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帝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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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凌很烦，前所未有的烦

可以理解，一个皇帝，每天要面对的事情有很多

国家大事，只有四个字，但却涵盖万千。

而且，国家无小事

北边赫赫与大周摩擦不断，南疆与西边摆夷勾结，妄图卷土重来，还有山东河南等地，自开春就没有下雨，朝廷虽已经将赈灾粮拨下去，却也是杯水车薪。

一摞摞折子堆砌在龙书案间，龙书案后，时不时传来翻阅奏折的声音。

“皇上，要不要传午膳。”李长看了看时辰，已经过了午时。

“朕不饿，换茶来。”玄凌眉头紧锁着。

不是边关告急就是山东大旱，全是坏消息！

“皇上，您已经一整天没有用膳了，奴才求您，好歹用点儿吧。”李长轻声说道。

“你知道什么！你看看，朕怎么能吃得下？”玄凌将折子扔到李长身上。

李长接住折子，膝行至龙书案前，将折子放到案上。

“皇上，身子要紧啊。”

“罢了，你起来吧。”玄凌问道。

“是。”李长说道。

“她们……让人按照规格将东西送进去吧。”玄凌说道，本想问问这些天柔则和宜修好不好，可是话到嘴边又想起今□□堂上那群老匹夫咄咄逼人。

有的说朱氏德行不端，难当大任，苗家又要皇家给静怡贤妃的死一个说法。

玄凌觉得，自己是世上最窝囊的皇帝了。

皇家的事情，岂是他们能置喙的？

可是为了国家，他只能妥协，先将柔则和宜修关起来，让国丈回家休养。

“皇上，每日送东西进去的时候，都是奴才亲自跟着去的。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都很好，您就放心吧。皙华帝姬在康娘娘那里也很好，每天竹息姑姑来的时候也与奴才说过，大皇子很好。”李长从小宫女端着的盆里拧了个湿手巾递给玄凌。

这些天，除去上朝，皇上只在仪元殿呆着。

“有人说别的吗？”玄凌将手巾敷到脸上，闷声说道。

“过御花园的时候，倒是听到有几个小主说话，不过离着远，没有听清是什么。对了，昨儿个遇到过端恭夫人与汤顺仪，奴才瞧着手里拿着东西，是往昭阳殿走，就提了皇上旨意，把两位娘娘送回去了。”李长说道。

“呵呵，你倒是什么都说。”玄凌说道。

看宜修去？明知道有旨意昭阳殿封宫还往前凑合。

“竹息都说了什么？”玄凌问道。

“竹息姑姑是带着太后的话过来的，太后说了，朝廷事儿多，还请皇上多多保重身体。大皇子说了让皇上好好吃饭呢。”李长笑着说道。

也不知道大皇子用了什么法子，让颐宁宫的大姑姑带话过来。

“这是衍安说的？”玄凌说道。

“奴才觉着错不了，要是大人肯定会说让皇上保重身子，注意身体之类的，只有大皇子这样年纪的才会这样说呢。”李长说道。

“这小子，倒是有主意。你知道的还不少呢。”玄凌想起衍安的样子，他的儿子，笑起来像极了宜修。

“是，听人说，大皇子出昭阳殿的时候，没有哭也没有闹，不让颐宁宫的姑姑抱着，自己走到颐宁宫呢。”

“李长，什么时候你也喜欢道听途说了？”玄凌说道。

“奴才该死！”李长说道，再抬头看玄凌玩味的眼神，只觉得后背凉汗都下来了。

贵妃给了他不少好处，还承诺让找儿子给他传宗接代，给他养老送终，好处他拒绝了，可是做太监能有个儿子……

贵妃只是说让他好好伺候皇上，多美言几句，并不是让他去做伤天害理的事儿的。

“行了行了，朕整天看到的都是死啊死的，你再说该死，还不够朕烦的！让人把左边的折子拿下去发了，给朕更衣去颐宁宫！”玄凌说道。

“奴才这就去！”李长如释重负，皇上没有发现。

不过，皇上这是去看大皇子吧，贵妃娘娘说了，只要皇上记着大皇子，他就能有养子，这样，应该算是了吧。

颐宁宫里，太后依旧是整日念佛，只不过多了一个康贵嫔。

孩子放在一旁由颐宁宫的姑姑们看着，她则是隔三差五地带一本手抄的佛经，送到佛前供奉。

檀香袅袅，木鱼声不断。

佛祖宝相庄严，独坐神台上看跪在下方，大周最尊贵的女人。

听竹跪在太后身后，手捻佛珠，双目紧闭。

“愿我大周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只要听到这句话，就是要伺候太后起身了。

“太后，您慢些起。”听竹上前将太后扶起。

“不碍得。”太后半靠在听竹身上，借力起身。

“你身上，可是出了不少汗啊。”

