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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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宋致宁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在旁边“噗嗤”一声,笑得怪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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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在人背后说坏话实在使不得,现世报来得比什么都快。
宋致宁和李云流一来,卓青本来还在担心,这小桌满满当当坐上四个人,还有两个长手长脚没处放的,该多不自在。
结果五分钟后——小公主悲愤欲绝无从抵抗,被“臭猪”以【相亲对象不合适容易婚后抑郁】为理由拎着后脖颈先行离开,剩下她和那个一看就知道绝世无比难搞的大才子面对面坐着。
面前摆着三大盘锅贴,个个足份足量,够三个大汉吃得走不动路。
卓青:“……”
白倩瑶!!
你这是饿死鬼投胎吧!!
沉默片刻,她摸起筷子,夹起一个放到嘴里。
一边无力扶额,捏着眉心,也不忘弱声解释:“这里的锅贴很好吃,说不定……呃……吃了还想吃,就提前多点了一些,您都试试。”
她用【您】的措辞来尊称这位大师,也是为了避免被对方那写在脸上的怪脾气波及。
李云流尝了一个,眉心蹙起。
“油太重。”
话毕,他抽出张手帕,作势要吐,卓青忽然想起刚才白倩瑶给她总结的“三不骂”,指了指墙壁上的合影相框。
“这家店是个老奶奶开的,也是老店了,”她压低声音:“老人家味觉会退化,慢慢做着做着,口味也会变重,本身给一些过路的学生和白领小姑娘吃,图个开心,没那么挑剔,但看见我们点了那么多没吃完,还吐掉,可能也会很失望吧。”
李云流动作一顿。
手帕叠了三叠,收进风衣口袋,他转而就着山楂汤咽下剩余半口,继续伸筷子,细嚼慢咽,不多时,也吃了小十个。
卓青心口一松,跟着慢吞吞吃进几个。
“可能瑶瑶也跟您说了,”看人气场逐渐不那么咄咄逼人,这才切入正题,闲话家常般开了口:“实今天主要是我托着她的面子,请您来帮忙看看画——我家老太太的生日快到了,我给人准备了一份生日礼物,自己画的山水画,虽然上不了什么台面,但如果可以,还是想请您用裱画行最好的紫檀木……”
非正统的社交场合,她一向不太把纪四太太的身份当做趾高气扬的借口,免得给人留了话柄。
很显然,这种谨慎温和的态度也还是比较讨大/师的好。
李云流这难搞的个性珠玉在前,听她一番话下来,竟也没太刁难。
只扬眉看人,问了句:“画拍下来了吗?先给我看看。”
她把手机里提前拍下的全景图递到人手中。
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虽说也请了正经的国画老师一笔一划着手教,但她底子浅,入门晚,不过学了大半年,就想画出来一副气势磅礴的山水大作,虽说整体看起来能够唬住人,但微末之处,还是有些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拙笔。
果不其然,李云流不过一眼扫过,便放了手机。
他吃了口锅贴,咽下肚,给了她很长一段时间的缓冲。
“仿的游春图?”
“……嗯。”
“青绿山水,花枝招展,很考验画材和用色,”他抿了口山楂汤,话音淡淡:“底子都没打好,工笔写意一个没上正轨,就去画山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笑话。”
卓青埋头吃锅贴。
李云流继续往她心上戳刀子:“但还算有点小聪明,教你画画的老师一定告诉过你,这幅画,开山意义远胜于技巧本身,如果只贪速成,又非得画大作,是最佳选择。”
卓青轻咳两声:“我只学了半年多,头三个月都在练基本功,是老师一笔一划带着我摹出来的,让您见笑了。”
“见笑倒不至于,只学了这么久,能画成这样,天赋不错。”
“……嗯?”
卓青有些受宠若惊。
抬头看人,对方倒是丝毫没有夸奖人时捎带的半点笑意,只依旧冷着张脸,像个机器人一样咽着锅贴。
“多大了?”末了,还像个艺考老师似的,查起她的户口:“二十?”
卓青如实回答:“二十五。”
“哦,”这次倒是明显从对方语气里听到三分失落,“年纪太大,不然我老师应该会很想收你当徒弟,现在笔下有灵气的不多,捡到一个算一个。”
卓青:“……”
她一时间竟分不清楚这是夸是贬。
“你要裱画,什么时候要?”
“尽快吧……还有大概一周,就是家里老太太的生日。”
“材料用最好?”他挑眉,“舍本逐末,买椟还珠可是大忌。”
卓青又是一哽:“就,适当着用吧,”她低声补充,“全上海,只有您的裱画行有沉香和紫檀做用料,我是个外行,主要是哄家里老人开心,画虽然不算顶好,至少扮扮样子,还是用了心的。”
“行。”
李云流这次应得爽快,“改画,裱画,还有刻章,账号我让白倩瑶发给你。”
“刻章……?”卓青有些愣,“说起章,我自己也有一——”
“要做门面活就用心点,刻章不收你的钱,放心。”
大才子就是大才子,收钱麻利,送福利也绝不拖泥带水。
卓青看不太懂他那怪脾气,倒也没再细问,顺利约好交画时间,便算是了了一门心事。
两人随即齐齐静默下来。
都是细嚼慢咽的吃法,从热乎吃到全冷,吃了快一个小时,总算是消灭了桌上大半的锅贴。
临走,李云流忽而向后厨的李阿婆招了招手。
“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打包盒?”
