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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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兆望向监控屏幕时，柜员机前的许恙刚好抬起头，向为姚兆开启的那枚天网监控看了一眼。

姚兆从许恙无波无澜的眼神里看出了许恙此番动作的所有含义。

他在说：你们可以放心看到我，但请不要过来。

陈曦本来没想甩掉许恙的保镖，这件事纯属临时起意。起头是因为李怡的提议，不过最终陈曦自己也的确任性了一把。

她自己也知道这事情闹得有点大，坐的士往游乐园的路上，陈曦小声对许恙说：“你回去千万要说点我的好话。”

“你哥也是我的boss知道吧。”

但陈曦也不是特别担心：“你应该能搞定你哥吧？”

许恙很实事求是的说：“我试试。”

陈曦跟他分析：“你要只是试试，应该就搞不定。你要是尽全力，你哥这么疼你，我就应该没什么大事。”

许恙看了她很久，像是在想什么问题，又像是纯粹的眼神放空。

半晌后，他说：“好。”

陈曦开心。

许恙心思简单，他答应了尽全力，那就一定会尽全力。

没事，没事，没事了。

接下来，就是开开心心的游乐场一日游了！

这年头已经很少有人拿现金买票，队伍排得最短的就是现金买票的那一列。

陈曦很快买了两张大人票并两张学生票，路过游乐场门口的路边摊，给每个人买了个可可爱爱的发夹。

李怡是对黑红色的小恶魔耳朵，吴默是对纯白小精灵耳朵，陈曦自己是两个银灰色的小猫耳朵，她给许恙也买了一对，是可可爱爱的粉嫩兔子耳朵。

李怡已经是二年级的小朋友了，性别意识已经比较强烈。陈曦给许恙别兔子耳朵的发夹时，李怡说：“男孩子不能戴这个吧。”

屈膝垂头很乖的让陈曦别发夹的许恙抬眉看了李怡一眼，眼神明明是空的，但李怡突然感受到了一种类似于排斥的压迫感。

几个人相处了一个多小时，李怡和吴默也大概能感觉到许恙这个大哥哥好像有点什么不对劲，但看他说话、答话好像也还算正常，她们两个就还不太清楚这个不对劲究竟是从来哪来的。

只是觉得，大哥哥的神情好像有点冷。

但要说冷淡冷漠冷峻，又觉得算不上。

许恙的冷，是那种与他们有明显隔阂的，不被兼容的那种隔着很远很远距离的不被靠近的冷。

但大哥哥这人，应该是好的。

因为他是大姐姐的朋友。

所以李怡被他莫名凌了眼，也没怕他。她认真坚持己见：“真的，男孩子不带这个。”

陈曦切了声：“你小屁孩懂什么，肤浅。你看看，你们恙哥多帅啊。”

许恙直起身，剑眉星目棱角分明的脸庞，因为那对画风奇怪的兔子耳朵削弱了整个人的凌厉气势。

他其实本来就很好看，好看的人，往身上挂点什么奇怪的东西，也还是好看的。

吴默都忍不住说：“好怪啊。”

陈曦对许恙道：“不怪，可好看啦，走走走。”

