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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知后觉的恐惧与寒冷遍布周身,云遥浑身颤抖得厉害,却咬紧牙关扯出了个安抚众人的笑。

白玉堂没睁开眼,昏迷在她怀里,她摸着他的脉,感受着颈边逐渐平稳的呼吸。

而从方才的提心吊胆中回过神来,她才觉出这场大雨来得好生奇怪。

但所有的思绪全放在眼前人的身上,云遥看着蒋平将白玉堂背回去,任颜查散和公孙策将自己一左一右扶起,腿软到只能将全身重量压在他们手臂。无暇去想其他,哪怕公孙策关心询问她的身体状况,她也只是疲惫地摇了摇头。

颜查散将她扶进房里,唤了丫鬟伺候,又唤了大夫为白玉堂包扎外伤,忙活完,才忧心忡忡地问公孙策:“展护卫可有消息?”

公孙策刚换完一身干净的衣裳,长发还在滴水,脸色也没好看到哪去。他皱着眉盯着丝毫不见减弱的雨幕,叹了口气,沉默作答。

眼下相比起担心尚未清醒的白玉堂,他们更担心下落不明的展昭。

“锦盒里的确有可用的消息,但不能确定那便是盟单兰谱,还需调查。”公孙策叹息,“白护卫以命换来的锦盒里,没有解药。若展护卫不能带回解药……”

“我此刻不求那些,我信天无绝人之路。”颜查散道,“我只求展护卫好好回来,余下的我们一起想办法。”

似乎是为了回应他们的愁苦,在一片寂静却又嘈杂的雨声中,门外突然传来了门童惊讶的呼喊:“展大人回来了!”

颜查散下意识转身,甚至来不及撑开伞,脚步已经先行踏进雨里。

*

云遥盯着桌子上的姜汤,再三深深呼吸,勉强压制住手腕的颤抖无力,小心翼翼捧起碗。

碗沿甫挨到唇边,便听“砰”一声,脆弱的门扇被人一脚踹开,倒落在地时扬起了细小的灰尘,云遥愣怔中,被来人一把扯住了手腕,毫不怜香惜玉地往门口拽。

碗掉落在地上碎成无数片,还没凉下来的姜汤浸湿了她新换好的绣鞋。

门口站着丫鬟和从头到脚又被淋湿的颜大人,都看着来人的动作欲言又止。

“展、展大人?”云遥没挣脱,任由展昭沉默着拉她走。

展昭脸上是不正常的红,掌心比方才的姜汤还要滚烫,浑身伤口无数,一身蓝袍子几乎被血侵染。

云遥嗅到不属于常人的血液味道,再一看展昭重伤高烧,眼角红到宛如要滴血的模样,心沉了一半。

展昭直接拉她进了他的房间,阖上门将众人的视线隔绝开。

不消他多说,云遥一进门,便看见了浑身是血的敖景颐。

敖景颐胸口没有起伏,周身笼着淡淡的光。她的双腿正逐渐化为龙尾,露在外的藕白手臂上布满一层层龙鳞,一直蔓延到她的脖颈。

“云姑娘,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展昭的询问更像是给自己的定心丸,他没有看云遥,亦没有殷切等待她的回答。他跪在床边,视线落在敖景颐的脸上,不敢挪开半分,一只手紧紧握住敖景颐冰凉的手腕,另一只手轻柔地捧住她的脸。

