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再临子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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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月城，相国府。</p>

袁秉徳推开书房的窗，一阵冷意迎面扑来。</p>

俗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寒。</p>

雨水敲打在瓦片上，在屋脊汇成涓涓细流，顺着廊檐滴落，化作细细的长线，砸在地上，滴答滴答作响。</p>

袁秉徳看着雨水，指尖轻叩窗框。</p>

这样的天气，容易让人心生躁意。</p>

袁世信喝了口热茶，看向立在窗前的儿子，问道：“怎么？坐不住了？”</p>

袁秉徳没有回头，轻声说道：“父王，毕竟此事非同小可！”</p>

袁世信凝视袁秉徳背影片刻，放下茶杯，站起身来，走上前去，站立在袁秉徳身侧，轻声道：“你的心，可有些乱了！”</p>

袁秉徳后退半步，侧头一笑，“父王，面对那位，谁又能静得下心来呢？”</p>

袁世信单手按在窗框上，望着窗外阴沉沉的天，叹了口气道：“父王与他同殿上朝十多年，每次都觉得，这大晋的天，不是龙椅上那位，而是他。”</p>

袁秉徳收了手，双手拢于袖中，低声道：“想必不只是父王这样觉得吧！”</p>

袁世信拍了拍袁秉徳的肩膀，笑道：“好在父王身边有你，咱们这位国师大人，可是在朝堂之上一言九鼎之人，只可惜啊，他终究无法坐上那张龙椅。很多人可以接受一个为国事操劳的国师，却不会接受大晋有这样的天子，所以他只能是国师，一个可以号令天下的国师，也可以是众叛亲离的国师。”</p>

袁秉徳微微躬身，他的父王，比他略矮一些。</p>

袁世信感慨道：“他啊，应该是一个很孤独的人吧，这朝野上下，敬他的人有，畏他的人有，恶他的人亦有，唯独没有追随他的人，这也是为何咱们大晋的帝王，会对国师如此信任。”</p>

袁秉徳沉默了片刻，转头问道：“父王，那您是否需要一个国师呢？”</p>

袁世信抬眼看了眼袁秉徳，朗声大笑道：“德儿，等咱们先将这江山易主再说吧！”</p>

说完袁世信向回走去，边走边说道：“父王已是知天命的年纪，就算打下这江山，又能做得几年帝王？德儿，父王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以后咱们袁氏的基业，是要靠你的。”</p>

袁秉徳关了窗，站立在袁世信一侧低声说道：“父王，按照咱们的谋划，不出几年，这大晋王朝大半个版图就可收入囊中，到那时，您就是名副其实的九五至尊，我袁氏的皇朝霸业，定然是在父王手中完成的。”</p>

说完，袁秉徳给袁世信倒了杯茶。</p>

袁世信点点头道：“你坐吧，这书房内就你我父子二人，无需在意那些虚礼，如今你也是一方诸侯了，也该有些王霸之气了，贤王不是不好，可眼下未必适合。”</p>

袁秉徳低头道：“是！”，说完坐在袁世信身侧。</p>

袁世信看了眼自己的儿子，在扬州城内，世子袁秉徳长相俊美，为人谦逊，素有贤名。</p>

若是太平盛世，这贤王之名正合适，可若想要在这乱世争先，这贤王可就不如霸王了。</p>

喝了口茶，袁世信突然问道：“诗情画意这四人你觉得如何？”</p>

袁秉徳回道：“皆是能人异士，可堪重用。”</p>

袁世信微微一笑，再问道：“德儿，那你觉得，这四人为何愿意为咱们效忠呢？”</p>

袁秉徳沉思片刻说道：“难道不是为了将来的高官厚禄，显赫的地位？”</p>

袁世信轻轻摇了摇头道：“诗主宁云轻，放荡不羁，他那喜好你也知道，难登大雅，更是不便说出口，你觉得他会愿意日日上朝，口呼万岁么？至于情主柳飘飘，虽说是父王的女人，可她一个风尘女子，将来又岂会入主后宫？就算是父王力排众议，那还不是落得一个被天下人耻笑？父王要做就做千古一帝，岂会在这种事上留下污名？”</p>

袁秉徳轻吁一口气说道：“父王，如此说来，画主阚画子更是闲云野鹤一只，似乎只有意主何向风对这纵横捭阖之事甚是精通，将来可位列相国之职了。”</p>

袁世信轻笑一下说道：“德儿，可还记得卧薪尝胆那位霸主？他身边两位谋士，下场可是不同的。”</p>

袁秉徳神色微变，看向袁世信道：“父王，以我袁氏基业，不至于做出这狡兔死，走狗烹之事吧。”</p>

袁世信轻哼一声道：“德儿，记住了，你是高位者，你不想是你不想，可下面的人，难免不会多想。”</p>

袁秉徳慌忙起身，对袁世信行了一礼道：“孩儿受教了。”</p>

袁世信点点头道：“你坐吧，他何向风是个聪明人，而这聪明人就会选择给自己留一条最保险的后路。就算我将来有心重用于他，只怕他也会学那位陶朱公一般隐去。”</p>

袁秉徳知道袁世信的话中之意，他抬头看向袁世信问道：“父王，既然这四人不能从我袁氏得到好处，为何还要心甘情愿地为我所用呢？”</p>

袁世信笑了笑说道：“当年他们投入父王麾下，皆受了我不小的恩惠，父王与你说这些，就是要告诉你，仅凭这些人是成不了大事的，江湖人始终是江湖人，咱们袁氏要想称霸天下，兵强马壮才是我们的底气，懂么？”</p>

