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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归来,平生万事,那堪回首!——《金缕曲》顾贞观
——
“你可看清楚了,这是裴府的佩牌,我代替裴老爷取一些银票急用,你这竖子竟这般推三阻四!”
数日前,银庄。
从扈府私逃出来的裴尚之与谈絮柳出了城门后,往城郊一处不起眼的银庄准备取出来些银票,只是拿出了通宝的佩牌,却被银庄的掌柜给婉拒了。
银庄的掌柜姓胡,是个有两撇胡子头发花白的老头。
胡掌柜苦着一张脸说道,“这位小兄弟,不是我们推三阻四,只是上头实在是有了严令,这——这我们也真的没办法。”
“什么严令?”裴尚之捏着通宝的佩牌皱眉道。
“这次可是真的事不巧,是卢怀王下的令,勒令所有裴氏的人持佩牌往银庄取钱的时候,务必要前往卢怀王府一趟。”胡掌柜说道,“这可不止小铺一家,但凡在整个太缇国内,皆做如此,您这就是去了任何一处,得到的也是这一个结果。”
那是王权之下的翻云覆雨手,只一抬手,便可覆攘整个太缇之国。
“……”裴尚之踉跄了几步,脸色止不住的发白。
就连坐在一旁歇息喝水的谈絮柳,握着水壶的手也禁不住一颤。
能逃出扈府,两人已是做了背水一战,哪里还有时间与精力去顾及到逃出来以后的打算,裴府与谈府在城中普通的望族里也算是大家,两人做为府上的公子与小姐,出门无一例外的,都是前拥后簇,随身跟着一两个小厮婢女,长至十余二十载都没有身上带钱的习惯。
裴尚之身上有一块怀牌,原是以为这样就可以衣食无忧了,却没有想过竟会被人给压了。
没有钱,两人以后要怎地过活?
临日,两人在城郊的那一间破庙过宿,在冰冷的地面上围着一簇火取暖,偶尔被庙里窜出来的老鼠给吓得尖叫。
没有钱,也意味着远行不得,两人只得在翌日返回濮阳城当了自己的那一身华衣锦绣,穿上了农家夫妇粗劣的荆衣钗布。
奇怪的是,城中并没有任何抓捕他们的迹象……
谈絮柳出门的时候,身上也并没有戴什么东西,只是簪着姑姑送的凤游金丝缵,这东西是宫中的稀罕贡品,旁的店铺不是不识货便是付不得这价格,几经周转下,便想着去寻一处大的织造坊卖出去。
她万万没有想到过,会在这里遇上谈凝——
这贱妇!
如果不是她!
如果不是她临道勾搭上了卢怀王她又怎么会被逼无奈的补上扈府的花轿!如果不是她在卢怀王的耳边吹枕风让他压了裴尚之的通宝佩牌,她又怎么会落魄到这一步!
“咚!”
怒火与恨意交织下,望着眼前的女子衣着显贵簪花佩玉好不雍华的模样,谈絮柳想也没有想的把手上那个盒子砸向了她。
谈絮柳这一番举动毫无前兆。
“——!”谈凝一惊,下意识往后退几步想要躲闪,却还是被那只盒子擦到了左眼,登时吃痛。眼目一伤,登时顾及不到旁边失了平衡的摔了下去,直扫落了一旁的图卷。
“谈凝!你这个毒妇!”
不待她起身,谈絮柳便冲了上来想要掐她的脖子,面目竭近扭曲的恨道,“既然你要逼我上绝路,那好,咱们就一起同归于尽!”
跟在一旁的绣夫人惊呆了望着眼前的这一幕,看到卢王妃摔了下去,又见那疯子冲了过来,忙拦了下去,连声吆喝着几个丫头小厮来扣住她。
“放开我!放开我!谈凝!你这个毒妇!你不得好死!”谈絮柳拼命的挣扎着想冲上去。
“……”
谈凝捂着左眼在绣夫人的搀扶下起了身,脸色尚有几分苍白。
“卢王妃,您……您可有伤到哪里?”绣夫人惶恐极了,“莺儿,快,快去叫大夫过来!快!”