难言的窒息与无力感就好似一个巨大的蛹,再次将云遥层层包裹。展昭的泪顺着面颊滑落,映着他通红的双眼,仿佛落了一滴又一滴血。

接连而来的打击与苦痛让云遥的心脏揪着疼,她大口大口喘气,不知该怎么说出,敖景颐已经油尽灯枯,而她根本没有起死回生的能力。

云遥跌坐在床边,握住了她另外一只手,为她运着仙力。为她疗伤的仙法在她周身血脉中游走了一圈,石沉大海,没击出半点水花。

眼泪不知不觉流了满脸,云遥的视线划过她紧闭的双眼,落在她手臂的龙鳞上,突然就想到了云遇。

她们一个为仙池红莲,一个是北海龙女,天之骄女,救死扶伤,却救不了自己。

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蕴炽盛……佛家八苦,经受一半,伤心又伤身。

可无论是谁,都不该拥有这样的命运的。

忽然,云遥猛然想起一个被自己遗忘的东西。

云遥放开手,把敖景颐全身衣裳摸了一遍,最后在她怀里摸出了一个锦囊。

她突然又想到,甫从三重天回来时,杨戬给过她一样东西——老龙王的护心鳞片。

龙鳞是天地间珍宝,生死人肉白骨,甚至得长生也不在话下。

骤然席卷而来的喜悦驱赶走方才的悲伤,云遥眼前一黑,差点没高兴的撅过去。

方才灌入敖景颐体内的仙法终于起了点作用,敖景颐的眼皮缓缓动了动。

云遥忙握住她的手,垂头问道:“汤汤,龙鳞要怎么用才可以救你?”

敖景颐的嘴唇也动了一个细小的弧度,嗫嚅着说了些什么,云遥没听清。

她问几乎把耳朵覆在敖景颐唇边的展昭:“她说了什么?”

展昭却迟迟未答。

她以为展昭也没听清,正要俯身探过去,展昭僵直着脊背拦住她,宛如一棵摇摇欲跌的松枝。

展昭冷静地像换了个人,好像方才急切把她拖过来的不是他一样,只愣愣地跪在床边,目不转睛地看着敖景颐。

云遥急了,抓住展昭的手臂,居高临下地俯视他:“她说了什么?”

“她说……”展昭身体晃了晃,眸子里的光开始飘散,“剜她的龙鳞,一起救人。”

撕开障路的迷雾后,原来尽头没有光。在前方等待他的,依然是一望无尽的绝望。

展昭的意识和他重伤的身体一样,齐齐崩溃。

云遥推开门时,眼球布满血丝,脸色却平静。

颜查散和公孙策一直等候在门外,见她出来,不禁朝内张望,却不见展昭抱回来的女子,只看见展昭安安稳稳躺在床上。

云遥的声音也很平静。

“颜大人,唤个大夫给展大人疗伤吧。”她说这话时,眼睛一直虚虚地盯着天空某处,“公孙先生,随我来一趟,对于这次瘟疫,我有办法了。”

公孙策顾不得询问方才发生了什么,听云遥如此道,以为是展昭或是他抱回来的姑娘拿到了解药,心下大喜,脱口而出:“太好了!城内的百姓有救了!”

云遥的眼球木然转了转,没说什么。

到了衙署新建的药房,云遥仔仔细细关好门窗,脱力般坐在矮凳上,缓了缓眼前突然出现的漆黑,才开口道。

“公孙先生,”她说,“我先前没告诉过你们,这场瘟疫的解药是赤栾木与文玉草,是因为文玉草世间罕有,上穷碧落下黄泉,兴许都寻不得。”

她的声音很低,说这话时没什么起伏,听得公孙策的心也很静。他知道,云遥这样说,大概是她有了别的办法。

果然,听她继续道:“但是我方才得到了比文玉草还好的解药。”她从怀里摸出一只锦囊,解开被系紧的袋口,倒出一大一小两枚龙鳞。

“这是龙族的护心鳞片,磨碎混在祛疫药草里,解百毒。”说到这里,她却不再开口,把手往前推了推。

公孙策小心翼翼地接过,端详片刻,正要道谢,抬眼却撞见了云遥溢出泪水的眼睛。

她紧紧咬着唇,五官都皱在了一块儿,鼻尖下巴眼眶全部通红,肩膀抽动,最后垂头,抱住双膝,把脸埋进双臂。

不像方才因为担心白玉堂的嚎啕大哭,而是浑身剧烈抖着,喉咙里滚动着止不住的呜咽声。

公孙策收好鳞片,思虑再三,拍了拍她的肩膀,叹气道:“哭吧。”

一幕幕画面拼接成完整的前因后果,公孙策稍一想,便想通了怎么回事。感情上的事最难评断,饶是他自诩聪明了一辈子,在开封府鞍前马后半生,见过无数英雄豪杰,却也忍不住为曲中人叹息。

云遥剜鳞时,展昭已然失去了意识,没见到龙尸上的累累伤痕,亦没感受到至极的冰冷。

正如他和敖景颐不断错过又颠沛的一生。

敖景颐当初嘲讽她天真,居然真的相信人间有情爱。

“情啊爱啊,这档子事,听听也就罢了。”敖景颐那时道,“一刻有情,难道就是承诺了这辈子永远都有情?”

