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延绵的噩梦消失于梦醒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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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场上,一股浓稠的恶臭扑鼻而来。
僵尸仿佛嘲笑似的一面摆动着表皮早已经坏死腐烂的双臂,一面拖着肢体不全的身子慢慢逼近过来。
这些生物们完全不畏惧死亡,也感觉不到疼痛。berserker对它们而言就是绝对的命令。只要berserker活着,它们便会永远遵循命令向敌人疯狂地袭去。
“……lan、lancer……喂……”
朋树不安地叫了起来。虽然现在是saber与lancer的结盟期间,自己这一方有两名servant对抗berserker,可是面对滔滔不绝地朝这边扑过来的僵尸群体,朋树还是掩饰不了惊讶和些微胆怯。他用力拽住lancer的披风一角。
“不用慌。只不过一群临时拼凑起来的杂牌军罢了。”
即使面临敌人的总攻势,lancer依然镇定自若,言语中充满了信心。他安抚朋树后,视线余角滑到了与自己并肩在一起的saber身上。
“朕有个问题。saber,汝为何连区区berserker的乌合之众都对付不了?汝的表现,实在有辱剑之英灵的名声啊。”
“我不想毁掉这里。”
saber用稍显苦涩的声音回答着,但并不是因为lancer略带戏谑的语调。
他的宝具威力过于威猛以至于不敢轻易使用,才会使战局僵持不下。场地限制和骑士本人高尚的品质成为不能全力击倒敌人的障碍。saber对此也是深感遗憾。
“是吗?朕的圣枪可不会如此。”lancer平静地说着,微微一笑,随后面对着包围自己的怪物们,“用你们那尚且仍未失明的眼睛看好了!”
从lancer气宇轩昂的态势来看,他不是吹牛。也许他有克制berserker能力的必胜法宝。体察到这一点之后,saber从容不迫地提起了双剑。
“就由我拖延住它们的脚步吧!”
就算从四面八方包抄过来的敌军数量是己方的数百倍,saber依旧不卑不亢,以冷静的表情挥舞右手的剑,决然前进。
毫无动摇的眼神注视着的,只是躲在傀儡身后必须斩下的敌人而已。
同时对付着saber和lancer两人的berserker调动起异常庞大的群体,继续持久战的计策。这个时候,她仍没有对自己即将面临的败北有任何危机感。她根本不认为自己会遭遇失利。
“yiiiiiiiiiiiaaa——!”
集结的魔怪一同蜂拥而至,集体吼叫起来。它们发出不知是雀跃还是憎恶的怪声,向着包围圈中心的敌人杀去。
把敌之鲜血作为贡品向主人献上。用你们生者的血肉和生命,来激发我们的憎恨!再多给我们一点——
僵尸们的嘶吼如同地底升起的剧毒的瘴气,怨恨声从四方包围过来。两位英灵尚不知晓这些破皮囊包裹着皮包骨头的畜生们的厉害。被划破一丝皮,出现一道伤,就会使所有六项能力值中的四项降到e等。rider当初就是这样丧生的。
berserker如炬的血红眸子比黑暗更令人惊恐。因为饥饿而颤抖的牙齿紧咬在嘴唇上的印记清晰可见。
saber不得不与那疯狂的目光对视,重重地咽了一次口水。这些场景,这些怨灵,他连半秒钟都看不下去。它们早就不属于人的范畴,它们是超出骑士信念之外的东西。
saber单手高举起海神赠予的宝剑,想要用这把剑释放出来的超强风压将敌军吹散,为lancer的攻击开辟出一条通道。
然而,完全没有那个必要。
一击定胜负之时。就是现在——
轰!
