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花无百日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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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已经进入了这片开普勒生态区的腹地了, 原本轻灵的叶轻舞逐渐稀少，取而代之的是低矮的树丛，但是他们在空中的视野依旧开阔。</p>

不远处好像有什么隆起的东西, 还有一些开普勒生物在那里徘徊。</p>

当他们越飞越近的时候, 谈墨才发现, 那是一架运输机，体形比一般运输机要小，看起来没有驾驶舱。</p>

根据附近地形以及通信器上的定位, 谈墨确定他们来到的就是B027生态区，而这艘运输机……就是深宙集团的药品运输机。</p>

谈墨看着面前洛轻云的背影, 忍不住猜想难不成洛轻云是故意到这里来的？他知道这里面有镇痛剂吗？</p>

这想法实在是非常自作多情, 因为除了镇痛剂，这里面还有高浓度营养剂。</p>

但这艘运输机并不孤独, 它的周围徘徊着一群开普勒生物……好像是因迪拉。</p>

有因迪拉在，说明这附近有什么种子饿了, 驱使因迪拉出来觅食。</p>

“因迪拉和你的胃口吗？”谈墨问。</p>

“又难看又丑。”洛轻云反问, “你吃得下？”</p>

谈墨呼出一口气来，“还好还好, 不然我会把你踹进消毒水里，你就泡到天荒地老吧。”</p>

“但是有因迪拉的地方, 就有种子级别的生物在附近。我要下去一趟。”</p>

眼见着洛轻云松开了安全带, 侧着身就要往下做自由落体，谈墨一把抓住了他。</p>

“等等！”</p>

“等什么？你不会开飞行器？”洛轻云向后仰着，透过目镜看他的眼睛, 有种不真实的感觉。</p>

风掠起他的发丝，他的笑容依旧……欠抽。</p>

“你不是说你的开普勒能量用完了吗？”</p>

那么到底你这家伙的本事还剩几成？</p>

洛轻云的手指在谈墨拽住他的手背上弹了一下，“笨蛋——瘦死的骆驼比马大。”</p>

说完, 洛轻云就随着滑索直坠而下，他的速度媲美自由落体。</p>

“急什么——赶着去投胎吗！”</p>

那些徘徊在运输机边的因迪拉耳朵动了动，齐刷刷仰起头来，看见洛轻云的瞬间，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在月光之下仿佛百鬼出行。</p>

洛轻云才降下了三分之二的高度，因迪拉们争先恐后地飞窜而起，外侧的因迪拉毫不留情地踩着同伴的身体跃起，就像瞬间拉高的金字塔。</p>

哪怕是在半空中看着这一切的谈墨都不由得紧张了起来，他迅速端起了枪，准备好将第一头咬向洛轻云的因迪拉打掉。</p>

耳畔传来很轻的气流摩擦着电磁波的声音，那是洛轻云在笑。</p>

他忽然松掉了锁扣，滑索迅速向上回到了飞行器，不需要负担洛轻云重量的飞行器猛地向上升高，而洛轻云的左腿高高扬起，落下的时候脚跟将那头蹿得最凶的因迪拉脑袋狠狠砸裂了。</p>

其他的因迪拉扑了上来，战术刀的寒光闪过，三头因迪拉的脑袋瞬间都分了家。</p>

“哐啷——”一声，洛轻云已经落在了运输机的顶部。</p>

这回冲到他面前的因迪拉已经有七八头了，洛轻云终于取出了腰间的枪，极为迅速地扣动扳机，火光四射，而那些张牙舞抓的因迪拉们都被打飞了出去。</p>

有几头只是受了伤试图用尾巴来攻击洛轻云的，都被他一个横扫抢先一步踹了下去。</p>

速度极快，角度精准，那感觉就像回到了记忆里那场矿井厮杀。</p>

谈墨开启了悬停模式，他们的双人飞行器在洛轻云的上空做环绕飞行，而谈墨一手撑着下巴，另一手撑着枪，完全一副看热闹的样子。</p>

就一秒钟前洛轻云一脚踹飞四五头因迪拉的架势，他现在拥有的能力这些因迪拉也就够热身吧。</p>

远处又有成群的因迪拉闻风而来，洛轻云的开普勒级别很高，这些因迪拉竟然对他没有丝毫畏惧，这就说明它们的种子要么处于繁育期，已经饥饿到胆敢觊觎高阶融合者了；要么就是它的开普勒级别和洛轻云半斤八两。</p>

