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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秦涓私心希望伊文王世子能得到河西走廊。
“你为什么在这里。”
出乎万溪意料之外的是,这一次小狼崽的思绪没有跟着他的在走,还试图牵着他的思绪走……
几多日不见,狼崽在经历过死亡后显而易见的成长了。
万溪笑了笑:“本官又为何不能出现在这里,河间府本来就是我的家乡。”
他出生河间府,只是后来随养父去大斡耳朵几年。
“你不留在大都保护大都百姓却在这个节骨眼离开大都,你又不是如宁柏大人一般的将士,即便是乃马真后要派个人送信也不会找你一个五品以上文官,所以,你是偷偷出来的。”秦涓毫不畏惧的看向万溪的眼睛,“所以你为何出来?不会是专程来这里等我,那便是专程来此等其他人……”
说话间他已上前数步,与万溪相隔不过一尺的距离。
万溪甚至有那么一瞬间都不敢正视这头狼崽的眼睛,不可能!这个孩子绝对不可能猜到!
一切的布局缜密无破绽,他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怎么可能猜到!
所以他明白了,秦涓只是瞎猫撞死耗子,秦涓想通过这些话语来试探。
是个极聪明的孩子,只是还保留着赤诚之心所以城府还不够。
真是有意思,在吉哈布大营的签兵奴隶营那种吃人不吐骨头、既肮脏又下贱的地方呆了五六年都还能保留一份赤诚与善良……
万溪抿唇一笑,恢复了淡然与从容。
“我来这里自然是带着任务,你非官非将无权问我,伊文王世子已回大都,河间府里你不宜久留,晌午之后会有人带你回大都,若明日我再看到你出现在我面前,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万溪说完,伸出手捏住秦涓的下颌,秦涓一反抗,立刻被身后两个高壮的猛汉给押住了。
秦涓想摆开他们的钳制,那猛汉反应过来,猛的掐住他的脖子。
猛汉:“老实点,少遭罪。”
万溪像没事的人一般,勾唇说着其他的:“难怪曰曰会让你戴面具,这张脸可真是好看。”
他的眸似乎是闪过一道精光,他松开手,又让两个手下放开秦涓。
一刻钟前看到这张脸,即便此前没有见过这个孩子的真面目,他也认出了他。
这么多日不见,长高了好多,应该是到了猛窜个子的时候……
秦涓恨的牙痒,若不是这货可能是狐狐的师兄,秦涓恐怕会忍不住想捶爆他的狗头。
万溪让他滚回大都去,万溪凭什么管他啊。
万溪抿唇一笑,对手下的人吩咐:“先看住他。”
秦涓被软禁在这里了,他们不让他出去,阿奕噶给他的牌子压根不管用。
到了晌午的时候果然有两个骑兵过来,押着他上马车。
他们是把他绑上车的,还对马车夫吩咐:“这小子很凶的,会咬人的那种,不到大都不给解开绳子,否则你们后果自负。”
秦涓:“……”
马车上还有其他的小官员。听到骑兵这么对马车夫说,都不禁看向他。
是个很漂亮的孩子啊,这么凶的吗?
秦涓讨厌被一群人当猴看,一转头向他们龇牙。
一时间那几个小官吓得抽吸几声,也没再看他了。
他们现在相信了,可能真会咬人……
“到大都把他交给内牙就好,让他自己回去。”
马车外骑兵还在和马夫说话,还将给秦涓准备的行囊交给马夫。
“他吃的可多了,你也别忘了给他喂吃的。”
骑兵这么一说,马车内有官员笑出声来。
秦涓听的火冒三丈,万溪手下的人和万溪一样啰嗦!