伴随着飓风的声声轰鸣,lancer身前漩涡般卷动的大气正中,闪现出无比璀璨的金铜光芒。
朴素简约到没有任何珠玉装饰,却散发着神圣到不可侵犯地步的圣洁之光。
作为一把枪,它的样子太过怪异了。长两米有余,接近三米。枪身与普通长·枪相仿。但是用于刺击敌人的枪头部分却和传统意义上的长·枪这种兵器相去甚远。只见杆子与枪头相接处,枪身分叉为紧密缠绕的两段金属片,交错着拧成并不锋利的螺旋状。这既像锁链又像麻花那般的两部分紧紧相连绕在一起,交互回旋着向上伸延,最终形成长度相当于一把普通匕首的两条尖刃。
拥有执掌这柄圣枪权利的帝王傲然宣示道:
“苏醒吧,朗基努斯之枪——!!”
lancer枪身中迸发出膨大的魔力量,好像在向人们夸耀着与之相称的威名。
朗基努斯之枪。这把圣枪,它的地位相当于不列颠之王亚瑟的“石中剑”。其由来是钉死耶稣的那名罗马士兵名叫朗基努斯。为证实耶稣是否真的死去,士兵用一杆长·枪·刺·入他的身体。从伤口喷出的鲜血染红了整支枪。由于沾染了耶稣的鲜血所以不朽不坏,从此成为宗教圣物。
相传在古代罗马帝国中,朗基努斯之枪曾落入君士坦丁大帝手中成为至高权力的象征,并凭借它打胜了多次战役。
lancer提枪的手臂高高扬过了头顶,圣枪慢慢脱离英灵的手,飘至半空。lancer的枪一出现便照亮了整个腐朽黑暗的战场。看到这束光辉的朋树不可遏止地张大了嘴巴。
“啊,这是、这是——”
朋树的声音因欢喜和激动而微微发着颤,仿佛梦呓般发出了低吟。
赢定了。
lancer高贵的至宝,他第一次亲眼目睹,便毫不怀疑胜利一定会归属于lancer、归属于自己。金铜色的圣枪放射出来的光芒犹如结束漫长黑夜的一道曙光。在那道皎洁到没有一丝瑕疵的圣洁白光之下,盘踞在心头的焦躁立刻就被一扫而空了。置身于充满死亡与恐怖的地狱般的战场中的年轻魔术师忘却了绝望。
saber也好像忘记了剿敌的使命似的转过身来看。
在他们身前有着成百上千只僵尸。那些邪恶的化身,世间一切憎恶的结合体,好像弃甲投降一般仓促地收起了狰狞的獠牙,动也不动。疯狂的僵尸们停止了前进的步伐,所能做的只有瞻仰着、屈服于这道光辉。
如果连这些没有自我意识的爪牙都背弃它们效忠的主人,那么等待着berserker的只会是失败和灭亡。
“给我杀!给我血!杀死他们!我要更多的血——更多更多!嗷嗷嗷嗷!”
大步后退的berserker面对这一切,勃然大怒的表情已经到了扭曲的程度。但是她的傀儡们却完全不听从指挥,依然不肯往前挪动一步。就连那四位最受berserker青睐的亲信,此刻也像是普通的凡人害怕寒冷那样在冬风中瑟瑟发抖。
沉重的打击让她口吐白沫地大发雷霆。可是,任凭berserker再怎么生气也无济于事。地面上无穷无尽的异型僵尸已经完全被lancer圣枪的气势给镇住了。
“berserker,当汝面临败亡之际,难道认不出来吗?死吧,朕赐汝全尸!”
如今,在中气十足地高声宣告的lancer手中,尊贵的圣枪正要发挥出它奇迹的威力。
“使敌人溃散吧———”
lancer向升空的宝具命令道:
“『圣枪·朗基努斯』————!!!”