云遥忍无可忍:“你为何总把事情想的这么糟糕?总把人想得这么坏?”

敖景颐笑了,笑容和她本人一样,冰冷带刺:“我有经历过好事,遇到过好人吗?”

那时她无可辩驳,此刻同样不能理解——被父亲背叛,又被爱人放弃,冷漠怨念的北海公主,为何在濒死之际,选择救这个负了她的人间。

然而这个问题永远不会有答案了。

云遥甚至想,如果敖景颐没有遇到展昭多好。那么她兴许会继续在茉花村做丁月华,等到了待嫁的年纪,丁老太君为她择一门好亲事,相夫教子,就此平淡安稳地结束丁月华的一生。

而如果展昭没有遇到敖景颐,他会是意气风发的南侠,会是秉节持重的御猫,永远不会是觉着辜负了一个姑娘,而郁郁的展大哥。

敖景颐用她的死,换来了展昭从不轻易说出口的“爱”,锋利的刀刃字字见血,在展昭心里永远刻下了只属于她的影子。以后很久,展昭都会陷入无尽的自责与悲痛中。

可谁又能说“情”是错的?

云遥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的下场不会比敖景颐好多少。

黑白无常把她的所作所为上报给阎王,阎王再上报给玉帝,约莫也就三五日的光景。

三五日,足够她做完一些事了。

云遥忽然直起身,重重吸了吸鼻子,抹干了脸上的泪痕。

“公孙先生,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她推开窗,看着雨停了之后灰蒙蒙的夜空,眼圈仍旧通红,眼神却坚定明晰,“明日起劳烦先生派人护我,有一些事要做,万望先生保密。”

公孙策猜得到她要做的事必定凶险,扑面而来的压抑与沉重让人喘不过气,只问:“难吗?”

“难,不知道会不会成功。”云遥故作轻松地笑笑,“不过不试,却永远救不了襄阳城。”

*

“云姑娘这几日在做什么?”晚间用饭的时候,蒋平问颜查散,“好几天不见她了,我还想为五弟跟她道谢呢。”

“她和公孙先生一直在为治病的事奔走。晌午见了她一次,这会儿约莫在休息。”颜查散道,“那会公孙先生与我道,最晚明晨,襄阳的瘟疫便会开始好转,让我静等好消息。我一想,定是云姑娘的功劳。我本也打算再见云姑娘时好好感谢她一番,此回,可真是辛苦她了。”

蒋平放下碗筷,皱眉沉吟片刻,才斟酌着道:“云姑娘是个善良的好姑娘,对五弟也是情深义重。只是不知待此番事毕,她还能不能随我们一道回去。”

逆天改命的事谁也说不准有什么后果,毕竟先前没经历过。用鼻子想都知道,先不提云遥从鬼差手里抢人的作为会有什么下场,单单看她的身份,便清楚,云遥和白玉堂,根本不可能了。

说到这里,蒋平的神情有些黯然:“五弟将将恢复个七成,便开始四处奔走查探消息,每次都和云姑娘错开,唉,我这个做哥哥的看着也难受。”

“四哥难受什么?”爽朗的声音骤然搅进气氛压抑的饭桌。

白玉堂进门时看到颜查散和蒋平如出一辙拧起的眉头,有些失笑:“近日城中疫情缓解不少,襄阳王一行人也没什么大动作,怎么你们却比先前还要愁苦?”

“哎呦五弟,哥哥还没问你,今日出门觉着身体可好?”

“挺好的啊。”白玉堂不明白这话昨天已经说过了怎么他今天还要问,不过转念一想,约莫是四哥刚说的话不想解释给自己听。

他顿了顿,接道:“毕竟灵丹妙药,我觉得……说不出来的轻盈,与力量感。”

他没再细细铺陈,目光放至颜查散身上:“大人,云遥呢?”

