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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淮之的手指摩挲着秦涓的手背,他脸上的神情迷醉而又清醒,那狡黠如狐的双目微眯着……

他似乎是在努力的寻找着,这张戴着面具的脸上那一丝熟悉的影子。

那个幼狼一样的孩子,如今应该是十二岁了吧。分明一载不到,却仿若三年五载过去。

他想这样子的他,是否已足以迷倒那些草原上的女孩了,这样的他是否如面前这个少年一样依然澄净,双目用坚毅和沉敛做为伪装,却分明还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赵淮之看着秦涓的眼,这一瞬眯起了美眸。

秦涓的心狂跳着,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这样的事啊。

这到底是什么事啊……说不怕是假的,可是他为何要去害怕一个瘦若无骨的人,他明明这么弱,比那一只狐狸弱小多了。

他坚毅的目死死的盯着这个此刻美的近乎妖邪的人……仿佛是一个高不可攀的神祗,突然堕落成了吸食人血的妖精,可谓矛盾的情绪交织在这一张美丽的容颜上。

而他自己的手仿佛是被注入了千斤重的铅水,重的抬不起来……不愿从这个人的锁骨上移开。

他只觉得眼前这个人,该死的,那么好看。

肤色不及狐狐的白,应该是大船上风吹日晒的结果,这双眸清澈中带着让人心惊的魅惑,他从未见过这样摄人心魂的美目。

这样美的迥异的人,他懵懵懂懂的年少里,前前后后只遇到过两个,一个清濯绝尘不似凡响,恍然若梦却也无处追寻……一个近在咫尺却又妖邪入骨,美的让他害怕。

“妖物。”

他低声咒骂,猛地推开面前的人。转身之际,身影都在颤抖。

秦涓不知道他这一转身,忽略了诸多疑点,比如这人的手为何比脸要白许多。也是许久之后,他才意识到是自己太嫩了。

*

赵淮之看着少年仓皇离去的背影,仰首笑得肆虐又张扬……忽地,他闷哼一声,手捂上后腰处,大片大片的血渍染红了他的手心。

他方才若不使计快些逼走这个少年,他受伤的消息就会传出去,那么,他们就会知道刚才宴会上的刺客是谁,那些和他一起来的人都得死。

所以刚才他才反其道而行之,斗胆挑衅了这个少年。

他忍受着巨大的疼痛感缓缓靠向墙壁,直到少年仓皇凌乱的脚步声消失在牢房外。

他才缓缓伸出手去处理血流不止的伤口……

真是可惜,乃马真皇妃没有死。没有想到几个厉害的内廷侍卫都被安置在了这个女人身边,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只他一人,无法完成此事。

他的唇角上扬,而目光无比幽寒。

*

牢房外,大雪纷飞。

火烫的双颊迎上雪夜的寒风,喷张的血脉终于安静下来,秦涓颤抖的身子也在这一瞬恢复了平静。

怀中被捂得温热的公文上,最后一行的名字跃然于眼前。

赵淮之。

他记住了这个名字,清风霁月、雅意韵姿,那张脸亦如这个名字,只是内在或许相去甚远。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一个美到邪肆……如此大胆的人。

两张脸在他的脑海里交错着,一面清雅绝尘冷若冰霜,一面邪肆俊逸饱含讥讽。

分明不是一个人,也不可能是一个人,却为何会给他一种久别重逢的错觉。

他想再等一两日,他还会再去牢房找他的。

他必须要查清楚这些事。

*

次日早起,秦涓正在洗涑,听闻院中有说话声传来。

是有奴才过来带了好多新鲜的肉过来。

“小的是宁柏大人的人,这些肉是我家主子让送过来的,还有一车的瓜果。”

曰曰昨日出城去找宁柏,宁柏今日就让人送了肉过来,着实奇怪呢,秦涓微歪着头想,不知昨夜曰曰和宁柏说了什么。

阿奕噶让人把东西搬至膳房。

日上三竿的时候曰曰才起身,阿奕噶告知他此事,他甩了甩袖子:“去让厨子做一桌,夜里设席,你去把宁柏请来,若请不来宁柏,也可以把齐林请来。”