如果是后者，他们就危险了。</p>

谈墨抬起了枪，瞄准了远方。</p>

洛轻云从飞行器顶部滑了下来，到达了舱门边，他的声音在谈墨的耳畔响起：“子弹没带多少，我的监察员——你的目标不应该是我吗？”</p>

谈墨皱了皱眉，他拿到枪的时候就感觉有点轻，现在打开弹夹一看，好家伙——就三发子弹！</p>

够干啥的！</p>

“你觉得三发子弹够我干掉你？你这是对我太过自信，还是你自己本来就膨胀？”</p>

“监察员先生，我只在你允许范围内膨胀。”</p>

谈墨顿了一下，这句话怎么听着这么变扭？</p>

洛轻云将某个微晶脉冲器摁在了舱门上，只听见一阵越来越急促的“滴滴滴”声响起，然后是“砰——”地一声类似空气炸锅的闷响，运输机的门慢悠悠弹开了。</p>

只是无人运输机的舱门很小，人没办法走进去，得钻进去。</p>

“你那玩意儿哪来的？竟然能把深宙集团运输机的门撬开？”谈墨感觉自己发现了新大陆。</p>

“你家小春雷的作品。”</p>

洛轻云双手扣住舱门顶部，身体几乎与地面平行，轻轻一荡，就进了机舱。</p>

而那一大群因迪拉已经距离他们只有几百米远了。</p>

“洛轻云，你动作快点，不然你一出来恐怕就要面对因迪拉大军了。而我，只有三发子弹。”谈墨向后一趟，心想因迪拉要来群殴洛轻云了，这时间应该够他打两三轮斗地主了吧？</p>

“我在找营养剂。因迪拉不怕，注意它们的种子。”</p>

洛轻云的话音落下，原本已经打开斗地主单机界面的谈墨立刻坐直，视线透过瞄准镜，一寸一寸地扫过这片区域。</p>

因迪拉的数量有点多，它们的种子恐怕就在附近。</p>

在哪里，种子到底在哪里呢？</p>

谈墨的眉头渐渐蹙起，这些因迪拉越来越近，而且以谈墨的眼力竟然察觉不到一丝种子的端倪。</p>

曾经在灰塔内网有一个挺有意思的监察员眼力和反应测试，就是在一段三秒钟的全息视频里分辨和计算出有多少穿着红色衣服的人在过马路，谈墨是唯一一个答对的人，因为只有他看到了一个披着披肩、拄着拐杖、佝偻着的老奶奶——她的领口露出了一抹红色。</p>