虽然不是节假日，游乐场里的人依然很多。陈曦担心被人认出来，给自己架上了墨镜。

她这墨镜，还是先前从许家那保镖借的。

陈曦戴好，戳戳许恙又指指自己，许恙就把陈曦给他的那个超大墨镜戴上了。

戴上之后，许恙的画风更诡异。

一个看起来酷毙了的酷哥，头上别着对可可爱爱的兔子耳朵？

人们下意识就朝他的身边看，果然看见他旁边有个女人，另还跟着两个已经很大了的小孩。

人们不禁感叹：有主的人果然画风混搭又奇怪。

另有一部分人则感叹：英年早婚的人，可真是越来越多了啊！

陈曦已经很多年没有来过游乐园这种地方了。

身为豪门陈家的独女，陈/希每年的生日都很隆重。

会有很多很多人来祝她生日快乐，同时也会给她带来很多很多的礼物。

收到的礼物太多，她根本拆不完。她大多只会亲手拆几个好朋友的，其他的会有人拆好列了礼单，给陈曦看，也是为了给她的爸爸妈妈看，以便日后用来还礼。

后来陈家败落了，陈曦自然没有办法再有那种礼物收到手软的生日宴会。

再没有卡着零点给她送生日祝福的短信，也再没有站了满院子举起香槟酒杯向她齐声道生日快乐的壮观画面。

他们门可罗雀，甚至远远见到的熟人都会转头就走。

败落后，她的爸爸妈妈再也没有办法给她办盛大的生日宴会，但他们也有自己的办法。

他们带他去热热闹闹的游乐场。

把世界的热闹当成自己的，那自己就拥有了全世界的热闹。

没有很多人说生日快乐，但她依然可以很快乐。

她在陈家颓败的时光里，终于慢慢学会了怎么与这个世界相处。

不管周遭如何变化，不管这个世界随着她的地位高低出现了什么样的变化，她也终于不再因患得患失而或哀或悲。

只可惜，后来她太红了，再没法来这个热热闹闹的地方了。

如今小号登场，带着三个小朋友来这种地方玩，正合适！

a市的万湖游乐园占地面积非常大，里面除了有游乐场，还有依山伴湖的自然风光，更有一个小型的以鸟类为主的野生动物园。

门票不便宜，所以大家一进园都在琢磨怎么走才最省时省力，又能玩得最彻底。

对这种需要消耗大量脑细胞的非常需要缜密逻辑思考的事情，陈曦一向是主动放弃的那一个，她看了一会儿地图后，就开始把地图折了拿在手里头扇风。

吴默这人基本没主意，但李怡一向特别有主意。

李怡人小心不小，因为学习不错，认识挺多字，她对于接下来的行程有一套自己的逻辑。她向陈曦介绍：“曦姐你看，这么走，这么走，这样这样……”

陈曦问她：“动物园呢？”李怡刚那走法，直接把动物园给绕过去了。

李怡眨眨眼，问吴默：“不去动物园了吧。”

吴默小声抗议：“我，有一点点想去。”

“去，得去，”陈曦拍板，“门票这么贵，必须去，只站门口打个卡都得去。”

但非去不可的原因，其实是因为她听说这个以鸟类为主的动物园是一个巨大的封了顶的放养式园区。

因为园区一向为游客开放投喂的服务，所以几乎每个进去的游客都会买下各种动物喜欢的各色不同口粮，去投喂各种不同的小动物。

陈曦昨天突然想带许恙出来的目的，就是因为这个动物园。

她在刷视频的时候，曾无意中看到过园区内人群投喂的画面。

或许是因为几乎每个人都带着食物进入，那里面的小动物们不仅不怕人，还会愿意主动与人亲近。

小小的宝宝天真烂漫的抬起手，即使没有食物，小鸟也会因为这个动作，轻轻落到小宝宝的手心。

那里，充满了关怀和怜悯、天真和善意。

陈曦觉得虽然说许恙感受不到情绪，但那么多相近的几乎一致的情绪出现在一起，他应该多少都能感受到一点点吧。

但，就算感受不到也没有关系。

就当做纯粹去玩了一场，也没有关系。

陈曦坚持必须要去动物园的要求，算是给李怡提出了一个大难题。

她蹙眉沉思，绞尽脑汁。

然后，她听见奇怪大哥哥对陈曦说：“这里。”

许恙骨节分明的手指，顺着道路前进又转向，侧行小路又在某一地点折返。

不过片刻，他就一线走完了园里所有的路线。

虽然全程走过一点点回头路，但李怡不得不承认，这是最迅速最便捷的行进方式。

不待李怡表示出了佩服，陈曦已经花式夸奖起许恙：“你真不愧是天才啊，许恙。”

“他是天才？”李怡非常疑惑，觉得陈曦很夸张。

陈曦肯定点头：“对，他是天才。”