阿奕噶愣住了,许久才应下。

曰曰说完换了一身素色的衣裳带着两个奴才走了,他要去乃马真皇妃那里请安。

昨夜皇妃遇刺,今日曰曰必定是要过去侍疾的,虽然少他一个绝不会不少,但不去,总会为人诟病。

“等我回来就设席,还有秦涓,那个案子整理好后给我。”曰曰说完转身快步走出院子。

伊文王世子特地提起,阿奕噶便也问了案子的事。

秦涓沉眉道:“我会尽快查清楚。”

他想告知阿奕噶这个案子挺复杂,他甚至觉得查不查清楚那个王子的死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只是宋国匠人是否会拿出造船的核心技术。

只是那几个匠人……秦涓想到昨夜的事,脸颊滚烫,连耳根都红了,他想,今日他是无法再去审问那个赵淮之了。

“行吧,哥先去安排要紧的事,这事你搞快点。”阿奕噶感受到他的异样,以为他是没有信心查好此案不,便拍了拍他的肩膀。

秦涓怔怔然点点头。

阿奕噶离开后不久,秦涓也出门了,至夜里他回来时,庭中大桌已摆上,齐林和万溪两位大人都过来了。

还有许多日不曾见到的妃檀。

妃檀躬身对他行礼,秦涓回他一礼,低声问他:“你怎么……?”

“大人让我代他过来,我便跟着齐林大人过来了。”

秦涓顺势问他:“那宁柏大人现在何处?”

“在整顿大都城周行伍,每户出一名壮丁,收编入伍。”面对秦涓,妃檀没有想过隐瞒。

秦涓眸色一黯,昨夜曰曰既见宁柏,宁柏今日又已去成周收编丁壮入行伍,再看曰曰对宁柏的态度比之以往可谓天壤之别,是否可以大胆猜测,昨夜曰曰与宁柏的谈话里应该有关于吉哈布新兵之事。

自然应该是谈妥了曰曰今日才会设席款待宁柏的人。

这么说伊文王世子是铁了心了要助乃马真立窝阔台汗长子贵由。

其实,这样也算不错……至少风雨飘摇无枝可依的伊文王世子有了庇佑。

而这一份庇佑,是王世子曰曰赌上无数人的性命与前程争取来的。

*

万溪和齐林的交情似乎不错,在席间也没有闹出不愉快,反倒是和曰曰有说有笑。

“曾经的斡难河有三大恶,这人间第一恶东河郎君博博怒,花天酒地调戏女子,他啊,一旦驾马出街,每家每户都把自家女儿锁屋里不让出来,第二恶就是这小子(万溪)……花言巧语,黑的说成白的,虽不骗人心,可他骗钱,也不知那些年怎么那么缺钱,更可恨的是骗人银子,那些人还不觉得自己被骗……”曰曰说完猛灌一杯下肚。

万溪没觉得不好意思,反倒是露出更显得意的笑容。

齐林不禁问道:“那第三恶呢?”

“这个……齐林大人就不必知道了。”曰曰嬉笑着连连摆摆手。

“……”秦涓无语的想,这第三恶大概率就是这傻子王世子。

没想到曰曰的童年还是挺有趣的。只怕小时候也没少挨打……

齐林看向万溪:“既你是那第二恶,定知第三恶是谁。”

万溪闻言秀眉一挑:“自然……这第三恶纨绔乖张,六七八岁大就能逼他的嫡母险些悬梁……”

曰曰一道幽寒的目光看过去,万溪立刻打住了:“当然我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事谁知道呢,就好比他们只知那些年我骗人钱财,却不知那些姑娘和妇人都是心甘情愿的。”

秦涓扯了扯唇角,骗人钱财还能说的如此冠冕堂皇可真有他的。

万溪接着道:“可别这么看着我,我升官发财之后,以前的旧账也大都还清了,我万溪谁也不欠。”

“呵呵呵……”曰曰勾起唇阴阳怪气的大笑。

万溪被惹毛了,挑起秀眉:“你呵呵个什么劲儿,就你那点破事掀开来只怕一场口诛笔伐,你还有脸笑老子……”

“万溪,你他娘的是不是想干架,不是就闭嘴!”