“云姑娘在房里。”颜查散神色有些为难,沉吟一下,还是多嘴几句,“云姑娘近日早出晚归,我见她神态疲惫,今日三餐都没用。”

言下之意:要么你先让她休息休息?

不料白玉堂仿佛没听明白,笑了:“正巧,我过去找她,给她送些糕点,再和她说件事。”

话毕,他端起桌上一盘樱桃酥,转身出了门。

衙署后院不大,白玉堂转了个弯,寥寥数步走到云遥房门前。

门窗紧闭,几缕莲香从门缝中透出。一想到几日没见的姑娘,他眼含笑意,抬高声音叩门:“云遥?”

屋内无人回应。

久久的寂静无端生出不详之感,白玉堂无意识拧起了眉,掌心凝力,按在门板上:“云遥,我进来了。”

不等她答话,伴随着“吱呀”一声开门的声响,屋内封闭已久的莲香骤然朝外倾泻而出。

在浓郁的香气包裹中,有一丝几不可闻的血腥气。碧色衣衫的丫鬟半倚着床边,瘫在地上的身形格外瞩目。

白玉堂心里一咯噔,大步跨过去,先是探了探丫鬟的鼻息,又运了些内力把她唤醒:“云遥呢?”

丫鬟的视线迷茫,听他问,下意识答道:“有一黑衣男人,和姑娘动了手,把姑娘掳走了。”

“多久了?”

“不、不知……”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重重的鼻音,挡在身前的黑影消失,照进来的光让丫鬟不自觉眯起了眼:“大人,那男子似乎与姑娘相识……”

如此,白玉堂心里已经有了数。

他转身飞跃,直奔襄阳王府而去。

而他不知道的是,正不赶巧,但凡他不与颜查散二人说那几句话,他都赶得上救云遥。

*

符风出现在房内的那一刻,脸色铁青,宛如那不知被姐姐扔到哪里的莫邪剑鞘。

云遥见他的模样,没忍住笑了。

符风既如此,那么便说明她破瘴成功了。

虽是小小诧异了一番,幕后之人居然是符风。不过将赢一把,她还是高兴更多。

耗费了几天的心血,睡得也不太足,云遥看起来有点狼狈。碎发凌乱的铺着,嘴唇毫无血色,眼圈泛着憔悴的青,饶是如此,她还是坐得端端正正,甚至捋顺了长发,对他嫣然一笑:“‘姐夫’,你怎么有空来看我?”

为了云遇,符风不会杀她,她心里明白。

敖景颐死的那日,天空暴雨倾盆。龙女之死引来的是天河水,纯净圣洁,也竟因缘巧合洗出了天空中的一道瘴气。瘴气血腥扑面,她猜想这便是瘟疫的源泉。

这几日奔走处理瘴气,费了不少功夫。不过好在瘴气血阵尚未建成,便教她用血和灵力给扼杀在了起初。

她本尚未找到血阵所在,但此时看着符风,突然有了个念头——恐阵眼是在襄阳王府。

符风动手时云遥只象征性的还了下手,便装作不敌,晕着被他“掳”走。一直到襄阳王府,被扔到一间布满咒文的柴房,她才悠然“转醒”。

符风对她的小动作充眼未见,只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别耍什么花招。”他道,“我此时不杀你,并不意味着,我日后不杀你。”

云遥仰起脸看他,笑着问:“姐姐呢?”