不管怎么说，李怡是不信的。

李怡的心中，自有天才的大致面貌。反正，天才不可能像这个奇怪大哥哥许恙那样，呆板得没有一点人气。

决定按照许恙规划出的路线行进，但陈曦不大可能记住这么有逻辑的行进路线。

她的脑子，只适合记大段大段的情绪各异的台词。

没有谁比她记剧本更厉害，虽然不至于过目不忘，但即使有细微的台词更改，所有的情绪点也一定会是对的。

所以陈曦也不羡慕许恙这逻辑缜密的大脑。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优点和劣势。

她的劣势和优点一样明显，换成许恙，其实也一样。

戴着大墨镜的许恙别着对粉嫩嫩的兔耳朵，被陈曦推上旋转木马，推上摇摇小青蛙这种0岁宝宝都可以坐的低风险游乐设备的时候，连工作人员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

因为，父母陪同小孩玩幼稚的小型游乐设施是游乐园里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只是说，这一对父母，好像显得年轻了一点。

李怡也终于反应过来陈曦为什么给他们每个人别一对卡通耳朵了。李怡道：“曦姐，你好贼啊。”

如果不是因为有这显眼的卡通耳朵，他们不可能被人一眼认成一家人。

如果不是因为只用一眼就能被认成一家人，许恙这么大年纪的高大板正的穿着一身西装的男人，坐进逼仄狭窄的小型游乐设备的时候，一定会吸引来无数诡异的目光。

而因为李怡、吴默做了许恙的挡箭牌，年轻的“爸爸”陪着孩子坐在幼稚的小游乐设备里，就成了一件可爱的不太容易引起别人特别注意的事情。

陈曦揉揉李怡的头：“嗯嗯，小屁孩，就你最聪明了。”

排着队，李怡边跟陈曦说着话：“听我妈说，你跟她关系不太好？我帮我妈跟你道个歉，她确实挺难相处的。”

叛逆的奋力长大的孩子，总觉得亲近的人们有着这样那样严重的问题。

虽然很多时候陈曦和李南确实不太合得来，但此时此刻，陈曦不愿意再在小孩的心里拉低她妈妈的形象。

陈曦摇摇手指，高深莫测的不赞同道：“你这小屁孩呀，还是太年轻了。曦姐我吧，其实也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我跟你妈，半斤八两，彼此彼此吧。”

李怡对陈曦自我拉踩的话语表现出了十二分的怀疑。

陈曦笑了笑，没有继续说话，回头看了许恙一眼。

许恙的话少，为了不显得冷落他，陈曦一直很努力的在跟他搭话。

“你好像对监控器很感兴趣？”陈曦问。

许恙收回了回首远望的视线：“没有。”

略过了游乐场里一些过于惊险刺激的设备，陈曦一行人很快刷完了游乐场。

从游乐场离开，沿湖而行跑去人工冰雪城里撒欢了一遭，再往前走一点路就是那座小型动物园。

为了省点力，陈曦买了四个人的电瓶车票。这票支持园内无限次乘车，而且一个电瓶车刚好只能坐四个人，他们就像包了一辆车，直接向动物园开去。

到了场馆大门口，李怡不禁哇的叫了声。

高阔的场馆，一眼望不到头的大笼子里，各种颜色的小鸟自由的飞来飞去，而地面上走动的都是些不能飞的例如孔雀、火鸡之类的动物。

李怡、吴默两个小朋友看起来格外激动，哇哇哇的跟着其他游客飞跑了进去。

许恙仰头望向场馆，久久没有动作。

陈曦问：“怎么了吗？”

许恙说：“没有。”

他只是从未见过如此之大的牢笼。

李怡、吴默挤进去不久又挤了出来。李怡跳脚催促陈曦：“快点快点快点。”

陈曦凑进许恙，小声问许恙：“你知道这小屁孩为什么这么着急催我吗？”

感受不到情绪的许恙，自然不知道。

他不知道此刻的李怡究竟有多急，但一连说了三个“快点”，催促得确实厉害。

陈曦也没指望许恙能回答她，她类似于自问自答的跟许恙解释：“因为她们穷。”

没有钱的小朋友，看见入口卖的各色鸟类食物心痒手痒，自然会急不可耐的催促今日大款陈曦。

陈曦拎着个小篮子，很不吝啬的买了满满一篮子的投喂食物。

李怡表扬她：“曦姐真大方！”