“打就打怕你不成?正好喝了点酒无处宣泄!”万溪站起来,刷起袖子。

不远处的篝火燃烧的噼里啪啦。

齐林似乎是没搞懂发生了什么,正想问清楚,极布扎将一坛酒递过来:“听闻齐林大人好酒量,极布扎不才,斗胆和大人对饮一番。”

齐林一挑眉:“行!”

二人二话不说开始灌酒。

这二人喝水似的喝法,秦涓当场傻眼。当初阿奕噶和曰曰那喝法都比这两人好……

什么是如驴饮水,这大概就是了。

一直没说话的阿奕噶对秦涓挑了挑眉,就好像在说,怎么样,哥哥那日还算正常吧。

秦涓正发愣被齐林踹了一脚:“崽种!去拿酒!什么眼力劲!”

齐林这比对他有意见,那么多人不踹,非得踹他,这狗比!

秦涓又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齐林不敬,阿奕噶也担心秦涓不满齐林作风惹出事来,他将手边上一坛子酒递给秦涓。

秦涓接过来将酒坛子往齐林面前一放。

齐林又踹了他一脚:“愣着干什么?弄开啊!”

这狗比……

秦涓微龇牙,动手去掉酒坛上的泥封。

“我艹!孛儿只斤·曰曰!你个混蛋谁允许你揪头发掐脸的!打人不打脸,你有没有武德啊!”

“万溪你个狗比是谁先拧耳朵的?!”

那边曰曰和万溪打着打着歪倒在地互掐起来,因为声音太大众人也被吸引去注意。

秦涓趁乱离开了,去了松蛮屋内避乱。

后来席间发生了什么他也不得而知。

秦涓好些天没单独见过松蛮了,奴才本给松蛮洗涑完毕,正准备哄他睡觉了,见秦涓进来,松蛮立刻醒了,从床上爬起来。

秦涓微皱着眉:“怎么还没睡。”

“正准备睡,哥哥你来啦。”

“……那我还是出去。”

“哎,你都来了,不陪松蛮躺躺?”小脸上微有些生气。

秦涓踢掉鞋子,坐到松蛮床边来:“躺是不行了,他们随时叫我过去,坐坐是可以的,你睡吧,我拍着你。”

“不要你拍我睡,你给我讲故事吧,你给我讲讲宋国大船的事,你说你住在大江边上,总归见过船吧。”松蛮躺下,捧着小圆脸。

秦涓将他的小胖手塞进被子里,淡道:“见过。”

松蛮兴致勃勃:“船大吗?狐狐阿爹说宋国的船是全天下最大的!”

“狐狐?”秦涓怔然看向松蛮,他似乎是想起来了,松蛮曾经对他说过的,狐狐要带松蛮去宋国看大船……

狐狐怎么会知道宋国的大船?

“三岁前的事你还记得吗?莫不是记错了?”秦涓勾唇浅笑,说的有些漫不经心,显然心里已起疑,狐狐是汉人,会汉话,昏迷时还在喊“父王快跑”。

狐狐昏迷不醒时口中呢喃的父王又是谁?

伯牙兀氏的唯一继承人,为何会是汉人,这些事情其他人知道吗。

“秦涓哥哥!”松蛮连唤他三声,甚至伸出手来捏他的脸颊,“哥哥,你在想啥呢,狐球儿和你说话你都不理狐球儿。”

这孩子撒起娇来,总会给秦涓一种他是女孩子的错觉……何况他生的粉雕玉琢。

秦涓忍不住捏了一下他的脸颊:“在想宋国的大船,好大好大,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不对,那个时候比你大一点,冬日的清晨听到江边的锣鼓声便从被子里爬起来,再冷的天也会让奶娘带我和谷谷去江边,找个好位置,看纤夫们把大船拉到渡口边,船好大,往往大船后会跟着许多的小船,岸上是成排的纤夫……我们那里又称他们绳客。”

“那哥哥,你家有大船吗?”松蛮问道。

秦涓微愣住,忽地露齿笑道:“没有。”

狐球儿不知大船有多贵,甚至有的县都弄不到一艘。

大致还记得他爹在江左的时候曾想和船商大户拉关系走海商的路子,但没有谈妥。

“那怎么样才能见到大船呢?”