符风未答,离开时重重地摔上了门。

柴房似乎是专为她收拾出来的,不较她先前见过的柴房一样肮脏凌乱,虽仍是有灰,也能接受。

云遥本想闭眼调理内息,怎么坐却都不舒服,周身的骨头几乎散架,血和肉发着一阵阵的酸和痛。也幸亏没有人在此刻想要她的命,她的内府空虚,一点能压榨的灵力都没了。

怀里的玉骨扇刚被符风的掌风震裂了一道玉骨,若让白玉堂见着,指不定又得老妈子一样唠叨她。想到白玉堂唠叨的模样,云遥不由得将攥着玉骨扇的手指放轻三分。

外头天黑得极快,一丝月光都无,偌大的王府仿佛偏偏只这一角被遗弃在安静里。云遥休息了一会,站起来打量这间柴房。

那些她不认得的咒文全部或贴或刻在外,碰不着半分。云遥伸手去摸,门上的咒文有了意识一样,窜起一道来势汹汹的火焰,吓得云遥立刻缩了回去。

这些东西是为了困住她,不过若她强破阵,也会有杀招等着将她毙命。

云遥不由得想起了钟闻当年困她的阵。

符风与钟闻,虽然都是从那个地方出来的,本质差之天壤。钟闻哪怕在那里困了几百年,仍旧抱有善意,而符风,生来便是恶。

云遥见出不去,索性找个角落窝着假寐去了。她故意放出了莲香,计算着这两日天兵就会过来,届时定会顺着她的踪迹来寻。无论符风与花狐貂筹谋的是什么,只要天上的哪位神来了,便不成气候。

不过来拿她的会是谁呢?云遥半梦半醒间,迷迷糊糊将天上能来的过了一遍。她是凤君宝贝的妹妹,王母又与凤君素来不和,王母一党神仙巴不得看她们三重天的笑话,来的八成会是魔家四将。

不知魔家四将看见花狐貂祸乱人间,会是个什么表情。

云遥越想越纠结,睡意竟然消散了一大半。她睁开眼,盯着木门,又开始出神。

忽然,凌乱的脚步声从远及近,而同时有一道极轻的踏瓦声在头上响起。

两拨人。

云遥登时坐直,悄无声息退到角落里,将攒心钉握在掌心,眸光锐利,绷紧脊背。

落锁声伴随着粗重的喘息,浓重的血腥味涌入她鼻腔。在见到来人是符风的那刻,云遥皱起眉头,将攒心钉横在胸前。

符风先前走的时候还好好的,这会好像酣战了一场,伤口大大小小数道,听呼吸似乎还受了内伤。

“小遥……快走。”

熟悉的声音让云遥不仅愣怔,心脏上仿佛淋了酸涩的汁水,眼眶渐渐热了:“姐夫?”

“我刚和他打了一架,压制住他片刻,快走,不然来不及了。”符风,不,黄天化靠着门,紧紧按着胸口,咳出一口血,抬头道,“檐上那位兄弟,带她走。”

鸣鸿刀出鞘时,红光在云遥眼前闪过,木门登时四分五裂。她愣愣地看着白玉堂,想问他怎么来了,又想问黄天化,究竟是怎么回事。

“快走小遥。”黄天化一把将她扯出房门,摔进白玉堂怀里,“回去找扶绪,让她来救云遇,快走!”

白玉堂利落地背起云遥,瞥见不远处朝此聚拢的火光,眉头紧锁,顾不得跟这位真正的姐夫寒暄几句,点头致谢,匆忙几步踏上院墙,翻出王府。

云遥最后看了一眼黄天化——他靠着门缓缓倒下,一拳一拳击在心口,喉咙里发出痛苦的低吼。

云遥蓦地不忍再看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

顺着小路跑出几条街,白玉堂才略松了口气。他的伤还未全好,此刻有些气喘,不由得放慢了几步。

云遥为他擦了擦额间的汗,问完,却也没有要他回答的意思,自顾自道:“老君这药是拿果子做的,并非真正去疾疗伤的仙丹,其实不大管用,早知道拿几瓶十全大补丸好了,全给你喂下去,保准你当场升天。”

白玉堂听得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道:“当场升天?是我伤不致死也要被你补死的意思吗?”

“不识好人心!”云遥拍了他肩膀一巴掌:“放我下来,我还没瘸。”

“我背着你快一些。”白玉堂将她向上托了一把,又绕了一个弯。绕得云遥甚是迷茫,怎么她来这些日一条路没记住,他却连小路都摸清了?正要问,却听他问,“你姐姐,也在这里?”

提到云遇,云遥的神色黯淡几分:“嗯,方才在襄阳王府我便感受到她了。我猜想,前几日迷迷糊糊的梦里,听见的声音,该是姐姐在给我传话,包括那句解药就在冲霄楼。那话一定是符风说与她的。符风这厮甚是狠毒,连我姐姐都骗,活该克亲克友死了全城。”

云遥骂骂咧咧,将这些年市井听到的不雅词汇全叨咕个遍,没发现白玉堂不知何时停下了脚步,压低声音唤了她一声:“云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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