天空突然变得好似晴天那般明亮。
膨胀的魔力震撼着整个空间,奔涌而出。
整个停机坪变成了一片雪白的世界。黑夜仿佛在刹那间被剥离。清濯的圣光化为一道洪流,冲刷着、洗尽了周围的一切。
仅仅一击——
当圣枪被投放出去后,没有轰炸,没有损伤,没有任何破坏。但那些僵尸却在顷刻间全部都被带去了另一个世界。
【圣枪·朗基努斯】的净化之力得到充分体现。任何黑暗物质都不能承受其神圣之光。原本由邪恶的黑魔术创造出来赋予新生命的尸体再次回归永恒的死亡,纷纷飞散了。
一击之前,满地都是被支配被奴役的悲惨傀儡,以及它们不受自己掌控的人生。
一击之后,屈死的亡者灵魂得以升华,它们的悔恨与哀伤消失在时空尽头。一切伤痛都慢慢平复。
就这样,所有僵尸都在这把圣枪的面前一齐汽化,berserker的【六百少女魔窟】瞬间烟消云散,化为乌有。
大地完好无损,城市免遭浩劫。没有新的伤亡出现,没有因为释放宝具威力而使生灵涂炭。完成这决定性一击的lancer甚至本人都没有下马。但是能够被敌人驱使的恶灵确确实实地消失殆尽,berserker的败局已经注定了。
“这就是lancer的……”
这一切将朋树震惊得目瞪口呆,他抬手挡住眼睛,欣喜地迎接servant的胜利。就算同是英灵的saber,也被这光景惊得无言以对。
“厉害……”
在berserker身边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抵挡他的剑了。
但是,一个令人不快的声音像是否定敌人的胜利一样响彻着夜空。黑妇人的嘴中发出诅咒般的咆哮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心有不甘的berserker全身都翻滚着狂暴的杀气。可现在即使发出再怎样令人胆寒的吼叫声,早已成为光杆司令的berserker落败已成定局。而且就算再次重复召唤之术,无论是saber手中久握的双剑还是lancer那柄具有决定性效果的宝具,都不可能给她卷土重来的机会。
“如何啊?成为孤家寡人的滋味。最痛苦的事莫若于此吧。如今击败汝,也就是举手之劳吧?”
saber一面静静听着lancer对敌人的嘲讽,一面吐出愤怒的呼吸,左手的短剑垂悬着,右手举起长剑。剑尖直指孤立无援的berserker。
即使这样saber也没打算放过她。直到分出胜负为止,被凄惨撕裂、残杀吞食的人们到处散落的尸骨带给他的万箭穿心之痛依然没有停息。
“彻底结束这场闹剧吧,歪魔邪道!”
lancer在saber之前发动了攻击。
他挥了挥手,只是轻轻比划着挥动了一下。根本没有助跑,亦无需跃至空中,甚至不用手掌去控制就自动将圣枪投射出去。lancer根本就没有瞄准任何人。
直直射出,闪耀着洁白光辉的圣枪宛若摇曳着划过天空的一颗流星。
berserker见失败的命运已不可避免,硬是把嚎叫声收了回去。她还未放弃。不愿就此死去的berserker立刻启动了作为救命稻草般的逃生技能,迅速钻入地底。
“什么?”
为了在她消失之前打倒对手,lancer命令圣枪追击berserker。然而打击到的只是敌人向下逃走时留下来的残影。枪尖擦过了berserker穿过黑洞时飘散的发丝及黑洞表面,却没能造成必杀。
跟敌人擦肩而过的圣枪失去目标后,只能飞回主人身边。
“你没看错,lancer。berserker那家伙有钻地洞逃跑的秘技。我看她是打算趁机变成灵体逃脱吧。”
“混账……何等狡猾的敌人啊……!”
