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父亲与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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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咕-咕咕~

熟悉又惹人心烦的声音第一时间吸引了拉尔夫的注意。

拉尔夫的视线也从沢田纲吉红得发烫的脸蛋上移开，转而看向尴尬声音的出现处--沢田纲吉君的肚子。

“原来如此…是饿了不好意思说吗？”

善解人意地给棕发少年脸红安了个合理的理由，拉尔夫望向棕发少年的眼神柔和了几分。

曾经失去力量流落街头的他比谁都明白饥饿的滋味，尽管这么多年顺风顺水，但幼时肚子空空的绝望他从未忘记。

艾斯托拉涅欧的实验让他有了恐怖的身体素质，在爆发出逃后，那时的他耗尽了力量，等回到了曾经的“家”。

他的母亲惊讶地看着浑身鲜血的他，恐惧地后退了几步，质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见自己不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用东西砸也没有反应。

他的母亲冷静了下来，她说：“已经疯了吗？真是的，既然买下来就负责到底啊。”

他的母亲大喊着叫出了屋内的陌生男人，她说：“这家伙突然回来了…真是的，虽然是个傻子，但那张脸应该可以买个好价钱吧，就交给你了。”

然后…然后男人阴笑着向他走来。

一片血红…男人女人的惨叫声。

力量的再次透支让伤口裂开，身上的伤疤不足以致命，强大的恢复力让他在死亡线前苦苦挣扎，凭着微薄的意识，他跌跌撞撞藏到了不远处的暗巷，与废弃的破铜烂铁相依为伴。

艾斯托拉涅欧的疯子们在抓自己…自己已经无家可归，恢复力量前，出去一定会被抓走。

回去面对盛怒的艾斯托拉涅欧，恐怕结局就是被压榨完后虐杀…不甘心啊，不甘心这样死去。

我，活在世界上，一定有需要我做的事！

迷迷糊糊间，谁曾经不断重复这句话……

连续五天没有进食，身体积蓄的能量慢慢消耗殆尽，偏偏强大的恢复力使黑发的孩子异常清醒，连躲入睡梦中逃避疼痛与饥饿也不被允许。

黑发的孩子只能在清醒中饿得快要发疯，躺倒在废墟中，已经连自杀的力气都不存在。

再强大的恢复力也无法缓解饥饿，如同诅咒般，死亡被延缓，痛苦在加剧。

奇迹…不会眷顾可怜的孩子。

身上的热度不断消散，死神将要降临。

……

意识渐渐模糊。

如果…如果有人能拯救自己……

热度渐渐散去。

如果…如果有人能向自己伸出手……

饥饿吞噬全身。

我…愿意……

死亡离得那么近，一下子连阳光都被遮住了。

黑发孩子眨了眨眼，模糊不清地视线里仍是一片昏暗。

耳边突然传来衣料摩擦的声音，脸颊上有冰凉的水滴滑过。

…是下雨了吗？

“…对不起…我来晚了。”

带着浓厚悲伤与哀痛的声音传入耳中，一只温暖的手拭去了脸上的雨滴。

他是死神吗？真是温柔的神啊，如果被这样的神带走，死亡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啊。

“…我无法带走你。”

被拒绝了，死神也不想要自己吗？

“不，我不是死神…也不会允许你被死神带走。”

不是…那你是谁？

“睡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拉尔夫没有死于饥饿，他清醒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这个怀抱很奇妙、很温暖、很安心，拉尔夫从没有过这种感觉，全身上下暖洋洋的，痛苦几乎消失不见，噬人的饥饿也不再那么难以忍受。

他忍不住往怀抱里窜了窜，想要从怀抱里获得更多慰藉。

抱着他的男人敏锐感觉到了黑发孩子的动静，看着胸前毛茸茸的小脑袋像小动物似地往他怀里缩去，怜爱地拍了拍拉尔夫的后背。

男人是彭格列的第九代首领，膝下有一幼子，幼子在不久前才接回来，初见时脾气暴躁又恶劣，简直就像个小□□包。

而眼前的孩子满身骇人伤痕，却不哭不闹，乖巧甚至还有些粘人，让这位准备再收一个儿子的老父亲又爱又怜。

九代目放柔表情，尽量让自己显得和蔼可亲，他轻声安抚着怀里的孩子：“已经没事了，孩子，从今天开始，你将有一个新的生活，我将是你的父亲。”