马车摇摇晃晃的驶离河间府,这还是秦涓第一次坐这么大的马车,四匹马,两个马夫,马车内能容纳八个人,且一点也不拥挤。
这是蒙人运送官员的官车。
到了天黑,马车停下了,官员们在吃东西。
那老实巴交的马夫还真拿着行囊进来给他喂东西吃。
秦涓想要让他解开绑着的绳子,马夫不敢。
马夫取出行囊里的饼子喂他吃,还问他吃不吃牛肉干。
听到牛肉干,秦涓恨不得把车都掀了。
万溪这狗比就是故意的……他不吃牛肉,不吃牛肉,他不信万溪不清楚。
秦涓别过小俊脸,马夫半天才反应过来:“你这孩子不吃肉啊,那我喂你馕吃……难怪这么瘦……”
马夫光给他喂饼子和水,牛肉放久了坏掉了也是浪费,马夫自己吃了。
秦涓看着马夫在他面前大口大口的啃肉,他不禁眼泪汪汪起来……吞咽了一口唾沫,他也想吃肉了。
有羊肉最好了……鸡肉鸭肉也可以。
吃完了,马夫在车板上躺了半个时辰后,他们继续赶路。
第四日清晨,他出现在大都内牙处亭子里。
这时,马车夫才给他松绑,把行囊交给他,似乎是怕他捶他,马车夫将行囊一扔便撒丫子的跑了……
秦涓无语的将绳子扔在地上,拾起地上的行囊。
只见行囊里除去一些没吃完的东西,还有一包银子,及半块漆黑的面具。
秦涓愣住了,他皱起眉,这万溪到底是哪边的!!
若是真想害死他,也不至于对他如此。
可是被万溪害过一次了,他也不想相信万溪这种人。
他戴上面具,这时有内牙守卫向他走来。
“这不是你该站的地方,快滚!”内牙的守卫朝他吼道。
“我是伊文王世子的人,麻烦你帮我禀告伊文王世子。”他将行囊里万溪给的牌子取出来递给守卫。
守卫认出了牌子,又看了他数眼:“你等一下。”
约莫半个时辰后,守卫带他去伊文王世子落榻的宫殿。
只是曰曰不在,极布扎也不在。
他进院中的时候,只有松蛮蹲着院子里,在墙角玩泥土,一个奴才站在不远处,不敢上前,也不敢站的太远。
松蛮将树苗插进土里,自言自语的问道:“小树苗你能活的吧……至少能活到秦涓哥哥回来对吧……”
不知怎么,一股酸涩的情绪,自秦涓心底升起,他好半天都没有缓过劲来。
直到奴才看到了他,震惊的喊了一声:“……秦侍卫?”
松蛮这才回过头来,看到他的那一刹那,松蛮是欣喜的,扔掉了手中的小铲子跑了过来。
可是,在离秦涓一米不到的位置,他停下了,豆粒大的眼泪啪啪的往下掉。
“你还回来做什么呀,你不回来了啊!他们都说你死了!你怎么还回来!呜呜呜……”
松蛮哭的一抽一抽的,站在墙角的小奴才也跟着抹眼泪。
秦涓胸口闷闷的,丢掉了手中的行囊,蹲下身,将他搂进怀中,他的脸紧贴上松蛮的泪脸,温温柔柔的轻唤:“狐球儿……狐球儿别哭了。”
松蛮哭的更大声了,推开他,小拳头捶着秦涓的胸口。
“你还回来做什么呜呜呜……你让我伤心过一次了还不够吗?若你以后再出事我还得在重新伤心一次……呜呜呜!你太坏了!狐球儿已经不喜欢你了!狐球儿不要你了!”