朋树听到saber的解释后不甘心地大叫一声。骑在御马上俯视着berserker跳梁小丑般往地下逃离的lancer却开口笑道:
“不用紧张。这只刨地鼠已不可能再次使用那项魔术了。”
他放声笑着。这话仿佛是对saber说的。
lancer的这杆枪不单单仅限于破除邪恶的物质。相反,它具有相当多的用途。
其中一项作用便是切除魔力。这是只忠于一个宗教的君士坦丁对敌人的审判之枪击。突刺时能破除敌人所有的魔术,宣告目标已被剥夺以异教的魔术此等伎俩为恶的权利。
在擅用黑魔术的女伯爵面前,“朗基努斯之枪”应该具有很大的优势吧。它能够打破任意由魔力构成的防护。结界或魔力幻化的铠甲在此枪面前会变成「无法工作」的状态。那是能够使只要被打破一次的魔力效果第二次便再也无法施展的宝具杀手之枪。只有结束战斗才能解除“破魔”属性。
在传说中,英灵迪卢木多也有一把被称为【破魔的红蔷薇】的宝具。他的这把枪与lancer的圣枪相同之处在于,都必须在碰触到魔力时才能将之切断。不同之处在于红枪对已经形成的魔术契约或者结界无能为力。
由于是圣枪之故,比迪卢木多破魔的真红之枪更为优秀的是,英灵君士坦丁的枪一旦碰触并切断魔力后,该魔术手段在这场战斗中即宣告不能再次使用。这是一种相当于“封印”的霸道的能力。对于已形成的魔术同样有效。lancer的敌人若想解除被封印的魔术除非撤退,下次再战。
因此,拥有类似宝具的saber听到lancer的话以后马上就领悟了。
saber的金眸就像猎鹰一样搜索着敌人的动向。这时,恰逢berserker的身体从地表的黑洞中浮出一半。在离自己和lancer三百米不到的地方。
“哈……”
对berserker来说,还远没到彻底绝望的时候。只是暂时受到一次挫折而已。lancer的宝具对自己就好比是老鼠见到猫一样的天敌,以后只要避开他就可以了。
berserker认为自己能够逃脱,很重要的一点是因为她的阵地并不是由召唤出来的全体僵尸的总魔力所维系的,而是吸取足够鲜血的女伯爵独立维持的。如今现界的魔怪们的消失,反而使berserker能够分出更多的魔力维持阵地。
即使是没有理性的berserker在这个状况下也判断出不可能反败为胜。趁着使用【黑暗同行】来拉开距离,再次回到地面的berserker立即准备变回捉摸不透的灵体。
这个时候,就算是像saber这样敏捷的英灵启用他最快的速度冲上去也于事无补吧。
但……
berserker愕然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衣襟。
就好像是红色的布料彩帛,在berserker漆黑的衣裙上如花朵一般绽开。定神一看,胸前鲜血迸流。要怎么解释这个现象?
不禁抬起手摸了过去。只感觉到自己接触胸口的手掌中有一股热热的、滑滑的、又温又湿的感觉……berserker怔怔地端详起那只被染得通红的手。她停止了灵体化的意念,愣在原地。
“哎,哎?怎么是saber……”
朋树语气干涩地说着。尽管遭受了致命一击的berserker已经彻底无法翻身,但面对己方的胜局他完全欢呼不起来。
“无妨。最后一击的功劳就让给他好了。朕的荣耀应该让万民共享。荣耀与汝等同在。”
lancer凝视着saber的背影。自负的嘴角露出一个钦佩的浅笑。
两名英灵首次见面就做出如此默契的配合,也难怪lancer对saber赞赏有加了。
没有一点拖沓。在那瞬间毫不迟疑地将右手长剑朝berserker投过去的saber,瞄准了berserker上半身还未灵体化的空档。
那距离,那准度,以及时间上的把握,都让人深深捏一把汗。
锁定已经做出逃离姿态的敌人要害,使出十分的力道,毫不容情地将宝剑像投枪那样直直射出。
berserker第一次逃得太过匆忙,没能给自己腾出绝对安全的距离。但已经被破除的魔术不可能二度施展。无法再次依靠宝具的力量将敌我距离调整完美的berserker,只能强行在敌人面前解除实体。这给saber的远程投掷增加了胜率。
心脏完全被破坏掉。这是servant的「灵核」,就跟人类的心脏和脑部是弱点是一样的。一旦被破坏就会死亡。
saber毅然决然地用宝剑射中敌人之后隐去了身形。暂时灵体化的英灵准确地在受到重伤的berserker的身前再次实体化,单手抓起洞穿了黑妇人胸口的宝剑往外拉。
“到此为止了,berserker。这便是你作恶的下场。”
saber用冷冷的怒视正对着berserker,把剑从她的身上取出。但是呆若木鸡地凝视着满手鲜血的berserker,在抬起头对上那双金色眸子的时候,却笑了。saber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污浊不堪的血红色双眼褪回炯炯有神的琥珀色,枯槁凌乱的满头卷发变得光滑工整、乌黑靓丽,憔悴的脸庞闪烁着青春和活力的光亮。berserker仿佛换了一个人。
在她无数次折磨他人的时候,内心的巨大空洞无论用多少鲜血都填补不了。
从那些被蹂|躏的少女们身上流淌的鲜血,如今从自己的体内涌出。女伯爵无趣而又欣喜地陷入到前所未有的陶醉与满足中。
原来她还活着。原来我还活着。还有活着的感觉。
本以为不管残害了多少人都感觉不到痛苦的滋味,原来我也有。
自己到底在追求什么,又错失了什么?