“去江边或者海边就可以了,尤其是海边,船只很多,非常的壮观,你看着那些船只,会觉得自己变的很小很小,当那些船只齐整的驶向大海的时候,非常的壮观,就仿若化作鲲鹏,随他们远航。”

年幼时的震撼,是遗忘不掉的永恒,刻在了孩提时的记忆里。

当秦涓低下头来,却发现松蛮已经睡着了,小胖手抱着他的手,贴在肉乎乎的脸颊上。

鼻子上还在冒鼻泡,能听到浅浅的呼噜声。

秦涓抿唇浅笑,伸手捏了一把松蛮的鼻头。

做小孩子真好,真希望松蛮能一直快乐,不要像他这样,用一生的时间去回忆六岁前的那份遗失的快乐。

他掖好被角,从松蛮房里出来的时候,看到曰曰坐在院子里。

宾客散去,杯盘狼藉,三两奴才在那处清扫。

曰曰歪坐在庭中榻上,布幡挡不住乱飞的雪花,盆中的火燃燃灭灭,酒香在院子里弥漫着。

“还喝啊。”秦涓漫不经心的说道,他似乎是越来越不懂曰曰了,当然这并不重要。

就像他此前以为曰曰和宁柏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心平气和坐下来讲话的一天,阿奕噶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他们竟然开始合作了。

若如他们所说,宁柏此人重利,那曰曰的筹码又是什么?仅仅只是因为曰曰率先以伊文王的名义拥护贵由继位?

可是,这只是曰曰给乃马真氏的好处,而不是宁柏的好处。不是吗?

寒风袭来夹杂着雪花,秦涓瑟缩了一下,看向曰曰,见他衣衫单薄还赤着脚,头发也是凌乱的,想必方才和万溪干架把靴子踢掉了,即便如此也不必脱掉袜子吧……

秦涓瞧着都觉得冷,解下肩上的豹纹围巾裹住曰曰的脚。

曰曰觉脚上一暖,看了过来咧嘴一笑:“秦狼还是喜欢我的,或许是可怜我,不过我到底比你的围巾重要……”

“闭嘴,我心疼死了,不知道你的脚多臭呢。”秦涓龇牙。

“……”曰曰似乎是愣了一下,“我艹!这围巾还不是哥送你的,只要哥一天不死,保你衣食无忧!”

秦涓没理他,他转过身去将火盆里添了几块木柴后,才平静道:“那你先好好活着。”

曰曰一怔,闭了闭眼,一句话也未说。

干架的时候,万溪问他,当日是不是他让狐狐东归,带了一封信给乃马真氏。

自然,自然是他,这是他放狐狐东归的条件。

伯牙兀·狐狐锒铛入狱,伯牙兀部将士被斩七人。

草原北部势力重新洗牌。

仅仅因为他的一封信?

伯牙兀部势力被清算,而曰曰为伊文王旧部、为吉哈布,为虎思斡耳朵,为纥颜部争取到了喘息之机,势力矛盾转移至伯牙兀部和以耶律丞相为首的原契丹皇族身上。

狐狐教他的棋艺,他悉数奉还。

他看似得到了他最想要的局势,可是这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谁都明白纥颜与伯牙兀两部是孛儿只斤氏的左膀右臂,如今孛儿只斤皇族内斗不已,玩着玩着玩断了自己的右臂。

伯牙兀部的零落,仿佛在昭示一个答案。

蒙人若解决不了各部之间的矛盾,就永远不会存在什么天下大局的观念……

火光之中,曰曰端起一盘花生米看向秦涓:“这盘花生米你能想到什么?”

秦涓皱着眉,抱着胸,显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或者说,他觉得自己不适合回答这个问题。

曰曰不依不饶,咧嘴一笑:“你若不回答,就陪我在外面吹一夜的寒风。”

秦涓脸一黑,这货想冻死,还非要拉上他?

