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你的快递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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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森凉的触感碰了碰陈仰拿着快递袋的手, 他差点没忍住地一把甩开。</p>

身前的阴风绕过了陈仰，没等他松口气，就有什么东西一点点爬上了他的后背。</p>

陈仰脸上的血色瞬间被抽空, 抿得发白的唇抖了抖，是个孩子！</p>

似乎比火车站那个还要小，只有三四岁的样子。</p>

她骑在他的肩膀上面，两只光溜溜的小脚在他身前轻晃了一下，长长的细软发丝扫到了他的耳朵。</p>

既然是从顶楼下来的, 那要么是701家的, 要么就是702的。</p>

是杀掉杨沛的厉鬼吗？陈仰的脖子上突然起了一层小疙瘩，那小孩把手放了上来。</p>

冷汗从陈仰的额角滴了下来, 他犹如置身冰窖, 身上的体温在逐渐降低，踩在楼梯上的脚也越来越软。</p>

就在陈仰的意识要被冻僵破裂的时候, 他徒然惊醒！不行, 他得走，他不能停在原地，朝简还在外面等他。</p>

膝盖“咚”地砸在楼梯上面。</p>

最疼的还不是膝盖, 是脊椎，那一下压得陈仰脑子发晕，他能感觉到有一双眼睛从上面往下看着他，满是纯真的阴森恶意。</p>

对陈仰来说，鬼的恐怖程度高低分别是鬼小孩, 女鬼，老人鬼，男鬼，他做了六个任务了，这一点还是没变。</p>

现在最恐怖的就在他肩上。所以他没有睁眼仰头往后看，他不想面对那种冲击。</p>

陈仰尝试了几下都没站起来，他的脊椎被不断往下压，随时都会断裂的感觉越发强烈。</p>

冷静点，陈仰在剧痛中快速分析，鬼小孩到现在都没直接杀他，说明她十有八|九不是杀人的厉鬼，她就是楼里的一个普通小鬼魂，那她现在在干什么，玩游戏吗？恶作剧？</p>

小朋友一个人无聊，偷偷跑下楼，想有个人跟她玩？她不杀人，但她能把杀人的厉鬼吸引过来。</p>

不能正面反击，只能想其他办法。</p>

陈仰的脊椎被压得离极限越来越近，胃部痉挛着，额头抵到了台阶上面，鼻息里是混着霉味的灰尘味道，他哼起了童谣。</p>

“小花猫，喵喵叫，不洗脸，把镜照……”</p>

窗户被砖头砌起来的楼道里昏暗潮湿，年轻男人刻意放柔的哼唱声在阴森的楼梯上回荡着，有种诡异的安宁感。</p>

“左边照，右边照，埋怨镜子脏……”陈仰发现肩上的重力在减轻，他闭在一起的眼皮动了动，轻笑，“气得胡子翘。”</p>

陈仰此时在五楼到六楼中间的楼层上面，只要他一鼓作气就能冲上六楼，但他不能确定到了六楼鬼小孩就会走。</p>

因为她是从顶楼下来的。</p>

很麻烦，一楼老奶奶儿子的尸骸还在他脚边，他返程的时候必须得带上。</p>

鬼小孩必须安抚好，不能让她这个变数再引发出更多的变数。陈仰深吸一口气，接着哼歌谣，他把压箱底都翻了出来。</p>

肩头骑着一只鬼，陈仰走不快，上一层台阶就停一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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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前的台阶上，朝简吃掉了最后一个奶片，空包装纸被他攥在手中，指关节冷白。</p>

向东警惕地盯着朝简。虽然这家伙是死是活他不管，可陈白菜出发前嘱咐他了，他不想管也得管。</p>

朝简站了起来，向东跟凤梨都迅速拦在他前面的台阶上面。</p>

“你想干什么？”向东嚣张跋扈地吐了个烟圈。</p>

朝简抬起红得骇人的眼眸。</p>

向东的背上冷飕飕的：“就你担心，老子不担心啊？”他竖起拇指往后面的居民楼指了指，“楼里有厉鬼，陈仰正在做任务，轮到他了，就该是他，我们不能进去，你别他妈添乱！”</p>