父亲…？

熟悉又陌生的词。

“你还会有一个兄弟，他叫xanxus…如果愿意的话，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九代目轻轻按住黑发孩子的双肩，确保对方能清楚的看见自己，同时，也让自己了解这孩子的想法。

拉尔夫静静地盯着九代目温柔的笑容，双方沉默对视着，像是在确认些什么。

大人与孩子奇妙的比赛中，孩子总会先一步移开视线，孩子的目光从老人的充满智慧又温暖详和的双眼移到放在肩膀上宽厚的大手。

拉尔夫的视线停顿了几秒，一双小手便包住了一只大手。

“好温暖。”拉尔夫小声呢喃了一声，全身向前走了一步，那只大手刚刚好放到了胸口处。

他想起了母亲模糊的影子，想起了幼时对父亲的期待。

他的父亲高大又爱笑，最重要的是--

他有一双温暖的大手，会在他跌倒的时候扶起自己。

就像眼前的这个人一样……

黑发孩童那双干净澄澈的双眸定定地看着眼前的成年人，小小的手越发用力，紧紧握着对方的手掌不放。

拉尔夫张嘴发出了断断续续的声音，但却不成字句。是啊，作为重要实验体的他不被允许与被人交流，每天大多在麻醉与疼痛中度过。

他真的很久没有说过话了。

长久没有发声的嗓子干哑刺疼，像是吞过粗糙的沙粒，淡淡的血腥拉尔夫弥漫在口腔内。

睿智的黑手党教父靠近了些，他显然也发现了男孩的窘境，亲昵地拍拍他乱糟糟的黑发，温柔的安慰道：“没关系，孩子，你不用急着回答。”

那声音柔和至极，九代目发自内心希望这个因为彭格列受伤的孩子能好过些。

也许自己该后退一点，给这孩子思考的时间，这么想着，九代目俯身站了起来。

可他的反应却遭到了孩子的误会，拉尔夫突然拼命摇起头，两只小手在他的手掌上用力向下扒拉，想要他跟之前一样蹲下来。

明明是个满是伤痕的瘦弱小孩子，偏偏力气出乎意料大。

望见九代目顺从的蹲下来，拉尔夫黑色的眸子闪着希冀的水光，他再次张开了嘴，清凉的风冲刷着喉咙，带来阵阵刺痛。

但是没有关系--

“愿…意。”

他可以的。

“我、名字…拉尔夫，愿意！”

虚弱却坚定的声音打破了空气中的安静，这是一个孩子托付未来的决心，一个新的希望。

九代目看着拉尔夫眸底熊熊燃烧生命的火焰，恍惚间想到了初见时的xanxus，接着是少年时的自己。

他再次抱住了眼前的孩子，声音中满是笑意：“拉尔夫，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儿子，乖儿子，好好活下去。”

“对了，这是xanxus给你的。”九代目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包装精美的黑巧克力，“xanxus是你的兄弟，虽然脾气有点不好，但他跟你一样也是个好孩子，要好好相处哦。”

拉尔夫点了点头，小心翼翼接过九代目手上包装精美的小零食。

他也曾经吃过，在母亲喝醉了酒时送给他的，一小块，先苦后甜。

肚子的饥饿不知为何得到了控制，但明显不足以让拉尔夫抵御来自食物的诱惑。

拉尔夫飞快撕开了巧克力的包装纸，正要一口吞进去时，身旁的成年人…他的父亲拍了拍他的肩膀，歉意地笑了笑。

“抱歉，孩子，真是年纪大了，都忘了你现在应该很饿，等一会吧，就一小会儿，厨房已经准备了营养粥，我现在就去看看。巧克力就等吃完饭再吃吧，空腹吃可是会肚子疼哦~”