虽然隔着衣服。但太后还是能感觉到，听竹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许是天热，晚些时候臣妾回去换一身就好了。”听竹说道。

“这可不行，竹语。”

孙竹语推门进来。

“哀家那件秋香色团福罩衫还在吧，你拿出来，伺候康贵嫔换上。”

“太后，这万万使不得。您的衣裳，臣妾怎么能穿？”听竹拒绝道。

“几十年的老东西了，放着也是放着，再者，虽是天热，但这样出去，还是容易着凉的，就当是为了小的，再推辞，哀家生气了。”太后放开听竹，让竹语带她下去梳洗换衣。

“太后，那件衣裳是妃服制，康贵嫔穿，会不会……”竹息在一旁低声说道。

“只是一件衣裳，哪来这么多事儿，这孩子纯良，晋封也是早晚的事儿。总不能便宜了外人。竹息啊，你说，要是那年阿柔没穿那件衣服，今天会不会就不一样了。”太后说道。

“奴婢不知。太后恕罪。”竹息说道。

“都是她那个不省心的娘闹的！”太后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

“太后，身子要紧啊。”竹息说道。

“身子有什么用？那起子人是谁可查到了？”太后说的，自然是造谣“皇后犯欺君之罪”的幕后黑手。

当然，她也明白，当日朱家就是蓄谋将长女送进宫的。

“奴婢无能。让人暗中查了，又不敢打草惊蛇，洒扫的宫女太监最多，可都是没有势力的。”竹息说道。

这才是最难的，如果能查出从哪个宫传出来的也好，可是偏偏都是穷苦背景出身，在宫中熬了几年没有资历，干着最差的活计的那些奴才。如果皇家下令绞杀，牵扯又太大。

“好啊，好得很，竟然敢挑衅哀家。皇后贵妃这两个没用的，生生被人拿捏了也不知道！昭阳殿过来的那两个你看了吗？”

“顾敏每日给太后请安后就只在大皇子身边伺候，多的话也不说，绣夏倒是做些活计，但也只是偏殿的，正殿这里，不是奴婢让她做，她也不吭声。”竹息说道。

“衍安让你给皇帝带话是吗？”

“大皇子只是说让皇上好好吃饭，奴婢觉着没有什么，就和李长说了。太后……”

“不碍得，若是这小子能把皇帝说动了，也是好事儿。玄凌这孩子，打小心思就重，哀家做了这么多事儿，还不都是为了他。他这样，哀家不比他难受？”

“太后，再难的都过来了，那起子小人，绝对翻不起大浪的。”竹息劝慰道。

“我知道这次翻不起大浪，可……罢了，有的事情，你不懂。”

说欺君，也就只有一群人嚷嚷，废后是动国本的，就算是错的，也得继续走下去。只是玄凌与阿柔夫妻之间的情分，肯定是会受影响的。

好在，阿柔的长命锁发现得早。

太后是从后宫妃子做起来的，后宫要什么样儿的人，需要什么样的手段，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当日才会选了宜修。也是因为疼柔则，才会给她指一门家里人口简单，夫君忠厚的家族。

她一直都有关注慕容家的，家族中男丁常年征战在外，但家中都只有正妻，柔则嫁进去，绝对不会受妻妾相争的气，慕容一门又都是直爽的脾气，皇后亲姐嫁过去，只会将朱家，慕容家和皇家紧紧地连在一起。

“哪怕阿柔像现在这样生不出孩子，有哀家与宜修照应着，慕容家也不会说什么……”

一切都计划得好好地，全都被破坏了。

“太后……”竹息低声提醒道。

太后挥了挥手，示意知道了。

好在，现在还都在控制之中。

在太后看来，现在的局面也没有不好的，皇后是朱家嫡女，虽不能生育却是绝对不会被废黜的，贵妃是朱家庶女，生了皇子且站住了，康贵嫔是朱家主母的远房。与朱家也是靠得住的关系，生了皇女，又是个好拿捏的，往后做个宠妃，就算是皇后贵妃都不得用了，朱家也散不了，后宫也在她的掌控之中。

听竹换上太后的衣服，竹语又替她重新梳了一个发髻，捡了两样不打眼的头饰戴上。

“看见你，哀家倒是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如今也老了啊。”太后说道。

“太后不老。”听竹说道。

“老了老了，那年真宁也只有福裕这么大，竹息，你看福裕和真宁像不像。”真宁公主，玄凌同母所出胞姐，已经出嫁，育有一女，已经很多年没有回来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