他的眼力就有这么好，可是现在别说三秒了，因迪拉已经冲进五十米范围内了，他还是没有分辨出种子在哪里。</p>

“洛轻云——你在里面磨绣花针呢？因迪拉就要到门口了！”谈墨冷声警告。</p>

“种子呢。”</p>

从通信器的另一段，隐隐能听见对方在翻找什么的声音。</p>

“我眼瞎，没找到。”谈墨仍然集中了十二万分的精神，还是一无所获。</p>

“如果你还是找不到种子，那么它一定没有出现在你的视野范围内。”洛轻云的声音依旧从容，他好像将什么东西给打开了。</p>

舱内响起一阵警报。</p>

“那就是种子没有来，只派了小兵……”谈墨的眼睛眯了起来，将注意力放回到了药品运输机上。</p>

“怎么了，谈副队？”洛轻云问。</p>

“洛轻云，你听过灯下黑吗？”谈墨打开了瞄准镜上的开普勒扫描仪，一层一层扫过这架运输机。</p>

因为药品运输机为了保证货物的有效性，所以构造特别，扫描的光谱数据无法透过运输机的舱壁的。</p>

谈墨改变了飞行器的高度，贴向地面，让扫描的光谱斜入药品运输机的下方。</p>

映入眼帘的开普勒能量团让谈墨大吃一惊。</p>

“洛轻云你现在是坟头上蹦迪，赶紧滚出来。”</p>

谈墨因为飞行高度距离地面仅四、五米，那些因迪拉立刻转移了目标，朝着他飞扑而来。</p>

这样也好，洛轻云从舱内出来的时候，就没有那么多因迪拉堵门了。</p>

他的圈越绕越大，保持着因迪拉想要够却够不到的高度。</p>

“真碍眼。”谈墨心想这如果子弹充足，他一枪一个，全都解决了。</p>

而且还能和洛轻云来个比赛，看看是他的子弹快，还是洛轻云的战术刀更快。</p>

舱门终于开了，洛轻云的一条腿迈了出来。</p>

谈墨冷笑了一下，瞬间提高了飞行器的高度：“洛队，大姑娘终于肯出嫁了？”</p>

但是当洛轻云的另一条迈出来的时候，谈墨愣住了。</p>

“卧槽？”</p>

因为在洛轻云的脖子上，缠着一根很细但是却泛着蓝色荧光的触丝。</p>

谈墨迅速瞄准了那根触丝，但是洛轻云却说：“别浪费子弹。”</p>

他抬起了一只手，将一个金属小盒子塞进了腿侧的战术包里。</p>

谈墨扬了扬眉稍，自己怎么忘了，这位可是徒手把缇丰的消化触丝拖出来的选手。</p>

“洛轻云，你脸蛋那么好看不要做了吊死鬼。””谈墨说完，再度压低了高度去吸引那群因迪拉。</p>

洛轻云垂下眼，指尖在那根触丝上轻轻拨动了一下，忽然之间有什么从药品运输机的下方破土而出，速度极快，就像是人的肋骨猛地将这艘药品运输机给包裹住，紧接着是金属被碾压变形的声响。</p>

一艘运输机就这样被压扁了。</p>

这场面要是在从前能让谈墨倒吸一口凉气，可是现在他跟着洛轻云，这家伙弄死过禁湖、霸王之乱甚至螭吻的幼种，现在这玩意儿看着阵仗大，但不代表它能比禁湖和螭吻还厉害。</p>

否则这个生态区的级别早就提升了。</p>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场面让谈墨吃惊，因为这些肋骨就像猪笼草一样闭得紧紧的，被抓在里面的运输机迅速缩小——这家伙把金属都给吸收了！</p>

洛轻云忽然扣住脖子上的那根触丝，向后一退，猛地一拽，只听见“咔啦咔啦”的声音响起，那个藏在地下的大家伙竟然被它拽了出来。</p>

“啥玩意儿？”谈墨看愣了。</p>

开普勒生物千千万，就算没有亲眼见过，灰塔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更新资料，眼前这东西谈墨确定真的前所未闻。</p>

地下的部分是米诺斯虫系的中级生物，绰号“白寡妇”，它形似蜘蛛，通体雪白，腹部呈现半透明状，经常在地下五到十米左右的深度活动。它每到孵化期，就会把自己的伴侣作为营养吃掉，所以得了白寡妇这个名字。</p>

它虽然形似蜘蛛，但是只有四条腿，而且破土之后还能直立行走，最重要的是它长腿还有蜂腰，脸还酷似人类，眼睛就像冰晶黑葡萄，只是靠近了看里面的复眼很瘆人。</p>

“白寡妇吃掉伴侣之后就会安心在地下等待产卵，不会轻易破土！还有它背上那骨感猪笼草是什么？”谈墨的神经紧绷了起来。</p>

那种坐看洛轻云表演的心态已经全没有了。</p>

谈墨的问题刚说完，白寡妇背上层层闭合的骨节忽然张开，就像被风吹翻的伞骨。</p>

“砰砰砰——”</p>

无数粗糙的金属钢针朝着洛轻云的方向发射了出来。</p>

而洛轻云终于舍得拽断了脖子上的触丝，纵身跃起，一切就像是被计算好了角度，金属钢针擦着他的脸颊、颈间、腰侧还有手臂掠过，有的飞刺入土壤里，有的刺中了因迪拉，还有一枚擦过谈墨的鼻尖，谈墨向后一仰，立刻提升了飞行高度。</p>