袁秉徳点点头道：“孩儿明白。”</p>

袁世信接着说道：“其实国师要不是玄一门的副掌门，我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要你联络拜剑阁之人去截杀于他。德儿，这玄一门一日不倒，始终是插在父王心口上的一根刺！”</p>

袁秉徳不解道：“父王，这玄一门不过是一个江湖门派而已，待父王登基之后，咱们找个借口派兵灭了他玄一门就是了。”</p>

袁世信轻轻摇了摇头道：“玄一门可没你想象得那么简单，今日这场截杀，只怕要失手了。”</p>

袁秉徳沉默了片刻，语气坚定地说道：“不会的，拜剑阁五名高手伏击他一人，他就算再厉害，也是双拳难敌四手。”</p>

袁世信瞥了眼袁秉徳，淡淡说道：“只怕你的底气是那个神出鬼没的影子吧！”</p>

袁秉徳的手一哆嗦，汗水瞬间浸透后背。</p>

袁世信看了眼跪在地上不敢说话的袁秉徳笑道：“快起来，你这是做什么？父王并无怪罪你之意，你能有此能人异士相助，父王高兴还来不及呢。”</p>

袁秉徳俯首道：“非是孩儿有意隐瞒此事，而是将影子送到孩儿身边的那位高人要孩儿守口如瓶。”</p>

袁世信拍了拍袁秉徳的肩膀说道：“德儿，你是个能成大事的人，又是父王的儿子，父王不怕你有秘密，只是想告诉你，别太过依赖这群江湖人士，那个拜剑阁的副掌门，还一心想学那霍星纬，就凭他那柄剑，最多也就是我袁氏杀敌的一把剑而已，想当国师？”</p>

袁世信冷哼一声，“他也配？”</p>

袁秉徳爬起身了，半坐在椅子上，没有说话。</p>

他以为自己看透了父亲，原来只是他以为而已。</p>

袁秉徳的后脊发凉，此刻的他，甚至已经开始对一向信任的“诗、画、意”三人产生了怀疑。</p>

至于那位“情主”他一直都在防着。</p>

袁秉徳都不知父亲是如何知晓影子的存在的。</p>

袁世信端起了茶杯，看了眼又放下，袁秉徳忙给父亲把茶添上。</p>

袁世信喝了口茶道：“德儿，你在世人面前是为贤王也好，所用手段阴险也罢，只要能成大事，这些都算不了什么，但是父王要告诉你的是，一切要在你的掌控之中才行。”</p>

看了眼面色有些发白的袁秉徳，袁世信淡淡说道：“连割鹿楼都不能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你还指望着它能帮你拿到天下？”</p>

虽说“诗情画意”这四位楼主是割鹿楼中人，不过这割鹿楼却不是袁秉徳从其父手中接过来的。</p>

在阚画子几人眼中，如今的袁秉徳是他们的主人，而在割鹿楼其他楼主眼中，袁秉徳不过是和他们一样的楼主罢了。</p>

尤其是左右左，身为“二楼”楼主的他，并不听从袁秉徳的号令，在他看来，他与袁秉徳之间，不过是一种合作关系罢了。</p>

至于将来，左右左同样有自己的计划，国师一职，可远远不能满足他的野心。</p>

袁秉徳低头道：“父王的话，孩儿明白了，回到扬州之后，孩儿知道该如何去做了。”</p>

袁世信点点头道：“至于徐州那边，你可以着手去做了，三州之地在我袁氏手中，何愁大事不成？”</p>

袁秉徳沉思片刻问道：“父王，那宫中？”</p>

袁世信眼神中闪过一丝精芒，“那就要看今日是何结果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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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下雨的缘故，街上并无几人。</p>

一名相貌平平的汉子头戴斗笠，在雨中慢行。</p>

左右左一行人在街上飞奔而过，路过时，何欤瞥了那名汉子一眼，拇指一弹，剑出鞘寸许。</p>

左右左按住何欤的手，低声道：“一个普通人而已，无需节外生枝，快走吧！”</p>

说完，几人继续向相国府飞奔而去。</p>

汉子轻抬斗笠，看着远去的几人，低声骂了一句，“废物！”</p>

他是影子，他也是霍星纬的师侄，他叫隋行。</p>

为了这次暗杀，几日前，他趁霍星纬不在国师府的时候，悄悄潜了进去。</p>

进了国师府之后，他藏身于马厩内，以随身携带的肉干充饥，喝的是那匹汗血宝马喝的水。</p>

隋行敏锐地感觉到，这偌大的国师府内，有数的那几名下人，皆是好手。</p>

好在负责打理汗血宝马之人，是宫内御马监派来的人，没有发现隋行的存在。</p>

而秦斫，他是车夫，他只负责驾车，从不去马厩。</p>

每次国师出门，都是御马监的小太监将马车在正门前备好。</p>

隋行就藏身于马车之下。</p>

今日，是他藏在马车之下的第三日。</p>

左右左那伙人终于动手了。</p>

隋行并不指望自己能一剑能将自己这位师叔刺死，因为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p>

知道自己的师父有多么强大，隋行就能猜得出他的这位师叔有多强大。</p>

当年师父出走玄一门，就是因为败于师叔的掌下。</p>

当隋行的剑刺中霍星纬之后，他原本想撤剑而走的，是霍星纬的双指夹住了他的剑，不让他走。</p>

他还是在师叔面前暴露了自己的身份。</p>

只是他不明白，为何师叔就这么放自己走了。</p>

他也没多想，师父已经多年不出现了，他只需按照师父的命令行事就是了，其他的，他并不愿意多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