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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凝说不出一句话来。
书房密室里面的布置同富贵书香门第人家并无二样,书案镇立,案上设立着文房四宝,见着笔架上挂了一排狼毫大笔,有一条砚尺正压着一沓的香宣。
唯一不同是,里面册卷成林,藏书千架。四野所视,俱是一卷卷古老的竹简,却不知里头镌刻着什么东西,只以颜色各异的书签分类吊坠着。
“这些全是皇室的密宗。”太叔卢注意到了她的视线,道,“从太缇之国成建之日起,就秘密的记录下了宫中所发生的一应不可见光的事情。”
对上了谈凝怔愣的眸子,太叔卢点头,道,“只要一卷,便可轻易动摇整个朝堂。”
“……便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皇上才如此忌惮王爷?”谈凝有些后怕。
“并不是。”
太叔卢笼着手立在了那里道,“昭日并不知道这些,比起他的父皇,他狠心有余,手段有足,但却才智不够,他忌惮我,是因为没有我他处理不了太多的事情,他需要我来帮助他。但这份功劳不得彰表,不得为外人知,他需要我,却又怕我功高盖主,又怕我心生异心,是为忌惮于我。”
屡屡召见,是确实太缇近些年不太平。
但在朝堂之上,他的一问三不答却只是个避讳的假像,更多的召见是在退朝后,在宫里的昭明殿内,就他们两个人的时候。
谈凝听到了这里,像是猛然想起了什么,问道,“王爷……是想要篡位谋逆做这一国之君?”
太叔卢望了她一眼,“不想。”
谈凝望着这一层子的密宗,却是不信,“这些东西既然只要一卷便可动摇朝堂,皇上继位不久,国纲可谓尚未固稳,若有这个心思,可谓是翻手之间。”
太叔卢望着她许久,“昭日也这样认为。”
谈凝一愣。
太叔卢敛下了目,神色平淡的道,“他知道,只要我有这个心思,夺位只在翻手之间。所以,他需要我,却忌惮我,昭日在这一点儿是像极了他的父皇。”
谈凝沉默了一会,壮着胆子问道,“王爷……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皇位吗?”
太叔卢抬起了眸子望着她,道,“要来做什么?”
“额……”
“一堆的烂摊子要收拾,今天管东家,明天管西家,这日里生了大旱要你管,那日里下了暴雨要你管,这年的收成不好让你睡不着觉,那年边境兴了战乱让你急破了头。几十万太缇的百姓要你养顾着,没得饭吃骂你,冻着了骂你,懒死在床上不愿耕地骂你,赌桌上输得倾家荡产骂你,没钱了去抢骂你,抢着了骂你,没抢着也骂你。”
太叔卢抬起了眸子望着她,道,“你说,我为什么会想要这个皇位?我傻?”
“……”谈凝听完他这一席话后一时哑口无言。
太叔卢敛下了眸子道,“世人只看皇位至高至权,却不知道这背后需要承担多少的沉重。皇位,是需要仁贤广博爱民如子有大爱无私之心的人来胜任,不然就只是个平白的累赘,徒然给自己增添太多不必要的麻烦与愁绪。仁贤,广博,大爱,御下,除了最后外前三者我无一具备,便从来就没想过要这个皇位。”
仁贤。
谈凝回过了神来,道,“那一年仁贤王将王爷推下鹰隼殿是……”
说到这里,太叔卢敛下了眸子,只走到了那成林的册卷当中,目光掠过了那一卷卷陈设的卷案,随即从里面抽出了一卷。
太叔卢道,“四哥原是我心中最能胜任皇位的人选。”
长卷抽开,已凝结成形的墨字密密麻麻的跳了出来,谈凝怔怔地望着,随即听他缓缓了讲起了那一年先帝还是皇子时的夺嫡之战。
事情不过老生常谈,当年的夺嫡之战以二皇子、四皇子、五皇子的名望呼声最高。
二皇子孝明王司监官朝。
四皇子仁贤王俯听民声。
五皇子景文王文韬武略。
到后面局势几乎划分成了他们三人的三足鼎立,由于三位皇子当中,仁贤王最得民心,以至于到后面呼声越来越偏向于四皇子仁贤王,但是仁贤王党羽未丰,只凭民心之势到底还是比不过掌执官朝后来手握兵权的二皇子孝明王。
