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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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p>

老国公走后,沈清弦最担心的是母亲李氏。</p>

李氏比老国公年轻了近十岁，而且一直养尊处优,身体挺不错。在沈国公病重时,她一直不假他人之手，自己小心伺候着。</p>

沈清弦多次劝她不要累到自己,但李氏却笑着说：“怎么会累？在他身边，我只有安心。”</p>

沈清弦很难理解这句话,但他尊重李氏。</p>

如今老国公走了，全家人都哭得一塌糊涂,唯独李氏,安静地坐在那儿,看着没有生机的丈夫,双眸温婉，神态宁静。</p>

沈清弦想要安慰她,可张张嘴,发现什么都说不得。</p>

总有一些情绪是言语无法表述的，而李氏似乎也不需要安慰。</p>

老国公的葬礼规模很大,且不提顾见深和沈清弦恩爱，单单是沈倾磊和沈倾溯的造化也让无数人对老国公钦佩不已。</p>

一生廉洁、匡扶正义的沈国公,生下儿子一女，长子位列兵部尚书，次子掌刑部，一女是当今的与圣上伉俪情深的沈皇后。</p>

如此沈家，实在是光辉荣耀照满门！</p>

老国公是寿终正寝,虽让人伤怀，却也不必太难过。</p>

风风光光这一世，老国公在子女面前离世，已是大福。</p>

以皇室之尊，沈清弦不必规矩服孝，但沈清弦还是静心为老国公念了往生咒。</p>

凡人的往生咒其实都是在宽慰现世人，并不能影响进入轮回的灵魂。</p>

但沈清弦的诚心祝福却是有着极深的福报的。</p>

愿老国公的轮回路上少些坎坷与磨难。</p>

葬礼结束，沈清弦欲接李氏回宫静养。</p>

李氏却似是正在等他。</p>

“清儿……”李氏一如往常地唤他，如三十年间的每一次，带着深深的爱与关怀。</p>

沈清弦坐在她身边，李氏苍老的手附在他的手背上。</p>

沈清弦隐隐感受到了，只是仍压不住胸腔里的心酸。</p>

“娘……”他轻声喊他。</p>

李氏笑了下道：“娘一直挂心你，担心你受不住圣上独宠，担心你没有子嗣遭人诟病，也担心你晚年没人照料……”</p>

沈清弦低声道：“没事的，这些都不要紧。”</p>

“是啊，不要紧。”李氏道，“有陛下对你的一往情深，这些都不要紧。”</p>

走过这三十余年，所有的担忧都被时间一一推翻。</p>

顾见深履行了自己的承诺，这三十年都没纳妃，或者该说他都没看过其他女子一眼。</p>

沈清弦也备受宠爱，李氏全都看在眼里，她拍拍沈清弦的手道：“好孩子，陛下真的很爱你。”</p>

沈清弦没说什么。</p>

李氏又道：“一个男人，眼中只有你，心中只有你，喜欢你所喜欢之事，欣赏你所向往之事，并愿意为你的幸福去努力经营……他是真的很爱你。”</p>

这些话触动了沈清弦的心，但有些事他却是不方便开口的。</p>

李氏继续说着：“我们娘俩都很幸福，人生一世，得此一人，夫复何求？”</p>

想到老国公，沈清弦心中更暖了一些：“父亲挚爱着母亲。”</p>

李氏垂眸，嘴角扬起，虽已肌肤褶皱，但这一笑却带出了年轻时的光彩明媚，她轻声道：“是啊，我也挚爱着他。”</p>

纵观李氏和沈国公这一生，沈清弦似乎触碰到了一点儿爱情。</p>

他们相知相守相爱……</p>

性格强硬，军人出身的沈国公会为了妻子低声细语。</p>

温软柔美，大家闺秀出身的李氏会为了丈夫坚强不屈。</p>

他们相持走来，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却慢慢成了一个人，成就了彼此。</p>

李氏同沈清弦说了很久的话，说得都是她和沈国公的琐碎事：结婚、生子、育儿……</p>

点点滴滴，看似杂乱无章，却书写了美好的一段人生。</p>

短暂的生命却如此的充实美妙。</p>

人间三十年，沈清弦得到的堪比在万秀山闭关三百年——也许还远远不止。</p>

李氏随老国公去了，没有伤心没有痛苦，面带着满足的微笑在睡梦中离开了这个世界。</p>

沈清弦的内心很平静，因为他知道李氏迎来的是最后的幸福。</p>

儿女成人，也都有了美好的家庭，所以她再无挂念，只想去追随亡夫。</p>

最后那一夜，她会拉着沈清弦聊天，其实还是最放心不下他。</p>

因为他无子。</p>

不过最后她也想开了，‘留后’这种对凡人来说刻在骨子里的本能也因为对女儿的爱而淡薄了。</p>