女伯爵渐渐恢复樱色的苍白嘴唇浮现出一丝温柔的微笑。她怅然所失、却又充满爱意地看着紧紧蹙起双眉、几乎没有表情的saber。
从前,她不也像任何一个普通的少女那样,与自己心爱的男子坠入情网吗?
那份格外鲜明的记忆,终于——将伊丽莎白·巴托里从疯狂的咒语中解救出来,把她带回了遥远的过去。
没错——
她的爱人,也有着一张英俊迷人的脸庞,在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被迷住了。
就算堕入鬼道,就算做尽了伤天害理的事,那份记忆经年累月依然没有褪色,仍深深地被她埋在心底。
“谢谢你……”
虽然雾散的身体慢慢看不清了,但是女伯爵轻扬的嘴角,依旧残留着幸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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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重要的事仿佛一时间都想不起来。只有自己最不想见到的人如今出现在面前而自己不得不去面对这个事实。
“比想象中来得还要慢啊。我在这儿等你很久了。”
在葛兰蒂来到教堂前一直坐在礼拜堂第一排座椅上等待着的迪尔波里,听到外面传进杂乱无章的脚步声的时候站了起来。他特意提前布下屏蔽外人的结界,为的就是不让任何人打扰这次他渴望已久的见面。
映在眼眶范围内的旧友的模样,憔悴得和印象中的那个人简直有着天壤之别。就连站着的时候都在左右摇晃。这身影竟然是昔日能与自己比肩而立的教会代行者。葛兰蒂目前的状态给人的感觉是,他能坚持走到教堂就要值得嘉奖了。
了解他过去的人谁会想到他竟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呢。但当他面对迪尔波里时,双眸中隐含着可以称之为执念的强大意志力,让人可以依稀看出那股早已不振的雄风。
“啊……唔……”
葛兰蒂的思维太过混乱,所以只能发出一些没有任何意义的、类似于投降般的呻·吟。
忽然,他踉跄地往后倒退了一步。
迪尔波里脚边躺着一个人的尸体,熟悉的轮廓像刀子扎入胸膛似的夺去了葛兰蒂所有的呼吸。看着过去在身边打转的助手的遗体,像无力的布袋一样倒在地上的落魄样子,葛兰蒂很长时间都没有动弹,只是默默地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一个劲地呆呆凝视着她,无视迪尔波里,直接把他的存在当做空气。这种现象一直持续到对方说话的声音响起。
“你是我一生最好的朋友。可我现在却几乎不认识你了。”
“……”
葛兰蒂一言不发,只是注视着眼前这个男人。只要是个神经正常的人在看到熟识之人的尸体躺在地上时都会做些什么吧。可为什么他还能无动于衷地站在这里,笑得这样淡然呢。好像久别重逢的笑容。对了,他的笑容才是让葛兰蒂最最厌恶的地方。
“为什么不说话。你不想见到我吗?”
仿佛是碰到了不知道该如何解决的难题一般,迪尔波里微微歪了下头。但他脸上的笑意仍然没有褪去。看着他,看着那张始终保持笑意的脸,葛兰蒂用愤怒压制住心头的彷徨,咿咿呀呀地开口了。
“啊,啊——是啊。我变了很多。但你还是老样子,还是个杀人犯。”
听到了好久都没听到的声音。
低沉的、嘶哑的,充满了愤怒和憎恨又疲惫至极的声音。
这是迪尔波里五年以来第一次直接听到葛兰蒂完整地说出一句话。
虽然这个声音很熟悉,可是那种口吻对迪尔波里来说却是非常陌生的。因为生性温柔善良的葛兰蒂和自己是多年至交。他是没有理由恨自己的。
可面前的好友根本不给迪尔波里说话的机会。葛兰蒂颤抖地指着夏绿特的遗体,用近乎于哽咽的声音发问:
“……连自己的本质都分不清楚的你,怎么可能再去看清别人?是谁杀了这个人?你吗?为什么偏偏要让我看见?为什么要这么做!”
