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菩提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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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阙城有皇家专为国师修葺的国师府, 其奢华程度不啻皇苑。</p>

宿新郡内，有一座颇为灵验的龙母台，国师每隔数年, 便自天阙城搬至宿新郡小住, 以完成为承虞国祈福祈运祈雨一系列繁冗仪式。</p>

每界郡守皆拍得一手好马屁。</p>

更是依照天阙城国师府原型, 往宿新郡造了一栋一模一样的宅邸。</p>

尤其，近些年, 国师频繁往来宿新郡，那座空荡豪宅添了不少人气。</p>

国师府门口, 玉雕双狮子前，三人被拦。</p>

李二脸一扬, 满目桀骜，“去跟你们国师说，李家二郎君来了，你们这些狗奴才不让进，便让国师亲自来迎我。”</p>

不消一会, 内侍来报，“国师有请李二郎君。”</p>

李二当即黑了脸, “廖深行居然不亲自相迎, 好大的狗胆。”</p>

一撩袍裾，气冲冲跨进门, 温禾跟后头的小侍从赶紧跟上。</p>

温禾附耳对小蚊子说:“你家主子脾气不小。”</p>

小蚊子：“国师脾气更大，我家主子打小就看国师不顺眼，当然国师也看我家主子不顺眼。”</p>

温禾甫一进国师府大门，差点崴了脚。</p>

国师府边边角角贴着符箓，连树杈地灯都不放过，悬着各色法铃；廊庑之下, 更是垂着密匝符帘。</p>

迎风招展，簌簌作响。</p>

国师府这是，遭了邪？</p>

花厅内，陈郡守正对着国师哭哭啼啼，哀表丧妻之痛。</p>

李二凛凛行至国师身前，口气不善，“你为何不亲自出门相迎。”</p>

国师不疾不徐自椅上起身，平声道:“太子殿下，臣下这有要事处理，未出门相迎，望见谅。”</p>

“你……”李二本欲骂出口，但想到有事相求，只得将一腔怒意强压心底，一甩袍袖，“罢了。”</p>

一旁的陈郡守一听太子俩字，仓皇跪下，“小人不知太子驾临本郡，未曾盛迎，太子恕罪。”</p>

李二不耐烦，“起来起来。本太子微服私访，不便声张。”</p>

陈郡守战战兢兢起身。</p>

只听一旁的国师冷笑道：“微服私访？不是皇上罚你到天恩寺扫塔抄经么。”</p>

李二的脸，瞬间锅底黑。</p>

檀木椅上的美妇早已起身，侄儿一进来便唇枪舌剑，她插不进话，这会走到李二身边，佛了一礼，“太子。”</p>

李二拱手，“玉岚姑姑。”</p>

玉岚郡主温和一笑，“两年未见，太子个子长高不少，你何时来的宿新郡，姑母竟一点不知。既来了，怎不到国师府来瞧姑母。”</p>

李二瞪一眼国师，“独活并非不想姑姑，而是怕国师见到我烦。”</p>

国师并不言语，平静面色稍显冷傲。</p>

玉岚郡主笑容稍僵，“哪里的话。姑父怎会烦你呢。”</p>

李二觑一眼国师，“姑父当真不会烦我？”</p>

国师唇角勾一抹冷笑，“你这声姑父叫得臣下心里没底。何事求到我国师府，太子不妨直言。”</p>

李二气结，袖下拳头紧握，暗自气运丹田好一阵，才道：“侄儿却有事相求，我有一友，莫名失踪，手下的法师草包无能，寻不到一丝蛛丝马迹，想让姑父去沽玉楼一探。”</p>

“沽玉楼？”国师音色略显鄙夷，“太子殿下可是结交了青楼之女。”</p>

“绵绵姑娘虽身处风尘，但洁身自爱，乃独活挚友。”</p>

国师：“堂堂国师，造访花楼，若传出去，怕是损了承虞国的名声……”</p>

国师还未说完，压抑了许久的李独活终于发飙，“我堂堂太子都不在意，你怕什么。什么承虞国名声，别拿一国名誉当幌子。不帮便不帮，勿用说些冠冕堂皇的废话。花楼女子又如何，难道不是一条性命，你堂堂国师高高在上，视花楼女子为卑微低贱之人，性命自不值钱。你自恃矜贵，自命清高，殊不知你品行德行低至尘埃，不配为一国之师。”</p>

当众被辱骂，国师不愠不语，折回檀木椅上喝茶。</p>

“你为何不说话，理亏了？”李独活不依不饶。</p>

国师垂睫，慢悠悠浅嘬一口蔷薇香茗，不紧不慢道：“本国师不欲与黄口小儿争辩什么。”</p>

李独活气得绸袖微抖，最后实在没忍住，指着对方鼻子道：“若有一日我登基，第一件事，便罢了你的国师之职。”</p>

国师放掉茶盏，毫不在意淡淡一笑，“臣下等着。”</p>

李独活一甩袖子，“哼。姑姑告辞。”言罢朝厅外走去。</p>

玉岚郡主忙上前拦截，“怎么说的好好的，又斗气，你姑父脾性如此，姑母替他向你道歉。来都来了，怎么能这么快便走呢，姑姑后院养着几只麋鹿，姑姑做八珍鹿唇给你吃，你不是最喜欢鹿唇么。”</p>