朝简往台阶上走。</p>

向东一把抓住他的肩膀：“老子跟你说话，懂不懂尊老？”</p>

“那个，仰哥要送的快递在六楼，爬的楼层高，他下来比其他人慢点也正常。”凤梨一头栽进剑拔弩张的气氛里，弱弱道。</p>

向东冷嘲：“听到了吗？我家梨子都知道这常识。”</p>

朝简没反应。</p>

凤梨小心观察朝简的面色，觉得可怕：“而且说不定仰哥还碰到了那个想回家的鬼大叔，要是帮他完成心愿，那留在楼里的时间就会更长。”</p>

朝简的思维进入了一种错乱而癫狂的状态，感官被他封闭了大半，听不见凤梨说的话，也失去了理性，他按住肩膀上的那只手，拇指跟食指捏到一处，没用什么力道就听到向东发出咒骂。</p>

“你他妈不知好歹！”向东整条手臂都变得软麻，他抬脚踹向朝简的腹部。</p>

两人打了起来。</p>

凤梨以为凭东哥的身手能拖住朝简，结果他错了，东哥不是对手。</p>

东哥干架全靠狠劲跟疯劲，没有章法，朝简刚好相反，他目标明确，下手简练凶残，就两步，第一步是把人撂倒，第二步是攻击一个地方——头部。</p>

几个回合之后，局势就成了单方面的施虐。</p>

朝简大力踢了一下向东的太阳穴，转身就走，后面传来一声咳喘： “去吧！”</p>

“你进去就会违规被杀，等你死了，你放心，我会照顾好陈仰，代替你的位置陪他往下走，我们一定能走得很远。”向东的口鼻喷出血水，他哈哈大笑，露出沾着鲜血的牙齿，“要是你进楼连累陈仰跟你一起违规，他就是因你而死，被你害的！你害死他！”</p>