“我幼时早产,身体原是不大好的,自小便无心参政,夺嫡之中是唯一没有站过阵营被卷进去的人。”
太叔卢说道,“四哥生性仁济温谦,他最后输了,兵败之日战火烧到了鹰隼殿中,他一路逃了过来,想着能多救一个人便是一个人。彼时,我虽未站立阵营,但几个皇兄当中却是与他最交好的,他知道以二哥的为人会对我下手,便当着众大臣的面将我推向了鹰隼殿以此与我划清界线,保了我的命。”
……
那日鹰隼殿大雪。
皇炉煮雪。
太叔卢身披着一件玉织大氅坐在了殿下倦书观雪,只看着黄色的筒瓦和红色的宫墙在纷飞的鹅毛大雪下相映成色。
“咕噜噜——”火炉上正煮着茶,整个鹰隼殿上都是安静的,静的只剩下翻书的声音和茶水翻腾的声音。
十五岁的太叔卢那时个子还没有发开,只性子生得清冷,对什么都是淡淡的,往日里全靠坐在殿下看书来打发时间。
“砰!——”大殿的门突然被人一把推开。
太叔卢卷着一册书望了过去,只看着四哥急匆匆的跑了过来,便放下了书起身问道,“四哥,发生什么事了这么急?”
只是话还没有说完,见着冲过来的仁贤王披着一身的血向他跑了过来,就在他惊怔的时候,用那双沾着血的手猛地将他从鹰隼殿上推了下去。
摔下去的时候,听到了他的那一句——
保重,九弟。
好好活着,不要为我报仇。
摔下去的时候,看见了一干的大臣急匆匆的赶到了殿阶上,看着他们一个个骇然的惊开了眼瞳的望着自己,看着那瞳孔中映着的一片的血红。
“殿下!”
鹅毛大雪纷飞着落了下来,大雪中的血格外的鲜红刺目,一时之间天地万物都被湮没在了这一片忽至的大雪之中。
这一场雪吞没了鹰隼殿下那一声断骨之下的惨叫声。
这一场雪埋藏了那个曾经心怀天下俯首为民的贤王。
“咕噜噜——”
只听着皇炉中煮沸的茶不停的翻腾着。
……
太叔卢只是寥寥的几句,却让谈凝听的有些心惊肉跳。
自古每朝每代夺嫡之位,无一不是以明争暗夺乃至于流血铺垫而得,而今联想到了如今整个太缇之中之剩下了太叔卢一个王爷,可见帝王的薄情,也能想到这些年他过得有多么的艰难。
谈凝望着眼前的男人,抿了抿唇,想着小时候偶有听闻过宫中不时传来过几位王爷暴毙的消息。
胸口有些闷。
太叔卢在这样的帝王宫中独自一人熬下来,是真的太不容易了。
“王爷……”谈凝伸手覆在了他的手上,有些心疼他。
太叔卢手中捧着那一卷密宗,望着那只覆在自己手背上的柔荑,只是抬眸望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谈凝心里有些心疼,“王爷这些年辛苦了,想要瞒过先帝与皇上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王爷要周旋在这当中可是吃了不少的苦……”
说到了这里,谈凝像是后知后觉的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些迟疑的说道,“所以,王爷放出了自己不举身怀隐疾的消息,是为了骗过先帝与皇上的,那王爷其实是可以……”
太叔卢望着她。
良久。
他面无表情的卷起了那一卷密宗,道,“本王可不可以,王妃来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太叔卢:哄不好的生气,要亲亲才能消气!
谈凝:我生气了!
太叔卢:那你亲回来啊!(理直气壮)
谈凝:嘤。
——
谈凝:王爷真的对皇位一点兴趣都没有?
太叔卢:那种一年365天全年无休还隔三差五的要加班没得加班费,白天费脑子晚上睡不好还要防火防盗防大臣防嫔妃防外患防反贼,几年下来心肝脾肺肾都是病,傻子才要这种工作。
(隔壁一心想篡位的摄政王):我感觉自己有被冒犯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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