“不用。”李独活头亦不回离去。</p>

温禾跟小蚊子又赶紧随上暴走太子的脚步。</p>

小蚊子说得对。李二脾气大，国师脾性更差。</p>

一个嚣张，一个自傲，这样的两个人，能说到一块也难。</p>

温禾迈着小短腿又跟小蚊子咬耳朵，“你家主子居然是太子。不过我听茶楼里的说书先生道国师廖深行，长生不老权势遮天，乃皇上身边红人，李二不怕国师联合臣子推他下位，荐其它皇子入主东宫取而代之？”</p>

小蚊子一脸痛心疾首，“李氏皇家就这么一个皇子，没得选。”</p>

温禾张圆的嘴，怪不得敢这么明目张胆得罪人，原是气运之子啊。</p>

李二沉不住气，一甩袖子走人，相当于白来，可此题未解。</p>

温禾方才于暗中观察，这国师虽年轻，但一身祥瑞仙泽之气萦绕，是个道行高深之人，倘若他肯出手相助，或许能帮衬一二。</p>

现如今，没有什么事比找到杜棉棉更重要。</p>

若杜棉棉当真遇险，不亚于时间与死神赛跑，早一刻寻到人，便是早一刻的生机。</p>

温禾打算劝劝李二，忍忍脾气，再回去跟他姑父说两句软话。</p>

可李二正在气头上，脚底简直像踩着旋风，不消一会已走出国师府朱漆铜环的大门，后头的温禾与小蚊子追上时，李二正叉腰扶着门口的狮子头喘粗气。</p>

“岂有此理，我一定启奏父皇，治国师怠慢储君无视天家威仪兼枉视百姓性命之罪。”</p>

温禾正垂眸打量顺手从院中撕下的一道符箓，极其眼熟，貌似是少室山的引邪符。</p>

李二回首，见温禾专注打量手中符箓，缓和了语气道：“我打算再去先前我与绵绵姑娘一道去过的地界探探，温兄，打算同我一道么？”</p>

这小子虽贵为太子，但性子比她还不稳重，温禾不打算跟进，当即咬破指尖，拿鲜血往灵符上划拉几笔，将引邪符改成通连符，又递予李二，“我也打算去先前与绵绵同去之处探一探，若有消息，我们用此符联络。”</p>

先前两人在鲜味斋喝酒时，温禾道自己乃一游方术士，李二见人画血符也不奇怪，收符后带着小蚊子离开。</p>

正当温禾打算走人时，远天祥云重叠而来，顷刻间，国师府门前落下几道素白轻纱影。</p>

竟是少室仙府弟子。</p>

竹已，草二，浅雪，念奴，和霖泠。</p>

温禾与草二对视一眼，讶然之余是泼天惊喜，两人叫着彼此的名字，缠抱到一起。</p>

“温禾，你还好么，你怎么在这啊，我想死你了，我日日夜夜担心你，还有竹已也是。”</p>

竹已亦不胜欣忭，“温禾，你没事太好了。”</p>

一道冷声打破久别重逢的气氛，“祸头子，你还活着，魔头怎么可能放你走，你又做了什么。”</p>

温禾松开草二，稍侧首望向一脸惊讶中带着愤怒的浅雪，“我活着你不开心是吧，我一定平平安安活着，长长久久地惹你不开心。”</p>

浅雪抽出腰侧软鞭，欲甩去，“修呈口舌之快，我这就逮你回仙门受罚。”</p>

鞭气如剑，还未触及温禾，被一团仙泽隔开，云汲从天而降，霁青长衫被风吹出几道柔和轻逸的弧度，他眉眼稍冷，“浅雪，你若再胡闹，莫怪我遣你回少室山。”</p>

浅雪不甘，嘟着唇收回雷鞭。</p>

她身在少室山时，听闻人界宿新郡出了邪魔怪事，连国师亦束手无策，求助函送往仙门，她央求大师兄好半天，方同意带她下山历练涨见识，机会难得 ，不想就此浪费，只得压着愤怒，垂头不语，暗生闷气。</p>

云汲这才回首望向温禾，“能成功逃出魔阴王朝，师兄甚慰，既好不容易逃走，不好好躲着，偏出来抛头露面，可是为了杜棉棉失踪一事。”</p>

乍见云汲安然无恙，温禾很想冲上去抱抱对方，但强压着心底念头，颔首道：“谢大师兄的虚影助我逃出魔域，师兄也知绵绵失踪一事。”</p>

云汲点头，“杜棉棉用玉珏向我求助，但我晚了一步，至今还未寻到他，此事颇为复杂。”</p>

“那师兄怎会来国师府。”温禾一脸诧异。</p>

“随我来。”云汲一旋身，纱衣随风潋滟，云靴塌入国师府门槛。</p>

途中，云汲静静递给温禾一只透明囊袋。</p>

竟是灵犀香囊。</p>

温禾开开心心藏到袖中，先前还想着向大师兄讨这个宝物，原来大师兄早便想到用此囊助她隐去灵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