似乎怕李阿婆会不到意,他手中还比划着方形的形状,“锅贴很好吃,不要浪费了,我打包带回去给我师傅试试。”
卓青:?
李阿婆倒是不觉有异,很快从后厨找来两个打包盒,还顺手摸出双新筷子,一个一个给他夹进盒里、末了稳当盖好。
“常来啊,年轻人!”
她一左一右,拍着卓青和李云流的肩膀,“你们都是致宁和瑶瑶的朋友,阿婆最喜欢和你们这些年轻人打交道了,生气勃勃的,下次再来,阿婆请你们喝苹果雪梨汤,最近新学哒!……对了,还给你们打折!”
“好,阿婆。”
说这话的不是卓青——而是傲气凌人的李云流。
抢在她前头接话的李大/师,仰起头时,努力挤出了一个和他那张脸颇不匹配的温和笑脸:“谢谢你啊,多注意身体,我们下次再过来。”
卓青脑袋上蹦出三个问号:???
这对看似和谐的男女,随即在李云流直接拒绝她送人一程的客套邀请后,大道两端,各走一边。
卓青回过头,瞧见李大/师提着那盒锅贴,手指在塑料边边上头绕了个圈,晃来荡去,和他天下第一酷哥的人设颇不相符。
哦。
回头想想,好像刚才那七八十个锅贴……他至少也解决了五十个。
本来半个就要吐,结果——为了不让老人家失望,吃了五十个吗?
好像这人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危险又难搞。
卓青有点怀疑自己看人的眼光了。
正出神间,外套口袋里,手机忽而震动不已。
她收回看向大道另一侧的视线,一边在久候多时的司机引导下钻进宾利后座,一边接起电话。
连联系人备注都不用看。
这个点打电话过来的,必然只有某位准时准点报备晚餐的新时代三好丈夫。
“阿青,”电话那头的声音温柔,“你吃饭了吗?在干嘛呀?”
呀。
会议室里的众人掉了一地鸡皮疙瘩,埋头猛扒盒饭。
“联系裱画行?哦……你说那副要送给奶奶的画,”纪司予微微侧身,倚住会议桌边,右手有一下没一下,揉捏着隐隐酸麻的太阳穴,“找到合适的就好,别太辛苦了,最近天气时冷时热的,穿的什么衣服出门呀?”
又是呀。
大家已经习惯了,掉在地上的节/操……随他去吧,开心就好。
“风衣啊,好……我没有,是怕你感冒。”
空下的左手,不知何时摸过桌上钢笔,指尖飞旋,时而停顿。
他视线瞥过人事部方向,鬼鬼祟祟四处张望的女人猛一下撞进他视线,吓得手上一抖,手机落地。
女人忙不迭把手机捡起。
他转开视线,继续和电话那头温声交代:“我今晚会回来吃晚饭的,你先睡个午觉怎么样?对了,听说香港的祥记在陆家嘴那边开了个分店,你不是最喜欢他们家的葡挞和牛角包吗,我回家的时候给你带。”
电话那头传来女人清脆笑声,似乎在笑他不务正业。
“没有,我是正常下班,正常哄老婆,”他很是正经地给人纠正话里漏洞,“充其量只是宠得过分了一点,你说是不是?”
……傻仔。
卓青捂了捂微微发红的脸。
窗外,人流如织,街景繁华,从前总觉得格格不入的景象,无情的钢筋水泥大城市,乍尔一眼望去,似乎也多了三分温情。
虽然不过是闲话家常的匆匆几句。
可时隔多年,她好像又一次觉得,自己成了童话故事里有家可回,有人可倾诉,可拥抱的幸福小孩。
真好啊。
她靠住窗框,浅金色的阳光穿透玻璃,错落洒在她眉眼间,暖洋洋的。
她说:“司予,最近突然觉得时间过得好快,也好慢,但又觉得好像真的一天比一天幸福了,想永远这样就好了。”
“嗯,”他便也笑:“一直都会这样,我们就是普普通通的小夫妻啊,笨阿青。”
“那就好,”她轻轻松了口气,止住心中杞人忧天的愁思,只转而“吩咐”:“那你要早点回家,我还等着喝祥记的鸳鸯奶茶呢,嗯?”
笑意盈盈的纪四太太,就这样久违的,开始恃宠生骄起来。
纪少隔空给她顺顺毛。
“好,你想喝,我把祥记从姓霍的手里买过来怎么样?”
卓青:“……”
这种烽火戏诸侯,千里送荔枝的祸国妖姬即视感是怎么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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