秦涓捏住他的小拳头,置于唇边,声音低低柔柔的:“狐球儿若不要我,我要狐球儿便好……”
他面具下的眼眶红红的,才说完这一句,心已疼得恨不得裂开了。
松蛮哭的嗓子都快哑了,才搂着他的脖子趴在他的肩膀上睡去。
刚才还说不要秦涓了,这会儿任凭怎么动,都松不开他的小手。
哭过之后的松蛮小脸脏兮兮的,秦涓想将他放在床上,才一松手,松蛮搂着他的手便更紧了。
“……”
松蛮不放开他,秦涓也没办法去做其他事,只能告知小奴才:“你先出去吧,我会照顾松蛮,王世子回来后来告知我,麻烦你了。”
小奴才领了吩咐便带上门退下了。
看得出来,松蛮这些日子瘦了许多。他摸了摸松蛮的脑袋,有些心疼。
不知什么时候,秦涓也睡着了。
他躺在榻上,抱着松蛮,仿佛是躺在柔软的草地上,微风拂面,带着草叶的清香。
他听到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如此熟悉,像是旦木……
恍惚间他睁开眼,却看不清眼前的景致,白云、原野……草地上奔跑的牛羊。
旦木牵着松蛮在草地上放风筝,不远处一身白衣的少年坐在那里……他看不清是谁。
像狐狐,又像赵淮之……
胸腔里,他的心脏似乎是猛地收缩了一下。
他狂奔过去,却只觉得白衣少年的脸,始终如一团白雾。
他踏近一步,少年就会离他更远一程。
周而复始,山一程,水一程。越来越远……
最终眼前只剩下一片白茫茫,也只有旦木银铃般的笑声还萦绕于耳。
当他醒来,惊坐在床榻上。
哪里还有松蛮,只有一个为他把脉的郎中。
郎中见他醒来,对门外唤道:“王世子,他醒了。”
原来,这一睡,他一直睡到了这日深夜。
伊文王世子快步流星的进来,坐至秦涓身前。他一身华贵的紫衣,胸前戴满了明贵的首饰,就连冠帽也看着极其贵重。
这一瞬,秦涓意识到,曰曰应当是封了王。
曰曰看出了他的想法,勾唇一笑,告知他:“分封河西以西,封号:大永。”
曰曰不喜欢大永王这个称呼,当然他也不喜欢别人唤他伊文王世子。
秦涓看着他突然笑了,几分心酸又有几分释然,许久他才说了一句:“王世子求仁得仁。”
曰曰怔然一瞬,露齿一笑:“求仁得仁。”
没有什么不好,也不是最好,只不过是时局窘迫时最理想的抉择。
不争不抢,求仁得仁。
一室的静寂之后,曰曰突然站起来,他说:“人生海海,山山而川。有水草的地方才是吾乡,秦涓,我们回家去吧。”
秦涓看着曰曰挂在脖子上金灿灿的首饰在眼前晃动,突然躺床上笑了:“曰曰,你是把全部家当都拿出来挂脖子上了吗?哈哈哈……”
曰曰顿时自己像个丑角,刚才一番抒情全变成了屁话。
“你这小武夫,一点风情不解!”曰曰故作生气的甩袖子。
秦涓笑得乐不可支。这蠢货竟然还知风情二字……“哈哈哈哈。”
“你,你再笑!”曰曰作势就要来掐他。
哪知他刚伸出手就被床榻边上的地毯绊住了,一个踉跄倒向床榻。
秦涓正笑着没注意到,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曰曰整个人已压在他的身上……
“……”曰曰身上的首饰,磕磕碰碰的,只差没把他的骨头都挺穿了。
胸口的肋骨被那些玛瑙翡翠类的玉石一刺,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他猛睁了一下眼睛,正想吼他的时候,只听到门外一阵脚步声。
有人来了……
曰曰也意识到有人来了,想站起来,却发现繁复的衣裳限制了他的活动,怎么也站不起来。
他想撑起双臂,可这一撑起来,胸口的饰品应该是和秦涓的衣衫勾在了一起……这一勾,他的身体又狠狠的落在了秦涓胸口。
“嗷!……”这下繁重的饰品也狠狠的戳了一下曰曰的肋骨,疼得他叫出声来。
乃马真后的婢女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一幕。