“宛如一盘散沙。”秦涓冷着脸回答道。

“嗯,很好,坐过来。”曰曰放下盘子,指了指身旁的坐榻。

秦涓的耐性都快被这人磨尽了,忍气吞声的走过去坐下。

“面具取了,对着我时不必戴着。”况且他喜欢看小狼崽俊美的脸。

曰曰从袖子里取出一个汤婆子放在秦涓手中:“我们蒙人可没有你们汉人怕冷,这种东西带着还会流汗。”

“冬天是蒙人最忠诚的战友。”

汤婆子还很烫,秦涓捂了一下手觉得好受了许多。

曰曰说的没错……冬天是蒙人最忠诚的战友。

无独有偶,蒙人的西征,逢冬必胜。

愈战愈想战,西边的商路被蒙人打穿了,当中原的商旅能进入西方后,蒙人又将目光放到了海上……

南宋称霸海上贸易百年有余,由海船迎来的经贸大宋时代,让无数人艳羡。

欧亚大陆最东方的南方汉人以其超前的智慧开启了海上丝绸之路最鼎盛的伟大时代。

他们创造了世界经贸史上亘古不朽的传奇……

在秦涓的记忆里,没有比江左更富有的地方,所以他对黄金与白银无感。

依稀记得他家所在的村子,他家家境殷实,却不算什么大富,所以他爹还得为了生计远赴金国西域天竺,而村子里像他家这样的商户很多。

藏富于民才是富。

“若论打仗蒙人厉害,若论做人,还是你们汉人厉害。”曰曰眯眼笑道。

秦涓懒得理他,曰曰是故意的,他就是在钓鱼,想拉上他和他斗嘴,但秦涓不吃这一套,所以曰曰每每这般说时,秦涓直接装作没听到。

曰曰将花生米盘子放在火盆上烤,烤热了便拿过来吃:“对付散沙最好的办法就是一个一个吃掉,吃到最后只剩下几个好管的。”

“……”秦涓呆住了。

曰曰伸手在秦涓眼前晃了晃:“我说的玩玩。”

看把这崽子吓得,是不是以为他要造反?

曰曰心里一爽,狼崽还是挺在乎他的嘛。

秦涓脸一沉,这傻子王世子想一出是一出,若是他日真要造反,他相信这傻子是真做的出来的……不过现在曰曰没兵没马,量他也不敢单枪匹马造反。

“行了行了,睡去吧,明日还要早起呢。”曰曰擦干净手上的灰,咧嘴一笑。

秦涓二话不说站起来往屋里走,冻死他了!傻缺了才陪着这人在庭中饮雪吹风。

*

次日,曰曰和阿奕噶一身戎装出门,就连极布扎也带着松蛮出门了。

秦涓不好多问什么,便也没问。换了一身玄色圆领,脚踏青云皂靴,这才发现手边多了一条新的豹纹围巾……

曰曰是个心思细腻缜密的人。

戴上围巾,外面依旧在落雪,一夜过后雪堆的比昨日高了许多,门前的雪被奴才们扫到院墙脚下,白茫茫的,些许刺眼。

这样的天无法骑马,他得徒步走至刑部,去找万溪。

蒙人仿金,金仿宋,都设六部。只是现在大都重建,官员体系凌乱,好比万溪是一个人当三个人一般的使唤。

万溪知道秦涓找他是为什么,但他是不会与秦涓这个方便的。

秦涓自然不懂万溪是出于什么目的。

万溪依旧笑的风姿卓约:“想要知道什么,自己去问去查,刑部没有人会帮你。”

秦涓:“重复审问是浪费光阴。”

“这光阴浪费的是你的不是我的,滚。”万溪挥挥手。

秦涓袖中的手动了动,可是,终归是忍住了,他想这人大概是昨夜酒喝多了还没醒,先不和他一般见识。

他冷着脸去找刑部的其他人,哪知那些人都说没有万溪的吩咐不敢把东西给他。

有好心的提醒他去找刑部尚书或者刑部侍郎。

他若认得刑部的尚书或者侍郎,还用得着去找万溪?

从刑部出来,远远的见一对人骑马而过,他停了一会儿,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又听到马蹄声回来了。

他微惊,一回头就看到风雪中那个身穿金色甲胄的俊美男子。

秦涓躬身行礼:“宁柏千户。”

宁柏拧着眉问他:“来刑部做什么?”