绣夫人脸色却是比她还要白,接近了惨白。
一介王亲之妃,这要是在她们这里伤到了,那这一方铺子怕是都得被王爷给拆了,这里头的还有哪个人能活命?
谈凝按着伤到的左眼,沉静下来的一张脸,是神色平淡的立在她面前望着她。
到底还是个二八的年稚之龄,不比前世谈府败落之后被送去扈府,在经载事变后行事运计攻心难妨,而今这般个冲动莽撞反倒而容易对付多了。
“你现在这般的模样尚且自顾不瑕,还管得我他日是否不得好死吗?”谈凝冷笑道。
“谈凝!我如今这副模样全是你这个毒妇一手害得!你别以为做了卢王妃便可高枕无忧,我到死也不会放过你!”谈絮柳目眦欲裂的恨齿道。
“到死也不会放过我吗?”
谈凝冷笑了一声,猛地伸手一把拽住了她的衣领将她拉了过来,“你可知道,这世上有多少比死还要痛苦还要令人绝望的事情?”
谈絮柳睁大了一双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这个打小都卑怯的二姐。
这个不比她母家官宦出身低微的女子,自来都是退让与谨礼,谁给她的胆子来如此对她?!
只是……
说不清白的竟让她觉得有些后怕。
“……”
隔得近,谈絮柳近得能看见她眸里那一层冰霜之下刻入骨髓的恨意,那个恨,浓烈的让人生怖,玄冷的让人后寒。
没有怒火的恨,连恨都生得冷,带着一份坚硬的理智与冷静。
谈凝一手拉着她的衣领,逼视着她,左眼上还见着一抹血红与淤青的伤痕,让她整个人看上去更显得有些可怕,但听她说道,“我不会让你就这么轻易的死的,但只怕到时候你会跪下来求我赐你一死,让你能够早日解脱。”
在这十年之余里,谈絮柳第一次对这个一向视若鄙贱的二姐产生了害怕与恐惧。
“……”谈絮柳被她一手拽着衣领,呆呆地望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人。
“发生什么事了?”正在这时候,却听见耳边传来了一个声音,不知何时围了满屋看热闹的人自发的让出了一条路来。
那声音是平的,像是傲慢到连感情都不愿意多给予一丝一般。
谈絮柳正对着厅门,便是一眼就看见了从那一头走过来的男人,当下瞳色一惊。
不比谈凝,谈絮柳的姑姑是宫城里的宠妃,她以前不少进过宫,也多认识得宫里的一些权贵之士,更是认得皇上唯一的亲叔叔卢怀王。
“见过王爷!”绣夫人惶恐的跪身一礼。
一旁百姓也退居一旁向他行了一礼。
“……”谈凝沉默了一会儿,松开了拽着她衣领的手,低头也向他扶身一礼,“王爷。”
“起来吧。”
太叔卢向她伸了手,原是沉敛的眸子待看到了她左眼上的那一道伤痕后不由得一眯,伸手抚上了她的伤口,见她下意识一缩,便停了手。
“谁做的?”他问道。
“回王爷,是这个疯子!”绣夫人唯恐惹怒了他牵连到了整个铺子,忙说道,“方才民妇正领着王妃挑选新花,这个疯子看到了王妃突然就发疯了,毫无预兆的拿了手中的盒子砸了过来!她发疯的突然,民妇拦之不住才……请王爷恕罪!”
太叔卢抬眸望了过去,见被三五个小厮押住的那一个农妇扮装的女子。
“禄民。”他道。
“王爷!”一旁跟着的小随侍见着也是积了一肚子的火。
“拖出去。”
太叔卢道,“杖毙。”
“是!”
满堂中的看客听着不由得胆颤一缩,连同着谈凝也是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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