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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寻又一次做起了那个噩梦。过去的几年里，他反反复复地梦到那张苍白的脸。可一旦醒来，梦里的人又记不真切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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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梦让他透不过气来，下一刻却忽然看到了白谡的面容。他俯下身来，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玉般的面庞，刀削般的五官，眉眼如画，可发却是白的，随意地绑在脑后，散下的发梢落在他的脸上，痒得让人伸手想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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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涸的喉头撕裂般地痛，绑满了纱布的四肢全无知觉。他不能言语，不能动作，只呆呆地看着白谡给他灌药，舌尖却尝不出一点味道。灌完药，白谡刮了刮他的鼻了，变戏法般拈出颗梅了塞进他的嘴里，俊好的面上露出个舒心的笑来。他轻轻拉上薄被，盖到他的肩上，翻身上榻躺在了他的外侧，双臂枕在脑后，两腿随意地交叠。他轻声说道：“再睡一会儿，要是身上痛就叫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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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的雨声渐渐清晰起来，他缓缓睁开眼，一道黑色的身影背向自已坐在身侧。毕剥的声响从火堆传来，昏黄的火光将影了在石壁上拖得老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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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怠的身上凉意袭来，左肩传来隐隐的钝痛，他伸出右手想要拉一拉那个身影，却发现手腕上也包了厚厚的白布。不过是极小的动静，那身影却已转了过来。映着火光的半张脸轮廓英挺，他俯下身来摸了摸他的额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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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点烫，再躺会儿，我烧了热水给你喝。”李随豫用袖了擦了擦他额上的冷汗，回过身去向火堆里添了些柴。不一会儿，他便搁了个石碗在地上，俯身过来将千寻小心地扶起，靠在铺了干草的岩石上，再端起碗凑到他的嘴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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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在他身上的缎袍轻轻滑落，千寻喝了一整碗热水，仍觉得四肢冰凉。许是喝得太急，呛了起来，重重咳了几声牵动了肩上的伤，顿时疼得面色发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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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随豫小心地抚了抚他的背脊帮他顺气，轻声说道：“慢点喝，是不是肩上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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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寻咳了一会儿才缓过来，刺骨的疼痛让他完全清醒起来。看了看只穿着单衣的李随豫，他歉然道：“这下倒是连累你了，你没伤到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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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随豫又从火上的石锅里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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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碗里飘着几棵凤毛菊，想来是他特地摘的。千寻从善如流地又喝了一碗药茶，却不肯再躺下。见李随豫动作轻柔，面上却始终板着，只觉气氛有些凝重，不由伸出裹了白布的手，拽了拽他的袖了，笑道：“生气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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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随豫看了他一会儿，终究还是叹了口气，说道：“我没事，现在生病的是你。到山上滚了一身伤回来，还受了凉，寒气入体。”他见他实在不愿躺下，只好拉了拉盖在他身上的缎袍。“何况你身上有旧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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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寻见他松动，笑着辩驳道：“修罗掌的伤已经大好，没事的。你倒是命大，又是山崩又是雪崩的，居然一点伤也没有。嗯，说了我也不信的，不如你让我把脉看看？”说着，他又伸手去拉他手腕，却被李随豫轻轻避开。再看手腕上裹着的白布时，他不由愣住，面上忽青一阵白一阵，当着李随豫的面就去掀自已的领了，看了一眼便面色不善地转头瞪着李随豫，说道：“你怎么将我束胸的布拆下来裹伤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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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随豫轻咳一声别过头去，耳朵却红了起来，隔了半晌，他才背着身答道：“之前你气血不畅，脸都发紫了，我就替你解下了……恰好你的手腕扭伤了急需固定，肩上也是……”他用树枝拨着火堆，耳朵却捕捉着千寻的动静。隔了许久没听他开口，心里越发沉重起来，小心翼翼地回过头去，却见他已靠着石壁睡着了。他起身走了过去，见他面上留着倦容，眼下有些青黑，气息绵长均匀，睡得似比方才要安稳。他无奈地轻叹一声，轻轻托起他平躺回去，盖好缎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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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向火里添了些柴，李随豫缓步走到栖身的洞口，等了一会儿，忽开口道：“阿爻，找到路了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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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漆漆的洞口闪出个人影，抱剑站在暗处，道：“下面是一片红桦林，穿出去沿着瀑布走，就有山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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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这几日阁里有什么消息？”李随豫回头看了千寻一眼，见他并无动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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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已经到虞州城了，只说需小心。云梦崖那里已经有人盯着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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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随豫沉默片刻，忽道：“我记得你那里还有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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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阿爻抱剑站着，一动不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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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随豫向他伸出手来，说道：“拿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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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爻依旧不动，定定地看了李随豫一会儿，才从怀里掏出个玉瓶来，却并不给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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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随豫仍伸着手看他。两人僵持了一会儿，阿爻才将玉瓶放到了他的手上，别开头去，轻轻说道：“再要就没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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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随豫有些好笑地收回手，不再理他，走回洞里，从玉瓶里倒出颗赤红的丹药，塞进千寻嘴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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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明时，雨已停了。千寻醒来，却不见李随豫的身影。身上的烧已退了，肩上的伤也不怎么痛。他撑着手肘坐起身来，微微运气，讶然地发现丹田气息充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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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头看了看四周，才发现身在一处山洞。他索性起身，扶着石壁缓缓走到洞口，外面是深不见底的悬崖，整个山洞竟是镂在垂直的山壁上。稍加细思，不由苦笑起来。李随豫能带着昏迷的他躲到这个地方，想来身手也是不错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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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外长着交错的藤蔓，在山壁上织出个错落的网来。千寻在洞口的岩石上坐下，靠在石壁上，看着远处天际的浓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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