“洛队，请科普。”</p>

“谈副队，”洛轻云一个箭步，膝猛地击中了白寡妇的脸，那力道极大，让站立准备吐出触丝的白寡妇硬生生翻倒了下去，“你吃过虫草花吗？”</p>

白寡妇背上的骨伞就这样杵进了土里，扬起一阵尘埃。</p>

“你让我反胃了。”</p>

谈墨上个月才喝过虫草排骨汤。</p>

“白寡妇背上的就是一种巨型真菌，叫噬骨伞。它可以消化各种各样的东西，然后将食物中的元素凝化成它想要的样子。”</p>

也就是说刚才噬骨伞吐出来的钢针，就是它消化了药品运输机之后凝化而成的。</p>

“那它一定学过炼金术。”谈墨密切注意着情况，这个白寡妇算是完蛋了，但是那些跃跃欲试的因迪拉却没有离开，“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p>

意思是，洛轻云你赶紧把白寡妇肚子里的幼种也解决掉。</p>

“谈副队这不是很有文化吗？”</p>

洛轻云忽然跳了上去，刚才白寡妇的脑袋被洛轻云一个膝击给踹开了花，无数本来要从嘴里吐出来的触丝反而从脖子里向外撒了到处都是。</p>

看着滑腻踩上去了一定会摔得很惨。</p>

但是洛轻云却准确无误地避开了所有的触丝，飞身而起，战术刀扎进了白寡妇半透明的腹部，眼看着那些虫卵稀里哗啦就要流出来，“砰——”地一声，洛轻云一发药凝弹将它们全部都凝固在了里面。</p>

“呼……”谈墨心想还好没流出来，不然稀里哗啦的还要一个一个地解决。</p>

然而因迪拉的围攻并没有消退，它们就像急红了眼一样，争先恐后地扑向洛轻云的后背。</p>

谈墨忽然明白了过来：“噬骨伞——噬骨伞才是这个生态区的种子！”</p>

死掉的白寡妇对于噬骨伞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它从白寡妇的尸体下面迅速爬了出来。</p>

洛轻云正要追上去，噬骨伞忽然张开了所有的骨节朝着洛轻云的方向用力一喷！</p>

洛轻云一个后翻迅速远离，本来还以为又是它刚才消化掉的金属，但没想到竟然是无数细微的像是蒲公英一样的东西，洋洋洒洒一大片。</p>

——是它的孢子！</p>

洛轻云在后翻的过程中就朝着它喷出来的方向接连开出了好几发药剂弹，它们像无数小伞张开，抵挡住了那些孢子，将它们凝固，但仍然有一部分飘荡向四面八方。</p>

“谈墨——越高越好！”</p>

“老子早就飞高了！”</p>

洛轻云一抬头，就发现谈墨确实飞得很高，那架势就像要冲进月亮里。</p>

“你不大厚道啊。”洛轻云笑了笑。</p>

“打不过就跑，这叫保留战斗力——而且别说这区区三四百米了，就是三四千米我也一样命中。”谈墨开口道。</p>

那些孢子进入了因迪拉的体内，就看到那些因迪拉就像癫痫一样剧烈颤动起来。</p>

它们的骨头就被碾压之后又重塑，背上忽然长出无数小型噬骨伞，这些小型噬骨伞吃掉了因迪拉部分的骨头之后，朝着洛轻云喷射出来。</p>

这简直就是暴雨梨花针，避无可避！</p>

“草——”谈墨驾驶飞行器俯冲而下，风把他别在耳朵上的那根棒棒糖都吹走了，他朝着洛轻云的方向射出了滑索，就算他知道自己来不及了，但总要试一试！</p>

谁知道洛轻云直接面朝谈墨躺倒，唇上还带着一抹笑。</p>

是的不用怀疑，这家伙就是躺倒了！</p>

就在同一时刻他还打了好几发药剂弹。</p>

药剂就像伞一样张开，在空气里凝结，刚刚好将那些骨刺给凝固住了，就算没凝固住的穿透半凝固气体的时候也减慢了速度，杀伤力小了许多。</p>

谈墨从洛轻云的上面掠过，飞行器的引擎震碎了这层伞，而洛轻云坐了起来。</p>

“别怕。”他轻声道。</p>

“谁怕了？”</p>

“你不怕的话——刚才那冲下来的架势，不是同归于尽，难道是殉情？”</p>

洛轻云一把拽住了谈墨还没来得及收回的绳索，被瞬间拽起了七八米。</p>

谈墨冷笑了一下，“我不发威，你当我是叮当猫？”</p>

“叮当猫是什么？”</p>

洛轻云的问题还没有得到答案，谈墨竟然将他带去了噬骨伞的正上方。</p>

“叮当猫很善良，但我却睚眦必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