葛兰蒂激动地叫着。迪尔波里用不解的目光注视着他。
“你怎么会……葛兰蒂,你没看清楚我发的那枚信号弹吗?”
“不要跟我玩文字游戏!”
那个已经被疯狂和暴躁淹没了的男人歇斯底里地叫喊道。
如果他还能认真思考的话,肯定会想到杀害夏绿特的凶手或许谁都有嫌疑,但是迪尔波里绝对不可能会有。如果葛兰蒂还能理性思考的话,就应该想到要是没有人叫迪尔波里过来的话,不可能行凶的他根本就不会出现在这个礼拜堂。能在杀人后把迪尔波里叫来的只有真正的凶手——但绝不会是信号弹中暗指的caster。夏绿特所受的致命伤使她无法在死前写下凶手姓名。这更加证明了caster是被人嫁祸的。进一步追溯,能够偷偷摸摸做出这些行径的一定是不受道德局限的servant——只有一个人。并不知道assassin“已经阵亡”的葛兰蒂本来是可以通过分析猜出最有可能杀害夏绿特的真凶到底是谁的。
然而被迪尔波里看在眼里的只有他的偏执与错乱。犯毒瘾的吸毒者向人索要毒品的时候或许就是这个样子吧。迪尔波里一动不动地凝视着这个曾是自己挚友的男人。和记忆中的友人温暖和煦的笑容完全相反。这个男人,长着跟葛兰蒂一样的脸,用葛兰蒂的声音,向自己倾泻着无尽的憎恶和杀意。他的脸上表现出掩饰不住的极端偏激。迪尔波里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
也许葛兰蒂忽然意识到了一点,忽然理顺了一点。迪尔波里杀害夏绿特是毫无意义的。他终于想通了。
葛兰蒂扶着脑袋,深深地吸气吐气。他的声音暴怒而又空洞。
“告诉我——到底是谁杀了她?!!”
“……”
就在这时,迪尔波里对于葛兰蒂——这个曾经或许和自己很相似,也或许这股相似只是自己幻想出来的——但如今却与自己完全相反的男人,打心底里感到唾弃。
一直都认为他还活着。那么多年来的疑惑,得不到答案的谜团,想要亲耳听他解释。
就像夏绿特一早说的那样,这个男人只是过去的影子。当他妨碍自己的时候,或让自己失望的时候,就该杀掉。
他迪尔波里不一直都是这样做的吗?
这次画蛇添足的见面,根本什么都解决不了。
“——我不知道。”
好像要裁决葛兰蒂似的,威严地耸立在面前的迪尔波里用冰冷的声音答道。
“啊啊,是这样吗?”
葛兰蒂的气势好像被压倒了似的干笑两声,拖着乏力的身子慢慢向前走着。葛兰蒂低沉的嗓音中充满了哀伤。
“可是……地上那么冷,你怎么可以让她一直躺在那儿……”
“也许我想让你把她抱进太平间。只有你有资格这么做。我是这样认为的。”
迪尔波里为他让开了道,移到远离这对男女的地方去。
泪水从眼中溢出之前控制了起来。把夏绿特轻轻抱起,让她的头枕在自己手臂上。任何想要说的话,都无法说出口。一切都太迟了。葛兰蒂臂弯里躺着的是早已变得僵硬的尸体。
“她花了多久才让你的死不再是她每天早上醒来后想到的第一件事,你知道吗?”