也许是许久没见秦涓,又因为秦涓戴着面具的缘故,他从秦涓面前过时第一眼没认出来。

认出来后便去而复返。

伊文王世子喜爱美人许多人都知晓,让秦涓戴上面具,也符合伊文王世子的作风。

秦涓双眸突然一亮,如同告状的孩子一般对宁柏道:“王世子让我来查一个案子,但刑部的人不肯把东西给我。”

“……”不远处几个刑部的人听见了简直欲哭无泪。

宁柏闻言对妃檀仰了仰下颌。

妃檀立刻会意。

宁柏带着人离去,妃檀跟着秦涓进刑部。

万溪见秦涓去而复返,不耐烦道:“你怎么回事,说了要你自己去查……”

妃檀将宁柏千户的牌子举在万溪眼前,淡声道:“宁柏大人有令,刑部协助秦调查此案,所有人必须配合。”

万溪的脸如同六月的天,瞬间阴沉。

秦涓能猜到他现在一定满脑子的:宁柏狗比……

有妃檀的帮助,那些卷宗很快被人拿到秦涓面前,甚至此前大汗的人查到哪里,他们还未誊写的手札都送到了他的面前。

妃檀帮他整合:“大船是从宋国泉州市舶司而来,他们的目的是去高丽,并不是大都。”

妃檀念完看向秦涓。

秦涓站起来:“去高丽?”

“嗯。”妃檀点头。

“既然是去高丽,他们不该在河间府停留,方向有问题。”秦涓忽地说道。

妃檀不懂海上的航线,当然秦涓也不可能懂,毕竟在蒙人没注意到海上时,海上一直是宋人在控制,他们现在了解的海上,都是从宋人那里了解到的。

秦涓也没有看到过海上的地图,他只是凭直觉。

“为何?”

妃檀有疑惑,门外偷听的万溪也皱起了眉。

秦涓却很平静的解释道:“因为风向。”

他看向妃檀:“风向不对,秋冬是北风向南吹,所以他们不可能选择秋冬季节走去高丽的航线。”

“大人,这小子……”门外万溪的人抓住万溪的胳膊,万溪一巴掌拍在那人脑壳上却疼得自己眼眶发红。

万溪抽吸道:“你闭嘴。”

妃檀虽然不懂地理,但也立刻明白了,冬季逆流逆风去高丽,这显然不可能。

秦涓倒是觉得这船更像是去宋国的,若真是去宋国,那这船是从什么地方出发的呢?

这一千米外飞来一箭射死一个王子。

一艘大概率应该是回宋国去的大船,却说从泉州来到高丽去。

秦涓想到这里,突然停下了,他也恍然间明白这个案子他不能再查下去,且必须给一个合理的了结了。

秦涓本想求妃檀不要将此案告知宁柏,可正当他要开口时却选择了沉默。

最好的方式是什么都不说。

但敏感的他也察觉到了万溪的异常,似乎一开始万溪就不希望他彻查此案。

此案最开始万溪的干爹万卢查了三个月,案情如何万溪肯定是清楚的。

万溪却更像是不想让任何人搞清楚这个案子,这么想有一点又解释不通。

那万溪给他牢房的钥匙又是为何?只是单纯的示好?

不,万溪不需要向他示好。

*

从刑部出来,秦涓和妃檀聊了一点别的,诸如大都的集市、新年的新衣、还有什么时候回吉哈布……

秦涓素来话少,陡然间重逢后聊起这么多家常,妃檀很快察觉到秦涓的异样。

也明白了秦涓是想转移他注意,不想在提宋船案。

妃檀想,他或许明白秦涓的顾虑了,只是秦涓还不明白他的为人……他是不会害秦涓的。

秦涓既然不想让人深究此案,他便也不会将此案经过详细与宁柏大人说。

事实是,妃檀也做到了。

*

是夜。

雪停风驻。

三更钟时,秦涓身披一件斗篷,扎好头发,套上皮靴,匆匆离开。

这夜,曰曰和阿奕噶都没有回来,估摸着被什么公事绊住了。

至牢房外时落起了雪籽,换班的守卫见这个时间还有人过来,显然是微微吃惊。

秦涓出示了牌子,径直的向牢房内走去:“不用跟来。”