法提玛是过来给曰曰送诏书的,这一进来便看到这一幕。
纵使极布扎眼疾手快,飞奔过来将把他二人纠缠住的首饰解下来,也无法改变被这么多人都看到这一幕的事实。
因为是诏书,这屋子里的人都得跪着接。
曰曰给秦涓使了个眼色,秦涓再不情愿也得照办。
很显然法提玛对这位王世子有几分厌恶,念完了乃马真后以贵由的名义颁布的诏书后,说了几句在曰曰听来十分阴阳怪气的话便离开了。
曰曰将诏书放在手边,似乎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倒是秦涓很好奇蒙人的诏书是如何的。他坐到桌边,将诏书拿在手里翻弄。
蒙人是畏兀字,诏书学了汉人的四方章,而好玩的是印章刻的却是篆书。
想必大都王廷中,汉儒不少,只不过这些汉儒很少在朝野出现。
“河西以西,骑兵三千,曰曰赚了呀!”秦涓放下诏书看向曰曰。
曰曰的脸红红的,连耳根子也是,是刚才从床榻上下来还没缓过劲。
他是担心法提玛那个大嘴巴婢女,一定会在乃马真后那里嚼舌根的。且法提玛对他有意见,因为在法提玛被南古抓住的时候,那些不支持用金银换回法提玛的人里面有他。
无论如何,他这风评是危矣。显然秦涓没有想到此处,毕竟摔跤绊倒什么的,在秦娟眼里很常见。
法提玛带着一群人走后,松蛮进来了。
“秦涓哥哥你醒了!吓死我了,我醒来的时候你昏过去了,怎么叫都叫不醒,可担心死我了……”松蛮将他的小胖脸贴了上来。
秦涓微皱着眉头:“小孩子别说话总带上‘死’字。再说这个大门牙会漏风哦……”
松蛮一吓,乖乖的点点头:“好的……”
曰曰斜眼看过来,不禁挑眉,怎么他训松蛮的时候这小崽子只会和他犟嘴,秦涓训他就这么乖巧可人?!
极布扎出去了又进来,递给曰曰一封信:“乌笃的。”
闻言,曰曰面色一黯,立刻接过来。
曰曰匆匆看完信,又看向秦涓,淡声道:“大军可能要撤了……”
大军,秦涓知道曰曰说的大军应该是吉哈布营的大军,不对,时隔六年,吉哈布营的应援军主体已经全军覆没了,宁柏带回大都的一批是原吉哈布大营最后的一批。
所以曰曰说的大军不是吉哈布大营,也不会是现在在西域安狄枯城里整顿的新的吉哈布大军。
他说的是西征军主力?
而事实上,秦涓并不相信这个消息,西征军这个时候撤回等于前功尽弃。
奴奴秣赫都曾经预料过西征至少还会打五年,长的话十年。
当然,西征军回来也是有可能的,因为大都格局天翻地覆,窝阔台汗突然驾崩,那些回来的王子又有生事制造动乱的,如今乃马真后统治大权。
西征军主力有一部分人想撤回大都,也在情理之中。
即便如此,秦涓依然说道:“小心这消息是别人故意放出来,乌笃来信更多的只是想提醒你。”
好比如借西征军东归的消息,乃马真后想查清楚有多少不想拥护她的人,毕竟这个节骨眼上放出西征军主力东归的消息,大臣们该倒向谁?
真心拥护乃马真的人是皮毛,更多的是像曰曰这样不想掺和却又不得不掺和的人。
换句话说今日曰曰能以拥护乃马真长子贵由的名义站在乃马真这边,明日曰曰还能拥护其他汗王。
乃马真后这个时候正好借此试探这些人的心思。
曰曰能收到这个消息,别人也能收到。
曰曰沉着眉眼问他:“秦涓,你怎么看?”
“真要我说?”
曰曰点头。
秦涓站起来,踱了几步:“我是觉得,封王的诏书既然下达,不若早些离开这里前往封地,这样一能避祸,二呢,西征军主力即便回来也会经过河西走廊的,能第一时间探到风声,到时候你想站在哪个汗那边就站在哪个汗那边。”
反正墙头草这种事,曰曰也没少做。
“可若西征军不归呢,乃马真……她一直把持……”曰曰的声音越来越小。
秦涓明白了,曰曰心里是不希望乃马真长期把持朝政的,毕竟曰曰姓孛儿只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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