迪尔波里盯着蹲在夏绿特身边的挚友,用压抑的声音说道。他和夏绿特保持了好几年的那段不正当的关系,他并没有告诉葛兰蒂。因为彼此之间都清楚地明白那不过是一种疗伤的方式。她提供温暖的躯体,他被动接受;她将他视为一件替代品,他满足她的臆想,仅此而已。
可是迪尔波里的疑问好像已经无法打动葛兰蒂。没有人回答他。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来参加圣杯战争。现在berserker已经引起了众怒,生命岌岌可危,其他servant不会放过她。你作为master的地位随时可能不保。berserker战死后你应该逃开这个战场。活下去……”
依然没有回答。
——突然,就在这个时候。
刚刚一直维系着的与berserker之间的契约通道切断了。通道的另一边,那个暴走的servant失去了气息。
葛兰蒂全身猛然颤动了一下。
但是对此事全然不知的迪尔波里,他的心思便是和旧友重聚。今晚市中心针对berserker的战斗他完全没放在心上。
因此,他根本不会预料到葛兰蒂在骤然失去servant之后转变的心意。
圣杯战争没有servant是打不下去的。可对于葛兰蒂来说,他本身的愿望并不是去得到圣杯。那种东西他从来就没稀罕过。只要能够阻止迪尔波里获胜,什么代价他都愿意。
而现在就有一个机会摆在眼前。
“对了,说起来——你没有跟berserker讲明白该杀的目标是我吗?”
迪尔波里好像自嘲似的,把一直困扰着自己的疑问像玩笑般说了出来。听到这句话的葛兰蒂稍稍抬起了头。
“也许是我想亲自动手——”
噼啪。
致命的声音随话音一同响起。
藏在皮夹克里面的柯尔特m1911手·枪。当年执行死刑的那一把。趁着抱起夏绿特背对迪尔波里的时候从衣服下掏了出来。
与psg-1半自动狙击步·枪不同的是,这把枪一直被葛兰蒂如影随形地贴身带着,不离他半步。
手指滑向扳机。在瞬间葛兰蒂放下夏绿特的尸体,用两只手握着枪,转身将子弹射出枪膛。
“嗙”的一声,葛兰蒂从正面射穿了迪尔波里的头部。
本来不可能做到。在这种精神状态下,能端起枪把子弹打出去就已经是个奇迹了。
然而,或许凭借的正是对那个男人的超然恨意,在极度盛怒和伤心之下的葛兰蒂竟然超常发挥地将子弹送入迪尔波里眉心。当初自杀未遂的这把枪射出了致命的一发,准确无误。这一次没有脱靶。
“!!!”
完全没有想到会遭受好友突袭的神父,仍然带着临死前自嘲的表情,像被扯断了线的木偶人般手脚痉挛地抽搐了两下,应声倒在冰冷的石英岩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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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警示感从远处传了过来。
“——什么?!”
和上一次一模一样的,再次重现的死亡预感,乘着寒冷的冬风从圣母主教堂座,在战斗临近尾声的这个时候传递到机场东面的高层公寓上。在那里,有裹着灰色斗篷在高处密切留意着机场中心的servant一举一动的archer。
感应到master危险的壮汉沉浸在惊愕中,眼色迷离地眺望着教堂的方向。
这是签订圣杯契约的master与servant才能建立起来的联系。昭示着契约另一头的御主濒临或已经死亡的坏消息,突然降临了。
我又一次失去了御主。我自由了吗?
本来,陪迪尔波里到教堂后过了一会儿,archer就投身去了遍布魑魅魍魉的血腥战场。他身处距离berserker举行屠杀派对的停机坪五百米左右,机场以东某座城市中比较罕见的高楼上。saber出现时,他刚好来到附近。在惊讶中,他发现那是一个自己没见过的servant。通过分析以及回想,archer慢慢形成了那个在众多servant中率先站出来、大义凛然地与berserker对抗的servant就是迪尔波里之前提到过的saber的猜测。
不知这第二位saber是敌是友,但是听说他似乎是属于caster阵营的servant。于是archer放弃出手相助的想法,决定先观察一阵子再说。
几乎和saber同一时间来到战场,在边缘地带监视着战斗的archer对berserker的厌恶是一开始就有的。明尼哈哈湖的首战中,他就阻止过berserker对于rider的疯狂打击行为。矿山附近的第二战,berserker更是不分青红皂白地将三个servant同时拉进「固有结界」,展开了惨烈的混战。他们“参观”了她触目惊心的阵地。随后,rider还有上一任saber死去了。