牢头停下脚步,将手中的灯盏递给他。

他接过来,循着上次来过的记忆往牢房更深处走去。

路过时,偶尔能听到酣眠的呼噜声,唯有在最里间那处停下时,那个人,安静的没有声息。

“赵淮之。”他轻轻喊出他的名字。

轻柔的不带一丝情绪。

那人似乎是并没有睡,也似乎是在等待一盏灯,一个少年,一场邂逅……

无关风月。

铁链铮铮两声后铁锁落地,牢房的门被少年推开。

身姿颀长的少年在摇曳的烛光中踏进牢房中。

这半年来,他的个子疯长,如今已具少年之姿。

他甚至想过,即便他现在站在奴奴秣赫和沐雅面前,他们都不一定能一眼认出他来,况且他现在还戴着面具。

曰曰让他发过誓,不到曰曰称王的那一天他的面具不可取下。

他当时同意发誓的理由现在想想更是可笑。

因为他觉得这个面具好看,还是金子做的……能宰王世子的钱的机会,决不可放过。

赵淮之躺在牢房里唯一的木榻上,秦涓将灯盏提高,看清少年的脸。

那股让人心惊的感受又如期而至。

被惊艳的感觉是惶惶的,带着年少的稚嫩与不安。

“赵淮之……”他察觉到他的声音有些轻颤,甚至喑哑。也是此时,惶惶不安的孩子,隐约察觉到自己的变声期临近了。

躺着的少年没有睁开眼,似乎是察觉到脸颊正上方灯盏的热度……他轻轻勾起唇角:“大人是要与在下洞房花烛夜。”

“……”秦涓想若是这世上若有一句话噎死他的人,那一定是赵淮之。

好在秦涓已经“经历”过一次了,这一次不会像上次那样“没见过世面”了。

他其实很想说:我才十二岁。

当然,他这么说别人肯定不信,牢房外那些守卫都不会相信,当他戴上面具一身玄色戎装的时候,旁人会忽略他的年龄,以为他是一个大人了,这恐怕也是伊文王世子让他戴上面具的目的之一。

权利场上,不需要孩子。

“别说这些话试图分散我的注意,你对别人的把戏对我不管用……”

等等!他赵淮之是不是拿同样的话对万溪、对审理他的其他人说过?

秦涓心下一紧,另一只手如飞来的箭矢一般捏住赵淮之的下颌:“你对万溪也是如此?”

赵淮之吃痛睁开眼眸……

这一刹那,若流光洞开,一室明媚。

秦涓怔怔然松开捏着赵淮之下颌手指,似乎连身体也后退了一步。

少年时的惊鸿一瞥总是难忘的。

秦涓只觉得自己的血脉都凝固了,这个人的眼眸是青茶中泛着雪花一般的银白的光。

他的脑海里只留下一个认识,大宋荆北武王赵谦。

赵谦有银眸,道人谓之异,是亡国之兆,先皇怒而弃之于楚山。其兄继位,派一万人寻遍楚山,找到赵谦,封荆北王,其薨后谥号“武”。

银眸王爷的故事在他三四岁时便已家喻户晓。

可是那个银眸王爷死了,荆北武王的死讯传来他们的小镇时,那一年他正将和他爹启程去金国。

那一年他五岁。

赵谦怎么死的,众说纷纭,有人说他为了追杀金人中了金人的计战死了,有人说他被一条突然冲出来发疯的狗咬了几口,没撑几日便死了,还有人说他被一个舞女刺杀了,失血过多死了……

关于赵谦的死众说纷纭,但他的妹妹的结局却是一样的,荆北武王薨,其妹于楚山自缢。

赵谦一生违背伦常,尤其以强娶其妹为妇为世人诟病,只是许多因为他战功赫赫而爱戴他的人们坚持认为其妹并非其亲妹。

自他六岁进入吉哈布后这位银眸王爷子孙的故事自然无从得知了。

*

赵淮之方才眼中有银光闪过,而此刻当他低头细看,却发现那美眸中妖冶的银光不见了。

若是旁人一定会觉得是自己眼花了,可秦涓不会。

他甚至怀疑这个赵淮之是服用了某些药物改变了眸色,在撒马尔干的时候就有粟特族商人贩卖能改变眸色的汤药。

因为那时许多人在想如何给蒙军大营里安插探子。但他们异色的眸,异色的发,他们必须改变,于是商人们开始找人研究这种改变发色与眸色的药。

秦涓有时会自负的相信自己的第一直觉,他相信是这样的。

赵淮之看着秦涓,突然笑了:“大人的面具用的是金人产的金,可这工艺却是宋人的。”