后半句不知触及到了朝简的哪根神经，他豁然转头，浓墨重彩的一张脸苍白而狰狞，如同被折磨惨死的厉鬼。</p>

朝简驼着背，身体剧烈抖了起来，垂在两侧的手更是抖得不成样子，他痛苦地喘息着，像是无措脆弱的要哭出声，可他眉眼间的嗜血煞气却让人毛骨悚然。</p>

凤梨吓得后退几步，向东敛去嘴边的笑意，他刚坐起来，就被一股残暴的力道踹倒在地，后脑勺重撞地面。</p>

“我操！”向东眼前发黑，他只来得及骂了声，头部就被踢得往旁边歪，一口血吐到了地上。</p>

向东在晕眩中对上朝简充血爆突的眼睛。那一瞬间他意识到一点，这个疯批受了刺激发病了，神智不清，想杀了他。</p>

陈白菜，老子上辈子欠你的，替你照看这么个精神病儿子！</p>

又是一脚踢过来，向东拼尽全力钳制住那条腿，整个人像豹子一样蹿上去，死死将朝简压在地上，手背青筋鼓动的两只手用力掐他脖子。</p>

“老子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踢过头，今天不是你死就是老子死！”</p>

凤梨根本插不上手，磨指甲的细长铁片被他攥出了汗，他也没敢往朝简身上刺。要是他刺上去，仰哥出来了会揍他的。</p>

其他人反应各异。周远飞远离战火事不关己，武庆想帮忙也帮不上，那两个年轻人一个比一个疯，他一大把年纪凑上去指不定就会误伤。</p>

林书蔚盘腿坐在地上，黑漆漆的眼望着那场由血腥暴力狂搭建的战局，他张了张嘴，发出的声音不脆亮也不低沉，而是粗哑浑浊，给人一种看淡生死的老者的感觉。</p>

“人间是地狱，处处是地狱。”林书蔚合上双眼。</p>

小襄听见了，她看了瘦削病态的林书蔚一眼，高跟鞋踩过凹凸不平的地面跟枯叶，直奔战局。</p>

阿缘的网球包在小襄之前飞了过去。</p>

向东的头部被网球包打偏，他满脸血地咆哮：“老子不打女人，滚！”</p>

话音还没落下就被阿缘跟小襄一左一右拽出裤腰，强行他把往后一拖。</p>

向东被两个女孩子拖到地上，他懵了几秒，指着跟死尸一样往楼里走的身影，大声吼骂道：“都他妈搞老子干什么，拖住那疯子啊！”</p>

吼完就第一个冲了上去，其他人反应过来纷纷跟上。</p>

这出混乱局面以朝简被多人制住，向东将他打晕收尾。大家惊魂未定地瘫坐在地上，浑身是汗。</p>

向东的头快疼爆了，就他妈不该进一个任务。</p>

凤梨见老大咬牙切齿地瞪着地上的朝简，他吞了吞口水说：“东哥，你的样子给我的感觉像是要趁他病要他命。”</p>

向东破天荒地没打嘴炮，他的视线从朝疯子身上转向居民楼，一路往上移动，停在六楼。</p>

凤梨握紧拳头说：“仰哥肯定会出来的！”</p>

向东斜眼：“你开了上帝视角？”</p>

凤梨呆若木鸡：“……没。”</p>

“没有你说个屁。”向东抹掉鼻血擦在裤子上面，赤着的胸膛蹭着灰，起伏不定。</p>

凤梨从袋子里找到大半包纸巾递过去：“东哥你不是说，做任务最忌讳心智不坚定吗？我们只有怀抱希望，才能迎来阳光。”</p>

“行了，别发小作文了。”向东沉默片刻，抽两张纸巾擦脸上的血，“妈得。”刚骂完他就吐了出来。</p>

凤梨连忙拍他后背：“东哥？东哥！东哥！”</p>

“死不了。”向东又开始呕吐。血丝混着呕吐物，一片狼藉。</p>

凤梨把矿泉水给他，让他漱漱口。也就是东哥身强体壮，不然换个人的头被朝简踹那么多下，现在已经没气了。</p>

朝简怎么没吃药？陈仰不想朝简治病吗？应该想的吧，生了病就要医治，否则到头来只会害人害己，而最亲近的那个要承受最大的伤害。</p>

凤梨看向居民楼，忧心忡忡地叹口气，他自己的生命都得不到保证还操心别人。</p>

不过陈仰也不是别人，他是东哥扒着不放，特殊对待的那棵白菜，半个嫂子一样的存在。</p>

也是我的朋友，敬佩的人，凤梨在心里补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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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流逝得很慢很模糊，陈仰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他站在六楼的时候，压着他脊椎的重量不见了。</p>

陈仰维持弓着腰的姿势慢慢睁开眼，正对着他的是坐在602门口睡觉的大爷，他的余光斜向楼梯那里。</p>

他看到了一个穿着桃红色汉服，打着赤脚的小女孩，她背对着他僵硬地往上爬楼，脚上挂着一串银色的小铃铛，不响。</p>

小女孩的身体背对着陈仰，头忽然往后一转。</p>

陈仰浑身僵直，光线明明很暗，他还是看清了小女孩破烂的惨白脸庞。像是被什么硬物砸烂的。</p>

“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快点开开，我要进来，不开不开我不开妈妈没……”小女孩就以头转到后面，身体向前的姿势上楼，软糯糯的声音在楼道里响着。</p>

那童音穿过陈仰的耳膜，钻进他的脑海，他整个头部被一阵阵凉意袭击。</p>

顶楼的住户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陈仰上不去，他按了按受伤的颈后脊椎，脚步一转停在602门前。</p>

“大爷！”</p>

靠着门打呼噜的大爷迷迷糊糊醒来：“啊？哪个啊？”</p>

“我是送快递的。”陈仰说。</p>

“噢！快递啊！” 大爷打着哈欠站起来。</p>

陈仰问道：“您是602的吗？”</p>

“是勒，”大爷擤了擤鼻涕，“是602的。”</p>

陈仰注意到大爷的手上有青色针眼，像是前不久才挂过水，他不动声色道：“那您怎么坐在门口？没带钥匙吗？”</p>

大爷皱巴巴的脸上露出几分不自然。</p>

陈仰花心思陪大爷唠了会才了解到一些事。602确实是大爷的家，他跟老伴年轻时候攒钱买的房子，后来老伴死了，儿子结婚生子，现在是一家四口。</p>

儿媳嫌大爷脏，不让他靠近孙子，儿子觉得他唠叨，他怕影响儿子儿媳的感情，尽量减少在家的时间，白天没事也说有事，没地方去就在家门口坐着。</p>

陈仰虽然没经历过家长里短，却也知道每个家庭有每个家庭的幸福和不幸，他作为一个外人，能表达的想法跟建议都有限。</p>

“大爷，有什么就说出来，一家人坐一起沟通沟通，房子是你的，家也是你的，哪有不敢回去的道理。”</p>

“晓得的。”大爷搓搓脑袋，憨笑了声，“小伙子，你这快递是我儿子儿媳的吧，你放我这，晚点我进屋给他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