如果可能的话,archer想要亲手收拾掉berserker。可现实却好像与他作对似的,继saber后第二位上场的英灵竟然是lancer。
archer继续留在圣杯战争中的原因,是源于对caster的憎恨。作为谋杀白尔罗斯的真凶——assassin的共犯,caster也是绝对不能饶过的。必须杀掉她。
迪尔波里之前劝说自己跟她战斗的时候,表面上archer似乎不为所动,其实他只是不想将这一点过于表露出来罢了。
他不知道caster的老巢在哪,也许可以这样说,他会来到机场实际上也是想碰碰运气,看看caster会不会跟其他servant一起过来。
但——果然暗算master的卑鄙家伙不会去管城中人民的死活。caster不在那儿,来的人偏偏是lancer以及他的master。
archer本身跟lancer没什么值得一提的交情,双方几乎都没有正式说过话。然而即便如此,archer也明白lancer的master和自己过去的小主人是站在同一战线上的盟友。
自己在小主人死后就没再轻易出现过。按常理而言,lancer他们一定做出了「战败的盟友他的servant早已消亡」的判断了吧。
可是archer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成为他们对立面的神父的servant,继续活跃在圣杯的战场上。面对那对主从,archer有一种天然的理亏感。他最终没能站出来,逃避了与berserker的战斗。
今晚原本会在郁闷的心情中度过。而今,郁闷升级成了焦躁。
berserker已经败给了saber与lancer。但是御主危急的状况该怎么处理呢?正常情况下忠诚的servant都会立即循着气息直奔master身边吧。
“——不要紧。我不用急着赶过去。”
感受着另一端的紊乱气息,archer想起了他初次见到神父的场景。离开berserker阵地的时候——
从棺材中,毫发无伤地走出来的场景。
archer稍稍安下心,一边点头一边提醒自己稍安勿躁,把立刻冲到教堂一探究竟的冲动压下。然后,将视线投给了场上的servant。
>>>
龟裂的地平面一直扩伸到阵地尽头。大气上升,狂风逆流,扭曲空间内的一切都被吹向了虚无的高空。berserker构造了一半的阵地永远地离开了现实世界。
坐在马背上睥睨前方的lancer见到这导致一切惨剧的元凶毁灭的一幕,脸上不禁浮出浅浅的笑意。
“没想到汝掷得一手好剑。竟然把剑当做枪那样投过去。”
lancer眺望着远方的saber向他招呼道。在那里,刚刚击溃了berserker的saber面无表情地看完berserker消失雾化的全过程后,把头转了过来。
“很吃惊吗。我使双枪的实力不输于双剑啊。”
“嗯,也是。”
参加这一次圣杯战争的servant-saber……凯尔特的英灵——迪卢木多·奥迪那。神话中凭借两把剑和两把枪的傲人武艺使敌人闻风丧胆的勇士。lancer以清爽的心情眯起眼睛看着他。
saber在听到lancer说明自己的宝具能够封锁berserker第二次潜入地洞逃脱的时候,马上明白了自己有一次击杀敌人的机会。就像并肩作战多年的老战友那样默契合作。在此,两位servant之间对于对方的欣赏和好感都是溢于言表。
二人凝视的战场上遍布着berserker罪恶的烙印。对于光明磊落的英雄们来说,那个女魔头的行为是绝对不可原谅的。他们共同挽救了濒临崩溃的城市。
破坏性的力量吹乱了战场,给周围造成了难以预计的创伤后,三名英灵之间展开的旷世之战终于结束。属于夜晚的宁静来访了。
然而,旧战斗的终结或许意味着新战斗的开始。
“lancer。”斜了一眼那边的saber,朋树在自家英灵耳畔边小声地说,“不管怎样他都是我们的敌人。同盟已经解除。把saber拿下吧。”
从那位身着紧身战衣的骑士胸口的起伏程度来看,在lancer支援前也是有过一些消耗的。而这边可是魔力充盈、体力充沛的全盛状态,朋树心想lancer一定能够轻易就将对方击倒吧。
“哦?”
lancer轻轻挑动了一下眉毛。他知道朋树有些话没有说出来。
就算将saber召唤到现世的caster跟监督者的死无关,但有一个污点是怎样都洗不清的。caster和assassin是当初杀害白尔罗斯的共犯。作为听从她指挥的英灵,saber对他们来说的确是应该严加防范甚至剔除掉的对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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