陈曦笑呵呵：“对，我超大方！”

那么贵的门票都买了，还在乎这一篮子？

李怡、吴默自己选了个能随手举着的放鸟食的小架子，把鸟食倒进这小架子再举起，一些在园里飞来飞去的小鸟就会落下来开吃。

小朋友玩得不亦乐乎，许恙的反应就淡漠得多。

陈曦给他弄好了个喂食架递给他：“来，你举着看看。”

许恙将那架子拿在手里，举了起来。

可能是因为许恙气场太冷，他举了好一会儿，但一只鸟都没有落下。

陈曦点点他：“给我，我来。”

陈曦接过架子，举上天空。等了一会儿，还是没鸟下来。

陈曦觉得，可能是因为自己跟许恙靠太近了，小小鸟依然非常忌惮这种冷漠的气场。

但她也不能把许恙丢下自己去引鸟。

陈曦就直接向前半步，将手里的鸟食架靠上了李怡的。

大约是因为小朋友的气场不强，李怡手里头一下子停了三只鸟。

陈曦的架子一靠过去，立即有一只懵懂的小黄鸟跳了上来。

成功从李怡手里引走一只，陈曦也不贪心，赶紧将那架子交给许恙：“来。”

接过投喂架的时候，许恙碰到了陈曦的指尖。

那一瞬间，许恙突然发觉自己身处的环境不再嘈杂不堪。

声音变成了悠扬的各有规律的画面。

他听见了高低起伏的啊啊声和哇哇声。

被抱在手中的小孩子啊啊的指着飞来飞去的颜色，大孩子哇哇的压着嗓子用指腹轻触正在埋头吃东西的小身影，突然有人抚住头啊了一声说：“我的妈呀，空投炸弹！我走了什么鬼运？”还有人因为俯冲而来的大鸟哇哇叫着蹲低了身子。

每一个啊字，都好像带了些与平日不同的高低起伏的音调。像潮水涨落，像曲线的波动。

他依然无法听懂每一个不同的啊啊哇哇中究竟表达的是什么意思，但他终于能察觉到，它们确实是不同的。

与陈曦的手指一触即离，不过是最普通不过的偶然肢体接触。

接触断开，许恙的世界又突然安静下来。

隔着大大的黑框眼镜，许恙低眉望向陈曦。

陈曦正忙着给自己的喂食架倒食物，完全没有注意到许恙的异常。

李怡挤过头来说：“曦姐，门口这个地方人太多了，我们往里面走吧。”

陈曦点点头，弄好之后就跟着李怡往园里挤。

挤了两步，她突然发现许恙没有跟上。

回头，她用挎着篮子的那只手勾住了许恙。因为篮子不小，里头装满了食物重量不轻，陈曦不好施力，直接勾住了许恙身侧的衣袋。

陈曦用揶揄的语气提醒他：“大朋友，时常走神是很容易走丢的。”

许恙看看那个勾住衣袋上的纤长手指，而后伸出手，轻轻的抓了住，像一个被恐吓后真的有些害怕的孩子。

走在最前头的李怡没见陈曦跟上，扒着人群正想扯着嗓子喊人，却看见了许恙拉住陈曦的画面。

顺着她眼神看去的吴默啊的叫了声：“原来他们是……”

李怡摇头：“他们不是。”

李怡能看出来，许恙的牵手并没有任何迤逦之色，陈曦自然也能看出来。

这是一种并非异性相吸的，不带任何觊觎之色的牵手。

此刻的许恙，沉默的拉住了陈曦的手指，就像是一个被丢弃在角落多年的孩子，终于找到了一个愿意带自己离开的人。

陈曦略昂起下颚，阻止着鼻梁上那架一直企图往下滑的眼镜。“放心，”陈曦向他保证，“我会看好你的。”

像在安慰一个很小很小的孩子，陈曦对许恙说：“我会很用心的看好你的，你肯定不会丢。”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这几章都会是感情戏，虽然曦姐和恙哥之间，暂时都还不是那样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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