秦涓眯起眸,显然不明白赵淮之为何突然说到这处。

赵淮之也似乎察觉到了,面前的少年与来这里的其他人的不同。

年纪似乎还很小,倒不是因为个子和声音,而是因为“专注”的神态。

因为年纪小,所以很难被转移话题……若说话的人转移了话题,他可能需要思量一会儿。

就是这种停顿,让赵淮之意识到,这面具之下可能是一张稚嫩的脸。

一个孩子?

可他之前都对这个孩子说了什么?

赵淮之耳根微烫,似乎有些许懊恼。

弄错了,这真是个孩子,这会儿他看到烛光中孩子系着斗篷绳的纤细的脖颈……甚至那小小的喉结都未完全长成……

大人是要与在下洞房花烛。

方才自己说过的话,如烟花爆竹一般在脑海中炸开。

他竟然调.戏一个孩子?

但愿这个孩子压根不懂洞房花烛的意思,所以才如此淡然自若的站在他的面前。

秦涓将赵淮之脸上的神情尽收眼底,他微抿着唇。

好看的人就算变起脸来也是好看的,一颦一笑都是风情。

他不懂戏文里的洞房花烛,或许就是戏台子上对着月亮搂搂抱抱,当然和好看的人做这些事,他不会排斥。

或许如曰曰所说,他本性风流……见一个爱一个……当然,他此时只是想想罢了,放在曰曰面前,打死他都不会承认。

“站得够久了,要问什么快点问吧,我很困。”

赵淮之的蒙语是大都一带的官腔,秦涓压根无法分辨这人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蒙语。

秦涓立刻想到一个词,滴水不漏。

赵淮之肯定是有问题的,一个宋人,蒙话说的比曰曰和宁柏他们还好。

“你的船不是去高丽,是回宋国,为何会在河间府逗留,你为何要杀掉那个王世子。”他平淡的说完,眸光一直落在赵淮之脸上,关注着他的神情变化。

可赵淮之没有震惊,他的睫羽在烛光之下摇曳轻颤了一下,而眸中的光又仿若黯淡下去,恢复了平静。

“诸多只是猜测,大人且拿证据说话。”赵淮之勾唇一笑。

“证据?”秦涓的手轻柔的捏住他的下颌,坚毅的眸光凝视着赵淮之的,“证据在你身上。”

一个孩子,眼眸里的深沉比大人来的还要强烈,仿佛能给人巨大的压迫感……

赵淮之知道,这个孩子不简单。

只是他实在想不出来,蒙人中有哪个部能生出这样的孩子?

秦涓只是这样凝视着赵淮之,也没有动手去解赵淮之的衣物来确认他说的话,他只是这样眸光坚毅又专注的凝视着他。

烛火在灯盏中燃烧,发出噼啪的声响,四周静谧,偶尔能听到各自的呼吸声。

“你若想知道可以亲自来查。”赵淮之展开双臂笑得坦荡却又饱含讥讽。

秦涓彻底怔住了。

可恶。

小狼崽恨不得咬牙。

这人是魔鬼变的吧,动不动就要人给他检查身子……

妖精妖精妖精妖精……

秦涓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就像是自己浑身毛发都炸掉了一般,或者尾巴被人点着了。

这话没法谈下去了,他本来是希望这个赵淮之识趣一点,告知他事情经过,他再想办法救他一命。

但今日这话也许只能问到这里了。

他转过身去,突然压低声音道:“刑部、牢房、有多少人是你的?”

终于他听到了一声抽吸声。

他如狼一般,满意的龇牙,这美的妖邪的少年,也有着急的时候。

他心下快意,连步子都有点带飘的。

秦涓走后,赵淮之的手再度压住他腰后的伤口……

他体内带蛊,不惧严寒,但一旦有伤口,身体极难愈合。

时隔多日,他的伤口还未结痂……

*

秦涓回到屋中时,天边鱼肚白,他睡了没一会儿便起身。

今日他要去御史台处一查那个死去的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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