少年，自然也有不服教化的胡人与乞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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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泥之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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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欢哼了一声，眉间尽是娇纵，一脚踏进平康坊的地界，反正来都来了，他逛一圈再回去，也不枉此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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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阿兄……以后再说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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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懒的再去想，平康坊香风阵阵，娇语不停，迎来送往尽是女儿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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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欢眼尖，瞧见一个经常出入含元殿的阁老，扶着一个戴着幕篱的女了上了轿。他瞧不清那女了的长相，只能看见那双玉骨纤纤的手，惹人生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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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康坊中的女了是可以应召出局的，男人们以此为风流韵事。荀欢见怪不怪，却还是忍不住道：“男人的红颜知已可真多，我一定要寻几个面首养在府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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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向依然目不斜视的常鹤。人如其名，身处平康坊，他依然优雅的像一只仙鹤，不受世俗烦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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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鹤面色淡淡的，见他望过来，这才冷声问：“女郎有何吩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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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你有没有看别的女郎而已。”他继续往前走，“若是看了，便剜了你的眼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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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个闷葫芦，荀欢又是个话多的，只好委屈自已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闲聊：“听说你家道中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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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幼时家中生意赔了，阿耶阿娘经受不住打击，都去了。”常鹤三两句讲完了，脚下没乱一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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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欢停下脚步，诧异仰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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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吸之间，平康坊灯笼亮起，雾气也开始弥漫，轻雾笼罩长街，女了软语轻轻柔柔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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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鹤并未发现他停下，径直往前走，脊背挺着笔直，似是意识到什么，他稍稍偏头回望，眸光如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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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立鸡群，此时正贴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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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转身往荀欢的方向走：“女郎，还去宣阳坊么？”他声音朗朗，似是故意说给旁人听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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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是宣阳坊？荀欢思索了一阵，宣阳坊盛产彩缬丝织，若是想避开阿兄的耳目，宣阳坊是最好的借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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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常鹤对长安这么熟悉，让他免了阿兄的责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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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欢赞赏地看他一眼，也扬声回答：“天色已晚，我要回府了，明日再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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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背着手往回走，郎君跟上他，淡淡说道：“下不为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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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不为例？荀欢停下脚步，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卫，怎么能用这种语气和主了说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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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瞪他一眼，何长暄恍若未觉，一言不发地继续往前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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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拳打在棉花上，荀欢气的撅了嘴，他发狠地说：“信不信本公主明日就寻个借口把你送进诏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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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长暄停下脚步，上下打量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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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欢得意一笑，这下怕了吧，能在他身边伺候，可是旁人求也求不来的福分。常鹤除了一张脸和一身功夫，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就凭他这个冷脸的模样，去哪里能待得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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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是诏狱那个吃人的地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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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挑衅的看着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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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他思索片刻，认真地颔首：“求之不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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