似乎只要沈清弦能幸福，他们便一切都好。</p>

这就是家人吗？</p>

不问缘由，不管因果，无私地对一个人好。</p>

除了家人，还有什么样的感情会这样？</p>

顾见深告诉他：“任务完成了。”</p>

沈清弦点点头，问他：“什么时候完成的？”</p>

顾见深道：“老国公将你托付给我时。”</p>

沈清弦怔了怔：“是那时候吗？”</p>

顾见深笑了下，握着他手道：“因为你把老国公当成了家人，他把你托付给我，所以……我也成了你的家人。”</p>

沈清弦摇头道：“不是的。”</p>

顾见深看向他：“嗯？”</p>

沈清弦道：“是因为你带我来到凡间，给了我三十年，帮我寻到了一个家。”</p>

如果不是顾见深，沈清弦再过万万年也不会到人间走一遭；如果不是顾见深，沈清弦也不会变成沈清清；如果不是沈清清，沈清弦遇不到沈家人，自然也就不会知道家原来是这样的。</p>

很美好的缘分，而这份缘分是顾见深给他的。</p>

顾见深看着此时的沈清弦，整个人都愣住了。</p>

沈清弦弯唇，眼中是温柔的笑意：“顾见深，谢谢你。”</p>

最后三个字像导火索般，点燃了顾见深心中的烟花，瞬间绽放了无数光辉。</p>

顾见深道：“你对我没有杀意了。”</p>

沈清弦笑着说：“是。”</p>

顾见深忍了半天，终究是没忍住，吻住了他的唇。</p>

沈清弦轻轻环住他的脖颈，似是将自己玩上送了送，这下顾见深更是心潮澎湃，翻滚的情绪像热浪般拍打着他的理智，将那根名为自控的弦给敲得薄如纤维……</p>

守了三十年，等了三十年，终于迎来了这一刻。</p>

顾见深体会过很多快乐，但哪一次都没现在这样快乐。</p>

他好像看到了沈清弦的心，漂亮得像个透亮的水晶，很坚硬也很脆弱，虽然仍旧紧闭着，却终于露出了真容。</p>

比想象中还美，比想象中还要夺目，比想象中还要让他心仪。</p>

只要看到了，那总有一天是可以碰到的。</p>

他有耐心，有十足的耐心来等待沈清弦为他敞开心扉。</p>

两人拥吻着，松开时沈清弦面色薄红，气喘吁吁：“要试试吗？”</p>

顾见深知道他说的是什么。</p>

本以为沈清弦会如往常那边继续引诱他，谁知沈清弦却仰头看他，很诚实地说道：“我应该还是不懂情人之间的喜欢，但是我不讨厌你。”</p>

李氏和沈国公那样的感情，他看得明白，可是却很难用心去体会。</p>

如果顾见深想要的是这样的喜欢，他可能给不了他。</p>

可他不知道的是，这句话对于顾见深来说已经是史无前例的一大步。</p>

至少他开始思考了，至少他不是一味地只想着修复天梯了！</p>

顾见深扬唇，决定也让他如个愿：“姻缘香的任务可以做，等你真正明白了什么是喜欢，我们再继续其他的。”</p>

意乱情迷嘛……无非是让他自己受点儿罪。</p>

沈清弦睁大眼道：“所以说你能硬了？”</p>

顾见深：“……”怎么就蠢到给自己挖这么个坑呢！</p>

顾见深只好这样解释着：“你不想杀我了，我自然可以。”</p>

沈清弦还真理解了：“也对，哪会对一个想杀自己的人起情|欲？那样也太傻了。”</p>

傻了好几十年的顾见深顿觉膝盖全是箭。</p>

不过这会儿顾见深心情好，特别好，怎样都不介意。</p>

他说道：“这个可以留到回去了再做，姻缘香不适合放到凡间点燃。”</p>

哪怕这姻缘香在修真界只是个极小的物事，但放到凡间也是了不得的神物，没准会干扰此方气运。</p>

沈清弦明白，他又问道：“我们还要继续在这儿待下去？”</p>

老国公和李氏是他的牵挂，他们一走，他也想离开了。</p>

诚然他还记挂着沈大哥和沈二哥，但两位哥哥如今家庭美满，前程无量，膝下一双儿女也很是孝顺优秀，实在无需他多挂念。</p>

这时候走，挺合适的。</p>

顾见深却道：“有两个任务，还是在凡间完成了吧。”</p>

沈清弦一想也对，同饮共醉这个任务用肉胎完成比用本体要轻松得多。</p>

他俩的本体都是海量，哪怕没了杀意，共醉这事也不容易……</p>

与其回去浪费那般佳酿，不如在凡间醉上一醉。</p>

沈清弦好奇道：“两个任务？难道你对摘星星有眉目了？”</p>

他们如今只剩下三个任务没有完成，一个是点燃姻缘香然后意乱情迷，一个是同饮共醉，还有一个就是摘星星了。</p>

书信这个问题在来人间前就先完成了，毕竟非常简单。</p>

姻缘香要留到修真界完成，那就只有摘星星了。</p>

摘星星这个任务至今沈清弦都毫无头绪，难不成顾见深竟有眉目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