用哄小孩子的语气交代完后，九代目向他挥了挥手离开了房间。

被撕开一个口的黑巧克力在空气中散发着甜美的香气，直勾的人心痒痒。

可是不能吃……

黑发少年警惕地盯着手上的巧克力，似乎这是罪大恶极的恶人，想要用眼神杀死他。

默默无言片刻，拉尔夫的视线悄悄飘向了门口，依然没有什么动静。

肚子又开始不争气地叫了起来，空空如也地大脑似乎断了跟弦，连空气中的甜香也越发浓重。

注视着手上的巧克力，黑发孩子眼底满是渴望与纠结。

小手不受控制般向上升起，目标：脸部下方。

看着近在咫尺的食物，拉尔夫绝望地闭上了眼，他已经失去了控制。

苦涩醇香的味道在嘴里爆开，味蕾上绽放出一片奇异的花朵，瞬间便占领了口腔的每个角落。

奇怪…明明黑巧克力是苦的，为什么会觉得这么甜？

疑惑不解的拉尔夫又咬了一小块下去，和之前一样，真甜啊，幸福的让人想要眯起眼睛，肚子里的饥饿也奇妙的消失了。

为什么呢，因为这是兄弟的礼物吗，是xanxus给它施展了魔法吗？

匮乏的词汇量只能让他用几个平常的词来形容。

美味、奇迹、幸福。

眼角有水滴落下，有什么暖暖的东西盈满了全身。

真甜。

巧克力，真甜啊……

……

漫长的回忆告一段落，拉尔夫慢悠悠地从口袋里抓出几块不同包装的巧克力，递到脸红彤彤的沢田纲吉面前。

毫无疑问，因为他身上初代的血脉，眼前的孩子将取代xanxus成为彭格列的下一代首领。

他将从父亲手里继承xanxus无法继承的荣耀。

而自己会一直注视这个孩子，直到他成为独当一面的彭格列十代目。

哪怕与最爱的兄弟为敌，这是他与父亲的誓言，也是为了他们共同的荣耀--彭格列。

不过他真是太过幸运，十代是阿纲这样奇迹般的孩子。

温柔、包容、坚韧，如同大空温暖一样的孩子。

如果是他，一定会创造出无论是自己还是xanxus也做不到的奇迹。

不过这颗璞玉尚且需要磨练，不过没有关系，老师…里包恩会做到这一点。

期待你闪闪发光的那一天，阿纲。

***

“纲君！纲君，起床了！”

妈妈的声音从楼下传来，惊醒了沉浸美梦中的沢田纲吉。

沢田纲吉紧闭的眉眼狠狠皱成一团，他依旧没睁开眼，想要多留下点梦中人的踪迹，可敏锐的反应力却让他在听到声音的第一时间就已经清醒。

自欺欺人的行为进行了，几十秒发现没用后，沢田纲吉缓缓睁开双眼，眼中满是留念与悲伤。

他坐起身关掉晚睡前忘记的电灯，整个房间一下子变得阴暗又安静，连带着自己暗自沸腾的感情也像是一下子熄灭了不少。

“我的，我马上下来！”沢田纲吉一如往常高声回应，奈奈妈妈听到他的话后也不再催促，一切似乎都与之前一样。

除了他已经不是少年，除了这份相似只是他的幻想中的寄托。

不过昨晚好歹做了一个美好的梦不是吗？

久未入梦的人重新在他的生命中，哪怕不过只是梦境。

那又如何？

他能安静地看着黑发青年的侧脸，他吸引了对方的注意…还得到了对方最喜爱的食物。

这是否证明，他…沢田纲吉是受拉尔夫宠爱的吗？

少年时懵懵懂懂，青年时不敢越雷池一步，心爱之人逝去后，感情反而如同冲破牢笼的囚徒，疯狂又不可理喻，肆无忌惮的肆虐在脑海。

至此一发不可收拾。

但是没有关系…这样他就不会忘记，无论是失去的痛苦，亦或是曾经的美好。

沢田纲吉会背负拉尔夫的荣耀永不动摇地走下去，这是他继承并铭刻于灵魂的信念，也是一生的路标。

沢田纲吉抬起手，轻柔地抚摸手上的彭格列指环，耳边闪过心爱之人平静中带着诚恳的清冽嗓音。

【指环铭记我们的光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